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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一章 大难未死,慨以当慷 ...

  •   第十一章大难未死,慨以当慷

      准备好止血药。”凌慕辰毅然道,丹凤眼迸出一阵凌厉的寒意。

      “王爷!”铜雀不忍地唤道。

      凌慕辰挥起软剑,毫不犹豫地斩向自己的脚踝,一剑下去,鲜血四溅。他面不改色地将穴位封住,血终于止住时,煞白的脸上已是薄汗密布。

      “帮本王换身衣裳。”凌慕辰打量着自己满袍的艳红,勉强说道。说完,便倾然倒在铜雀的怀中。

      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日的中午,艳阳高照,正在喂他喝药的人水眸子波光潋滟。

      他欲将这日思夜念了多日的佳人拥入怀中,刚一起身,顿觉身子却有千金重,重重地跌了下去。锦瑟急忙扶他躺下,握住他汗涔涔的凉手。

      他想象了多种两人见面的场景:或是锦瑟飞扑进他的怀抱,或是他一把将她拽到自己的腿上,却没料到竟是这般。一声威严厚重的声音却在他的耳畔响起:“辰儿,你醒了?”

      “父皇。”凌慕辰疲惫地说道。

      “昨晚上你可吓死父皇了!”凌宛天道。

      凌慕辰不解地望着锦瑟,锦瑟写道:“昨夜皇上守了一夜。”

      “没事,醒了就好。”凌宛天说道,“你先养病。从今天起,你封地内享有我昭曜一半的铜,三分之一的铁矿,鱼米之乡的沃土再扩大一倍!”

      凌慕辰虚弱地说道:“父皇,儿臣不为封赏。”

      凌宛天说道:“不行,这次一定要赏……”

      正说着,只见凌慕辰的被子不停地抖,掀开被子,发现他伤了的右腿正痉挛不止。锦瑟急忙将密封的坛子打开,倒一碗液体出来。凌宛天忍不住问:“为什么让他喝酒?”

      “不是酒,麻醉用的。”锦瑟在床边写道。

      凌慕辰皱眉,摆手阻止:“不喝,伤脑。”

      锦瑟一愣。

      “除去脑,我还有什么?”凌慕辰冷冷地说道。

      锦瑟只得将麻醉剂弃了,咬着牙牵着他的手,任冷汗直流,白齿几乎要咬碎,直到他浑身湿透,力量虚脱。凌宛天亲手替他换掉脏衣服,刚出寝殿,端木玉舯就大步地走了进来。
      见凌慕辰双手包着纱布,面色煞白,连那漂亮的瞳子都黯淡虚弱下来,便说道:“瘸子你准备往全身都瘫痪的方向发展吗?”

      凌慕辰再也没有力气开口,白了他一眼之后,闭目养神。锦瑟见端木玉舯似是有话要说,便收拾了脏衣服悄悄地掩门而去。

      “我派人查过了,伤你的并不是汤王家的段星。这次可能是太子想加深你和汤王的矛盾,或者直接想夺你的命!”端木玉舯道。

      凌慕辰依旧是寂静地如沉睡一般。

      “这次是你命大,下次呢!我觉得,我们该反击了!”端木玉舯继续说道。

      凌慕辰睁开狭长的丹凤眼,双目凌厉地射出闪电般的光耀。

      第二日,便有一桩大事如不长脚的飞鸟,飞遍京畿。朝廷上引起了巨大的震动,最大的震动,便是根深叶茂的东宫。

      兵部尚书、左仆射方瀚瑜昨夜突发脑梗猝死。

      毫无疑问,这消息让宫中的势力有了新的变化。掌管兵部的方瀚瑜,本是东宫的中坚力量之一,乃太子妃的父亲。他一死,东宫的实力忽然就倒了三分之一。

      凌宛天为此事亲自找到凌慕辰。凌慕辰尚且下不得床,木雕般地躺在病榻上,直言拒绝了兵部尚书的职务。凌宛天便问:“辰儿,你当真不想当兵部尚书?”

