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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父疾 ...

  •   夏晴送来的拼图,谢森曾说慢慢拼。他一天只拼一格,这五百块足足花了近两年光阴。慢工出细火,就像每拼一格,思念一天。这种妙不可言的感觉让他无限眷恋。

      拼了一段时间,猜到是幅风景画。他注意到散乱的拼图中有几块边角有油性笔划过的痕迹。那家伙会留什么言给我呢?他特意避开那些带有笔迹的图案,打算放到作品完成时再揭开面纱。

      大三实习,韩老板把夏晴介绍到他朋友的A车行。A车行是专修名车的连锁店,在一线城市均有分店。而韩老板的车行仅有二级资质,夏晴对工作饱含热诚,技艺亦日渐精进,韩老板深知小池塘不适合大鱼畅游。

      夏晴在校表现不错,文化课虽表现平平,但实操课门门优秀。他出路颇宽,可以选择去车辆制造厂工作,也可以去4S店发展。

      A车行应聘严格,新手上岗前需培训六个月,培训地点在香港。培训前签下“卖身契”,如未能在该车行专业服务五年或以上则需补缴昂贵的培训费。

      夏晴顺利通过了面试和实操,正式成为培训学员。兴奋了半天后,突然想到马上就得和谢森分别了。尽管G市离香港不算远,但异地恋对蜜运中的人来说何其艰难!小学至大学,二人从没如此分开过。他委屈地把困惑诉说给谢森听,谢森听完,平静问他培训何时开始。

      “大三下学期。”现在是大三上学期,算上寒假,还有六个月时间就要分隔两地。

      “六个月,足够了。”谢森泰然自若地说。夏晴听不明白,足够了,怎么恋人一点也没有不舍的感觉哦?

      六个月一晃便过。谢森替夏晴收拾行装,他把夏晴送到香港培训基地,给他整理好寝室。虽然夏晴不是伤春悲秋的人,脸上却是写满不舍之情。

      “嗯?”谢森的意思是:怎么了?

      “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哪?”夏晴又忧郁又不解,问。

      “周末来见我吧。”谢森淡然地说。

      夏晴忍不住抱怨道:“回G市啊,这样奔波会累死我!”

      谢森轻摇头,说:“来K大。”

      “啊?!”K大,离A车行的培训地仅数十公里,地铁不用换乘便可到。夏晴张嘴瞪眼,呆若木鸡。这是什么情况?!

      原来这数月时间里,谢森向S大争取K大交换生的名额。S大和多所国际高校有交换生合作项目,K大是其中之一。他素来是教授的得意门生,时常被劝说出国深造。这回学生终于主动找他了,申请去K大半年。K大国际上的名气不如常春藤,教授劝了两回,无奈学生坚持,只好推荐。

      谢森暗觉好笑,要是让爸知道,肯定又会被取笑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于是,二人忙碌又甜蜜地度过了这半年。

      半年后夏晴返校参加毕业礼。谢森观礼时,夏晴又忍不住调侃道:“看哪,我毕业了,比你早工作,以后我养你哈!”

      这家伙,还是一样大言不惭呢。谢森浅笑,幸福就在此刻定格。细数二人往昔的合照,还真不算少。初二时的海边甜蜜照,高中毕业时站坐班的毕业照,还有很多次小旅行照的,加上现在这张。幸福满溢,连展示柜都快装不下了。

      妈妈,您过得好吗?能和重要的人相依相守,真的很幸福。

      ※※※

      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充实又温馨。岁月缓缓从指隙间流过,一切平静无波。

      夏晴毕业后留在G市的A车行分店,谢森结束游学返回S大继续本科学习,本科修完双学位,再攻读研究生。

      夏晴累积了数年工作经验,早由新手成长为技师,被称为“夏师傅”“夏工”。谢森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书房办公。

      他精通英、法、德、日四国语言,总是有数之不尽的约稿,但他依然坚持一贯的原则:不加班。他现在的生活和学生时代并无二置。每周工作五天,朝九晚五,其余时间顾家庭、阅群书、习棋艺、练书法、陪夏晴。

      夏晴感慨只有超级自律的人才适合自由职业。要是换他在家办公,肯定天天睡大觉,看看电视听听歌,白白耗费一天。

      踏入适婚年龄的夏晴,长得舒服性格也正派,不少人想向王莹秀介绍媳妇,却被她一一推掉。“我家孩子还小呢,急啥?”

