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者之梦》渡川棠

5、《菜市婴儿》

　　在少女的记忆里，幼小时候的后街过了一条长长的大马路，穿插小道，经过一个公园就能进入菜市场。长廊并排。一条菜市场占据整个街道，如果走到街尾面临小斑马路口有车经过，那么踏过小马路走过去便又是一条密集的菜市场。这两条小长廊隔着一道过路马路形成了独特的民间街道。

　　而那两条菜市场永远是中间顺排南北朝向背对背存在着小贩，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宽有窄，宽的是不同家的，窄的是几乎同一家卖不同菜类的。卖肉的几家击中在一片，那叫猪肉区；卖菜的击中在一片，那叫蔬菜区。

　　印象深刻是那些看起来壮壮的甚至很一般身材的人使出力却大的吓人的屠肉贩。铁栏杆木质大桌板，上面隔着横切高度颇厚的木桩式剁肉板；凹进去上面还插着一把看起来凶悍凌琳的剁肉刀，专门用来剁竖横交叉钢支架支撑的大木薄板桌上摆的根据价格、部位分别摆放的猪肉块；手起刀落，架势威武，小孩看到都觉得触目惊心，那手刀一举再一切下去，轰轰隆隆炸弹似的数刀连续切骨声此起彼伏。

　　泛着点血色的肉块骨头均价切成装到袋子里与买肉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最后那日日积累凹下去刀痕密密麻麻红了的木桩式菜板上惊心动魄的立着一把屠肉刀消失在被妈妈拉着往菜场深处的小孩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两旁是门店户小商店，或者游动的季节性蔬菜、红色长形鱼盆以及铁盆中插着氧气管活动在内的各式各样的鱼的卖家。靠北的是商店，作料大米原材料一应俱全，书包店游泳品店以及儿童服饰店有需有求。靠南的是些游动商贩，鱼虾豆制品酱油醋该有的都有。

　　少女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曾经与爸爸经过这里缠着爸爸给她买一只小乌龟，爸爸一手拉着她一手提着装小乌龟的袋子。少女就弯着腰低着头去瞅一直爬呀爬直到累了不动了打算下一步还想逃跑的小乌龟，没正形的走着。

　　偶尔还和妈妈一起傍晚去买熟食，上面圆厚滑腻下面稀溜溜越来越小的卤制猪尾巴，一条或二条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少女就能捏着边舔边咬津津有味幸福的被乖乖牵回家。小车随动随走的买小豆干，几元钱一小袋也是妈妈经常买的。

　　少女最怕车子里带辣椒的成袋豆干，每次妈妈想要看带红色辣椒末的透明袋子，少女就拽着妈妈的手拖到不带红色辣椒末只有汤汁黑色酱汁的袋子包装上。最后都是以买到无香味的为主。

　　碟片商店里放出的流行歌曲属于那个年代的歌王们的歌声每天傍晚响起飘远......

　　而此时今年成年已数月的少女正在她的梦中，经历她的四季春秋。夜半马路变得冷寂透着凉风。黑黑的夜晚橙黄色高挑路灯低头俯视着整条通往东西朝向的马路，偶尔有赶夜路的司机在夜晚凌晨开着低速中型卡车缓缓经过。呼呼呼的而过。兴许车上装载的材料、也兴许是别的什么，少些时候卡车驶过大车轮压过去遗留下二条平行的黑哟车胎痕迹。

　　少女正在熟梦中，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肩上背了个背包。少女一只臂弯抱着小婴儿一只手腾出空买菜。今个的菜市场真是人山人海且人流混杂，少女抱着婴儿觉得很不方便。把刚刚从买菜人那买了的白萝卜装起来。再大呼一口起背起肩上的包，看看抱着的婴儿还在不在睡，从小小的而又白白嫩呼呼的小脸上能看出来睡的熟熟的。

　　少女行走在与儿童时期走过的菜市相像且更加繁杂的地方，人总是看起来那么多，那么拥挤；又似乎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抱着的婴儿是谁生的，从孩子的大小上看应该只会喝奶拉屎睡觉。小小的浅色的被单包裹着，太过简陋和朴素。

　　你是谁的孩子呢。总不能不管你吧。少女喃喃自语，原来带小孩的感觉是这样啊。
　　菜市长廊的中心屠肉夫养着大狼狗，一条街下来角落里趴着不少各家各户或大或小的看家狗。狼狗个头大，看起来像真狼一样眼珠子亮堂犀利，从少女面前大摇大摆尾巴过去时少女还会紧张的暂停下等狼狗走远再通过。