      凌慕辰说道:“儿臣心有余而力不足。”

      凌宛天只得作罢。

      在锦瑟的悉心照料下,凌慕辰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每日终于能坐一阵子。临窗而望时,千万朵四季海棠白花烂漫,袅袅如罗衣少女,蓝鸢尾盛开如蓝蝶。

      花树下,有一个少女以喂猫兔子为名,天天借着好眼力痴痴地望着窗内虚弱的仙人男子,待他好些之后,那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穿越长长的长廊,再过一个花园,后院里却时常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和练剑声。

      时常,凌慕辰失去一足的腿会疼痛异常,煞白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地强忍着,咬破了嘴唇,手掐出血来。有时候锦瑟会抱住他,有时紧紧地牵着他的冰凉的瘦手,一双大眼睛忍得通红。
      仲夏时分,整个殷府枝繁叶茂,花草药材满院。

      铜雀和锦瑟有时就会替他裹一身鹤氅,夕阳西下时,推他出来赏景。临水照出一对仙人似的男女,男子一身青衣,白氅;女子笑也是景,静也是景。

      陶蓁替凌慕辰打制了一支义肢,锁在柜中,用上次剩的蟒缎红布细细包好,有时候会拿出来,盯着看一阵子,被猫兔子当成萝卜啃过。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愤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咦,居然用功学兵法了?”陶蓁挑灯夜读时,在兵部忙碌了一天的端木玉信被吸引过来。刚夺过来的兵书,被陶蓁一把抽了回去。

      “别打扰我!”陶蓁道,打量着端木玉信那张俊美温润的面庞,心中却激不起半丝涟漪。

      端木玉信却兀自坐于一旁,笑道:“只背熟了兵书不算,可是要融会贯通的,我考你一考?”
      陶蓁说道:“尽管考!”

      端木玉信说道:“考你个简单的。你既然知道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那么,你且告诉我,伐交何为?伐谋何为?”

      陶蓁说道:“说到伐谋,昭曜早已发展丝绸、美玉、刺绣、茶叶、瓷器、粮食等商贸,与周边诸国交好,让他们依靠我们,依附我们,还买入一些周边国家的珠宝,给他们一些甜头;至于伐交,自然是说当矛盾已经显现时,发动本国和邦国力量,以压倒的优势或力量制衡给他们造成威胁,辅晓之以利害,经过折冲与妥协,以此化解战事纷争。最古老的办法,便是和亲,以及禁止商贸等……”

      端木玉信微笑道:“既然这个难不倒你,我且出个难的。你可读过《司马穰苴兵法》?告诉我,‘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恺,春搜秋狝。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可适合当下的天下局势吗?”

      陶蓁说道:“虽然天下情势早已不同,战备之心却不可一日松懈。且看北面,骁义可汗野心勃勃;再看南面……”

      窗外,锦瑟幽幽路过,心焦地皱起了娥眉。

      陶蓁读书至深夜,送走端木玉信,又拾起一本史书。天亮时,方才困倦,刚迷迷糊糊地睡了几个时辰后,殷王府上却热闹起来。

      她忽想起府上的犒军宴,就设在今天。

      陶蓁洗一把脸,携了猫兔子茕茕开始在后院舞剑。

      半炷香之后,端木玉信竟持箫而和之。又过一会儿,端木玉舯亦仗剑而来,与陶蓁喂招,一个魁伟雄浑,一个灵巧如蝶。悠悠箫曲中,三个意气风发的将军构成一幅英姿飒爽的画卷。少年俊俏挺立,少女俏皮如诗,那高大巍峨的将军,如山沉稳。然而,那山一般的端木玉舯终究是打破了这画面的美与静:“端木玉信,你可是喜欢这个笨丫头了?”

      端木玉信笑道:“哥,你这是在逼我表白吗?”

      端木玉舯说道:“错,这是逼你放弃。这丫头武功虽然差我们一大截,可凶得跟母老虎一样!当丫环也不怎么样,配不上你!”

      陶蓁说道:“谁要你那弟弟,高攀不上!咱们仨明明是兄弟!本姑奶奶就是又凶武功又好还能打仗!你妒忌吗,茕茕,咬他!”

      猫兔子茕茕不但不咬,反而扑到端木玉舯的大腿上蹭。端木玉舯抱起那大眼睛的小玩意,亲一口说道:“看吧,自己家宠物都不听你的!哈哈哈哈!”

      “哈哈个屁,对了,我们结义好不好!”陶蓁说道,“以后你们当了我的大哥,就不许欺负我了!”

      端木玉信的神色却凝重起来:“小陶,我们已经结义过了,对不起。”

      陶蓁立刻悟了:“你们是和王爷结义过吗?”