      25岁了还不小?众人觉得不可思议。哪位家长不为孩子讨上媳妇费尽心思的?夏晴感谢王莹秀的贴心,总是搭着她的肩亲昵说着:“妈你真好!”

      “臭小子,高兴的劲儿藏也藏不住。要不,真抓你去相亲罢?”

      “千万别……别……妈……”他摇着向母亲撒娇道。王莹秀很受这一套,没再吓唬他。

      夏晴没和王莹秀住一起而是和谢森同住,母子连心,她岂会不清楚儿子的心思?儿子不好意思明说,她便装作不知道好了。

      ※※※

      谢森家添了新的成员——一条拉布拉多犬,他叫它“浪驰”。巨浪中驰骋,它很喜欢这个威风凛凛的名字,一喊它“浪驰”便兴奋抖擞地耸耳摇尾。

      浪驰一身淡金色,眼睛圆溜水灵,眼神天真无辜。夏晴看到它时被它萌翻了。一大一小两只家伙在地上翻来滚去,玩得心花怒放。

      小狗爱不释口地舔着夏晴脖子,偶尔用乳齿轻轻啃着。这让夏晴想起和谢森的第一次亲昵,那时他细啃轻咬着自己肩头,自己说他“像只小狗”,他说“以后养只”。

      他果然一诺千金说到做到啊……

      夏晴忆起第一次的紧张、刺激、青涩、甜蜜,红晕瞬间从头顶烧到脚底。浪驰,教我以后怎么平静面对你啊?

      ※※※

      夏晴定期和夏敬修会面,渐渐父亲带上那位身边人。夏敬修向他介绍道:“她叫谭晴。”

      “谈情”吗,我还叫“说爱”呢!说不定父亲和她搭上的时候说“我儿子和你同名”。不过万一他因为喜欢她才把自己改名为“夏晴”,那自己的名字真够脏死了!

      想到这夏晴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问:“您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十岁的时候。”夏敬修带着些许内疚,说。

      夏晴舒了口气,父亲在自己出生后才遇上她,至少自己的名字是干净的。不过在自己十岁时便出轨,还神不知鬼不觉瞒了正室和儿子数年,夏晴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楚。

      他对父亲和谭晴藏有情绪,随着不断成熟逐渐释怀。他潜意识对自己说,那些陈年旧事就让它烟消云散吧,妈妈有了陈老师,现时过得平静幸福。

      谭晴还是如遥远的那天一样,低眉顺眼。不过内心却不像外表般温驯保守,父亲私下和他说过,她不愿意结婚,也不愿意生孩子。夏敬修喜欢孩子,夏晴不能跟着自己生活,自然想再要一个小孩,劝了几回无果,只好抱着小小的遗憾不再强求。

      女生大多需要名分,尤其像她这样的小三。现下国度,自己是想和谢森结婚都结不了,能结的反而不珍惜。想到这,不禁觉得好笑,别人的事与我何干呢,妈妈和陈老师没领证,日子过得照样好。耸耸肩,拉回思绪。