　　而从小巷口里陆陆续续冒出来的真狼混着阴暗处拐角处低着头咻鼻子，眼珠子胡怀好意奸诈的西瞅东瞅，尾巴低调的放慢着动作放的低低的，控制着它那猥琐危险的身体小心翼翼看准时间，从人群夹缝中或周边偷偷摸摸的混迹溜进去。

　　寻找人流密集处容易丢东拉西的那些人的后边乘机就叼走，再缩着尾巴在屠肉夫剁肉的木板桌下的铁栏杆棍下穿梭绕圈跑路。

　　不管发现了的人怎么骂骂咧咧，好像只是骂上两句撒撒气谁也不敢和野兽较劲似的，那狼叼到食物兴奋的一边被人们象征性的扔点菜叶子骨头渣滓一边为寻到食物感到亢奋，一点都没有正统狼该有的霸气风范完全一副流落闹事的被驱逐的丧失尊严的狼，在逃跑奔远的途中尾巴因抢到食物不再谨慎低沉了炫耀似的翘起摇摆几下，待到角落巷口里废品区了就停下来观察周围后一层层咬破包装塑料袋。

　　有的两两合作，一个负责从路口干扰打算买完菜要离开的人的视线，另一个就从相反人的背对面从后饲机跳起，大嘴咬到跟肉有关的食物后就摇头使劲拖拉着直到人放手。

　　一条菜市场不知从何处开始出现了四五条狼的踪迹，而且人们从一开始的紧张担忧到现在的睁一只眼闭一眼的转换过程大概是因为察觉到，这几条狼的习性说是狼倒是相比之下更接近狼狗，被一群人刀刀棍棍撵着追打到山穷水尽时就会龇牙咧嘴喉咙发出咕噜上，只要再接着狼嚎一声就得有人家遭殃，一家的东西都被狼撕的撕咬的咬......

　　破坏的不得了。对人的报复最多是咬伤，看上去那几条狼对人存在着根本的恐惧，也聪明的知道菜场这些商贩菜和肉的货品对他们的重要性，转门以此破坏。从此有经验的人也大概搞明白这四五条狼的真面目了：是哪个饲养了狼崽子的人丢了狼。

　　八层就是那些贵公子有钱潇洒人家从稀罕地带用一些手段偷偷运载回来的小狼崽给母狗带，然后以狼崽为乐，扔肉为止，与大型犬狗同生活，竟而狼性几乎全丧失。目前对人不会主动攻击，有偷鸡摸狗的动作攻势。所以后来这家菜市的卖鸡鸭的才逐渐变得至有两三家。并且鸡舍鸭舍篓子放摆在二楼叫卖。

　　让这些流浪狼急不可耐又对人处于深处的恐惧下，干起越加低贱让人看不起的事。打上买东西人的注意。

　　少女叹息着，与商贩在交钱递菜时简单交流几句知道上诉情况里所知的菜市那几条咋一看与狼狗无疑的这几条狼的故事。猜测终究是猜测，少女谢过接过找回的零钱。听商贩阿姨好心劝告，尽快离开这条街。菜什么的就最后不要再买了，抱着孩子万一被饿极了的狼打上注意了。那可真是麻烦了，手脚不便。

　　少女看着怀中打开一角衣物，看的更加清楚的小手微缩手指动弹的小婴儿会心一笑。莫管其他，婴儿最重要。她想起来了，这会儿的功夫想起这婴儿是她某个表姐的孩子。少女微笑和一个年纪大了点的阿姨示意，把背包和手里的两样菜暂搁在台子上。她要给怀里的小婴儿换个方向再抱在怀里，原来那边肩膀酸了。

　　而少女调整好姿势后，重新拿起大布包里面装上萝卜和虾，加快速度离开这里。

　　在路上躲避着横着来竖过去的行人，买菜的人。而街上的行人也再不似从前那样井然有序的排队和讲卫生了，街面上也隔一段距离就见一排的垃圾餐盒仍放在地上，环工清扫的速度跟不上过往人群制造垃圾的速度来的快。素质极低。