      三人正说着,只见铜雀来请。原来,竟是那犒军宴开始了。

      三人入殿,只见凌慕辰面南倚坐于中央,身体依旧未愈,身形消瘦。然而,他的黑瞳却越发明亮而锐利,颀长的身子只是懒懒地依靠在一个玄色的靠垫上。再看一眼,他越发苍白了,忽又让她想起师叔垂危之际。
      陶蓁眼圈一红,吧嗒吧嗒地落下泪来,竟不知凌慕辰所言何事,一字未入耳内。

      待见到府上仙风道骨的中年茶师入内,摆上一堆茶具,她依稀开始辨认:质薄光润、白里泛青,

      饰有影青刻花的是景瓷;似玉似冰的是越州青瓷;古朴雅致的黑色茶盏,是建安窑所制的纹盏……

      一身青袍的茶童们鱼贯而入,人手一只釉变金丝茶荷,洁白的绢托着今春明前雨前的新茶:毛峰、龙井、碧螺春、老君眉、云雾茶、六安瓜片、雨花、太平猴魁、庐山云雾、上饶白眉、涌溪火青……

      端木玉舯选了碧螺春,陶蓁选了龙井,端木玉信则选了毛峰,其他人亦选了自己的所好。
      明澈的水晶杯中,一壶壶水被煮沸。茶师按照职位和功绩,先为端木玉舯泡了一杯香满大殿的碧螺春。

      端木玉舯吹一口气,一口饮下。

      茶师再为端木玉信泡了一杯毛峰,端木玉信轻呷了一口,说道:“好水!好茶!这可是泠江之水吗?这水正与顶级毛峰匹配!”

      茶师微笑颔首:“将军真是懂茶之人!”

      陶蓁一杯龙井入腹,淡雅清甜。这是她喝过的最美的一杯龙井,饮之,颊上带微酡,解颐开笑。何物醉荷花,暖风原似酒。

      其他将军都一一饮下,歌舞声中,午宴开始。

      将军们喜好美酒,一坛坛好酒捧上,却未有一坛酒标明酒名。

      铜雀说道:“王爷将多年来存储之美酒,今日均送予各位将军,以谢将军们浴血沙场之英勇神武!”

      “多谢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大宴之上,英豪们皆单膝跪地而呼,男儿的壮志英声震彻殿梁。中间,亦有清甜的女声,几乎淹没于浩瀚的呼声中,那女声的女主手持一把雪色的宝剑,一头乌发从雪白的脖颈旁垂下。他们喊的千岁,还是万岁?只有各人心里明了。
      凌慕辰说道:“免礼。各位喝个痛快!”

      端木玉舯则先抱起一坛,开坛先闻,尝一口,大声说道:“紫红华英!”

      端木玉信亦开了一坛:“九丹金液!”

      陶蓁抱坛豪饮一大口:“太清红云之浆!”

      “罗浮春!”
      “梨花白!”
      “桑落酒!”
      “千里酒!”
      “缥醪酒!”
      “绵竹竹叶青!”

      荷花蕊、寒潭香、秋露白,琼华汁、琼苏、流霞、玉薤、蒲桃酒、河东酒、富水春、若下春、土窟春、石冻春、松醪春、竹叶青、梨花春、瓮头春、曲米春、抛青春,蓬莱春……各种御酒和民间的好酒亦被一一开封。

      将军们纷纷识得自己座上的酒,然又不满足。端木玉舯说道:“马将军,我愿以紫红华英,换你的绵竹竹叶青!”说着,将酒坛飞向马毅。马毅亦飞身展臂,从空中接了酒坛,说道:“端木将军好内力!”

      一帮马上英雄纷纷效仿,一时间,大殿内酒坛齐飞。本是御贡的酒,市面上一坛子价值千金,爱酒之人,自然倍加珍视。

      端木玉信说道:“陶将军,我愿以九丹金液换你的太清红云之浆!”

      陶蓁使出十分内力,抛出那酒坛,说道:“接着!”

      端木玉信新手舒臂,将陶蓁送来的酒坛旋手一手,说道:“多谢!”说着,将酒坛单臂擒着,“好美!一树芳菲也当春,漫随车马拥行尘。桃花解笑莺能语,自醉自眠那藉人!”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端木玉舯舞剑当中,剑如行云,诸位将军亦是以歌和之,干云豪气,在宴会上盘旋不绝。

      凌慕辰面南而望,端一杯温补的龙膏酒细意品尝,不言。锦瑟王妃亲自送来赏赐将军们家眷的玉钗金钿时,亦恰好看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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