      他一两个月会和父亲聚个餐,每次都被约在外面的餐厅。其实他更喜欢住家饭的味道。他想,要是能和父亲住一起,一定会让他天天吃上住家饭。

      父亲苍老了,原本乌黑的发添上银丝,说话也不像以前般有中气。

      相同的是,他仍然抽很多烟。只是现在咳嗽比以前更频,持续时间更长。每次夏晴见完他再见谢森,还没说去见了谁,谢森便从残留在发丝和衣物上的烟草味猜到。

      他举筷显得乏力,不时皱着眉头按按肩头。数月前他便犯肩痛。夏晴担心他,焦急询问病情。他说应该是肩周炎,工作时间过长引致的肩颈劳损,一直有做针灸、推拿之类的理疗。

      “真是的,父亲节送您的体检券怎么不用呢?都过期了吧。”夏晴抱怨他不珍惜身体。

      “检体都是骗人的,没事都被检出有事,好好一个人生生被吓死。”夏敬修说。

      夏晴皱眉,并不认同他的观点。每年母亲节谢森都送体验卡给自家妈妈,她总是乖乖去体检。所幸一直健康,大病没有,小病偶有,发现小毛病立即治疗。

      他又开始咳嗽,夏晴劝他少抽些烟。

      “这烟啊,吸久了,戒不掉。”夏敬修吞云吐雾,说。反正借口总是有,夏晴觉得没趣,也不好多说了。

      周末,夏晴和谢森在药店选购肩颈按摩膏,挑了款最贵的,说了父亲的状况。

      谢森蹙眉,凝重道:“有时,肩痛不一定是肩颈问题。”

      通常谢森露出这种表情,就表示他觉得事情不如想象中简单。夏晴的心怦地跳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臂,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不会是很严重的问题吧?”

      生命不易,活着的人更应好好爱护身体。谢森建议他劝父亲上大医院检查。夏晴扔下药膏,拨了电话给爸。接通时,对方说他在医院。

      这么快就出事了吧?夏晴吓了一跳,忙问:“哪家?”夏敬修回复,在G市第一人民医院。医院那边人声吵杂,夏晴没来得及细问,挂掉电话便拉上谢森奔去。

      抵达医院再打给夏敬修时,他说他和谭晴在妇科门诊。妇科?那有事的不是父亲了。夏晴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来到门诊,见着坐在候诊区的二人,他们已见完医生。夏敬修向站在夏晴身旁的谢森点点头。昔日的邻家小男孩现已成长得英俊清朗,夏敬修感慨岁月如梭。

      他说谭晴例假推迟,用试验孕纸测到阳性,今天来医院确诊,怀孕六周。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谭晴不愿被人提起这件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她自言自语,语气带点尖锐,带点自责。她面容憔悴,全然没有准妈妈的喜悦和光华。

      夏敬修叹了口气,倚在椅背上,说话乏力:“既然你不想要,那就……不要罢。”

      一直以来他们小心翼翼,没想到还是等来并不让人愉快的报告。她三十多岁,还年轻,但身边人已经五十多岁了,老来得子,虽说二人积蓄不少,但有精力照料吗?再说她确实不想要孩子,于是点点头,说:“一会就和医生预约,下周三入院流掉。”

      夏晴没插话,这是他们俩的家事。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如此轻易就放弃一个鲜活的生命。他想起妈妈王莹秀曾经说过,他本来有个哥哥或姐姐,但怀孕六个月时不幸小产。她说她当时哭得好伤心,即使多年后和夏晴说起,仍会眼眶通红。

      素来坚强的母亲,提起失去的孩子却是如此心痛。她在怀夏晴时,也遇上先兆流产,住了一个月院保胎。痛失孩子时的悲伤,强保孩子时的恐惧,生下孩子时的喜悦,一位女性需要独自面对如此之多的起起落落!

      “你就知足罢,有些人想怀都怀不上,好不容易怀上也未必能顺利生产。”夏晴没好气地冲口而出。他素来直肠直肚,根本不理会谭晴听到这句话时黑沉阴郁的脸。

      夏敬修想缓和尴尬的气氛,对夏晴说他刚才也顺便做了个例行检查,报告晚些可以取。还没说话,医院广播在传唤。“夏敬修家属请到内科二室。”

      “内科?”夏敬修觉得奇怪,说:“我刚才明明看的是骨伤科。”

      医院传唤家属,夏晴扫了眼谭晴,又看看夏敬修,接过父亲的诊疗卡,说:“我去。”

      谢森与他并肩同行。见夏晴眉头紧拧,仍在纠结刚才两位中年人的事情,谢森轻声说:“我以儿婿的身份去。”

      “你……” 夏晴拍了一下他的手臂,随即重展笑容。

      有你在,真好。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个人总是默默站在自己身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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