　　少女心里默默念着。还有那些卖菜的商贩，虽然有些还能好心提醒你注意周围，起早贪黑辛苦搭棚子摆盆买点东西赚点小钱过日子看上去似乎和从前一样，少女却能发现他们确实变的冷淡了.......不然当那几只狼时不时冒出来偷叼路人手里铃的肉鱼，使不放手的路人被拖拉惯力导致跌倒时，怎么不及时帮忙？就算一天之内狼抢了一两次肉食后就应该不会再出来。那其他时候呢？冷漠是会传染的。

　　况且城市的这条街道的管理人员也没用尽责，对这条街道的情况这么久了也不见行动。早应该向上面反映请求特殊警员在计划下技术性的捉拿这几只逃窜于此祸害街坊群总的孽狼；送到动物保护局再进行安排才是。

　　少女叹息，就算无意来到另一个世界里，她也不想看的事物是这样。眼下赶紧把孩子送到她母亲那，然后找个僻静的地方思考她的存在。

　　到了路口，严格来说距离菜市出场路口大约还剩下十五步的距离；少女就原地停下叹了口气。她原地不动压低呼吸声。周围的氛围变得诡异。路口外的来往行人稀稀疏疏的来去，有的边走边打电话根本没注意到少女；有的年纪大了走路走的缓慢十分驼着背的老人看不清远的东西，慢吞吞的被后面不耐烦的年轻人错开走到前头。偶尔几个年轻男子看到少女和少女身后的场景时，惊讶的张开了嘴，但是只是呆呆傻看着没人行动。只是徒留看客在路口对面的三岔口远远观望着。

　　少女叹气，她还想望望天，再抒情念口诗；可惜时间不够，那两只狼也等不及。后面的两头在菜市传说的四五头狼里胆子最大，还尚存一点狼的天性，喜欢配合捕食出行对待看中的猎物步步跟踪到适合的时机出现的那两头狼。它们现在就光明正大的从少女身旁左右两侧向前出现。

　　而路对面集中的不下十个看客竟然都不吱声，小痞子般的好奇的阴凉下看着。少女举得很讽刺。那么回过头左右各望一眼狼，那副饥渴眼放光的眼在一霎那给少女一种幻觉；好像是那个世界里看过的利益熏心恶心的嘴脸........

　　不管那个世界这个时间都是一样。那些个看客也似悲哀社会里的冷漠庸俗的旁边者。不到祸事出到自己身上都不会有所谓。

　　少女大哄: 两个畜生放马过来吧！

　　领着蔬菜的手向两只聚集奔来的狼掷去带着小虾挥洒出去，而那两只狼的视线被自空中而落的散花般的虾吸引开去。梦里的世界即真即假。

　　少女手忙脚乱心慌的跪在地上，撕开包从里掏出所有的东西向前向左向右向后抛扔出去！两只狼愚蠢而快速的在地面上嗅所有两七八糟的东西，少女一鼓作气将一团白色推进包里站起来冲破路口飞奔出去！ 那一刻天上像是掉下了类似雨滴的东西。砸的少女脸疼心也凉。只是魂不守舍的包着她的包两只手掐的紧紧的。来不及看，来不及摸。少女只能抱着那大布包，抱着她方才逃窜惊吓中扔进包里的婴儿跑。

　　少女一边滚撒透心凉的泪一边奔撒在马路，为什么怀里的婴儿那么僵硬，为什么手抱着的孩子隔着包如此的寂静，为什么没温度没啼哭.......

　　医院里有一个衣着松哒哒的女孩急匆匆的从楼梯走道失落的往上爬楼梯，她哭着闹着：帮帮我我的孩子快不行了！ 医生...医生！

　　二楼的男医生拦着她制止她喧哗：这里是医院，请不要惊扰到别人。有问题跟我说。

　　少女停止哭泣，抽泣着：帮我看看孩子会不会死，帮帮我救救他！他好凉！

　　男医生制止她想往楼上跑，拦住发狂的少女一个劲的重复：要挂号，要办卡，要打钱，要通知......

　　少女瞪怒着男人：你是谁！你跟不不是医生，是医生不会见死不救！ 你帮我找人你帮我叫手术的医生好不好？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你看看我的孩子你看看......他......怎么会这样！

　　少女打开包竟然不是婴儿而是一根粗壮硕大的白萝卜。突然少女气得白眼直翻，跌靠在墙边。回想画面一定是想要带着婴儿就装包里跑的时候装错了孩子。一定是这样。怪不得那两只狼都没有追上来，因为已经得逞了啊！

　　死也要见尸，就算找不到骨头也能找衣服......只要找不到就说明孩子没死。少女踉踉跄跄的又朝医院大门跑出去，一路撞到无数人。

　　那些人的口型都仿佛在对少女说：精神病精神病精神病.......少女管不了那么多此时什么都不在乎了，拼命的跑，眼泪吓的堵塞在眼眶里不敢掉，呼啸的风让奔跑中的少女变得麻木只是睁大着双眼。精神绷紧达到崩溃边缘。

　　菜市场的商贩打算收摊回家了，街上买菜的开始洗漱了，整个菜市场乱腾腾，菜叶和开膛破肚扔掉的鱼的内脏扔在地面上，腥味刺激着少女的神经，她抓住一个人的领子就问：看到婴儿没有？看到一个小婴儿没有白色单罩裹住的？

　　这边问了问那边，买菜的问完问卖菜的，女的问完问男的：有没有看到小婴儿，我的小婴儿！？我把他拉在这拉......你们有没有看到？有没有看到有狼叼走一个孩子

　　收拾鸡笼的大叔硬生生的指着少女说：你敢在这地方拉下婴儿，你就别指望还想找到活的。你死心吧，看看这里那边，对就那边啃卖肉的扔掉的坏骨头上的肉的那三只狼。算了，你还是...别找了，找到了的，估计你也看不出来了。想开些吧。

　　少女对他吼：你放屁！你胡说八道！ 孩子死了我也活不了，她会杀了我的，姐姐会杀了我的.....你们听着！你们所以在场的过路的全都给我听着！ 你们见死不救，看到狼叼孩子也不去救，你们这么冷漠这么残忍还不如畜生！你们都不得好死！ 你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跌跌撞撞少女还向菜市深处走去，连巷子里的垃圾堆也不放过，泣不成声，分不清是难过是惊恐是内疚还是怨恨。扒着找着看着，路边角落看到就去找去，低头弯腰瞅着盯着。连婴儿一间身上衣物的碎步都没找到。

　　已经.......再没有了奢望。

　　跌坐在台阶上，这个走出路口一百米远的店门口台阶上，少女仰着头发呆，静静向后仰躺下。少女觉得亲戚的孩子在她看管的时间里死掉，死的莫名其妙，不留一件衣服。她甚至把小孩子的奶瓶......也弄丢了。那么无法交代，那么小的孩子死掉，孩子的母亲一定会和她拼命，逼着她也去死吧。远方亲戚为什呢就把孩子交给她带呢。为什么就出现在这里，她一开始就出现在这个糟糕极了的菜市场。奇怪的鸟儿就在少女的眼前飞，小鸟儿颜色五彩缤纷。真好看。

　　少女躺在地上，四肢摊开。眼睛失魂的看着最后一眼这个世界。眨呀眨呀。那些小鸟儿就展翅以彩色的羽毛轻轻地柔柔的围绕着她转。少女眼睛累了，闭上眼睛。

　　哇啊...哇啊...的啼哭声把闭上眼睛的少女重新拉拢到这个刚刚打算以死谢罪的世界。睁开眼睛，小婴儿在声声啼哭，少女惊喜的站起来头晕眼花脚软，被扶起来后再次欣喜的去抱那个婴儿。

　　少女笑着笑着又哭了。抱着婴儿不停的抽泣说不上话。

　　就在刚才一个警车停在路边，武警身上带着近距离射杀狼迸溅染上的血渍，将幼小奇迹般的被解救下来的婴儿递给少女。多过几分钟就有两个女人一老一小慌忙的跑过来。年轻的女人一把抢过少女怀中的婴儿心疼的用脸去碰触，去鼻尖去触他，满脸疼爱和委屈。老的女人指着少女的头一直戳并且骂骂咧咧。

　　少女紧闭住唇一句话都不说。一个举动也不做。任由在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察面前面对亲戚表姐和对方母亲的辱骂和指责。武警诧异那孩子是那对正在轮流用嘴教训少女的那母女两个，还询问似的提问少女一句。少女点点头。

　　当那对母女对警察先生们感谢不尽，要鞠躬要弯腰的时候.......少女识相的自己主动走远。

　　垂头丧气精疲力尽。

　　随着少女的一口连续三声的叹息。少女从梦里醒来，眼一睁开。半响咕哝了一句：“这梦做的太衰了。说明好人没好报不要轻易帮人，说不定帮倒忙还挨人骂。” 说完了翻个身呶呶嘴，又睡二次回笼觉，嘴上没说心里念叨着：以后死也不生小孩，太太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