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岚》笨小二

5、夏二郎

　　花大爷半个多月都宿在正院，奶奶心情甚好，夏岚自陪嫁至花府便不曾回过家，趁此便告假一天去城北，看望家中幼弟。奶奶允了，赏了几块过了时的衣料，一盒五粮坊的糕点，闻夏岚兄弟尚在用心读书，颇赞赏，便又加了些质量尚可的笔墨。夏岚感恩奶奶体恤，便磕了个头谢赏。

　　头晚夏岚便没有在正院里伺候。回自个儿屋里，打开奶奶赏的布料，一块黛蓝色儿，一块鸦青色儿，还有一块驼色儿。想着弟弟年幼鸦青、驼色儿太显老成，只拿着黛蓝色儿的料子在手里摩挲，够做一件成衣，穿着倒也不扎眼。对着烛光瞧，布料中隐约浮现同色的龟背梅花万字纹，寒门小户也不讲究这纹路是否时兴，瞧着倒雅致。

　　想来奶奶因抬三房一事对自己还是满意的，虽未同意她终身不嫁，但也认可了她的忠心。夏岚一颗忐忑的心放下了大半，这时节，若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紧紧的巴着大奶奶了。

　　收拾了包裹，装了这半年的月钱。略想了一下，又从梳妆盒拿了三只最有份量的素银簪和一枚金戒指。怕是哪天遭了什么罪，这平日里攒下的体己也能留给弟弟度日。

　　一早儿便来到了角门，守门的婆子事先已知，奶奶身边伺候的夏岚姑娘今日要回家探亲，忙不迭的送出去。见角门处停了一辆花府的马车，赶车之人身材魁梧，浑身上下刚劲有力，瞧着有八尺，一身青衣，相貌勉强算端正，只那双细长眼睛看起人来寒光森森，像街边恶狗似的。

　　夏岚见到赶车的是花二，颇有些惊讶，也不敢耽搁，向前盈盈屈身行了个礼，口中道：“劳烦花二哥了。”起了身，也不敢抬头看那慑人的眼睛。

　　花二打量着夏岚，美玉一般的脸庞，看起来很是腻滑，娇娇俏俏的个头儿，隐藏在衣衫下的身子也不知是怎样的光景。念头只一闪而过，便眯着眼对夏岚笑道：“本要去城北办事，闻岚姐姐归家，便厚颜搭着车同往，未曾知会，岚姐姐莫恼。”

　　夏岚抿嘴一笑，点头算是应了，抱着手里的小包，踩着凳子上去，撩了一下帘儿，轻声告知家中住所。马车轻轻晃动，夏岚在车内回忆关于花二的一切。恐怕过不了多久他便要脱离花府，自立门户了。当时并未注意这外院的事儿，只一年后在屋里小心伺候时，听爷私下跟奶奶聊起这事儿，言语中颇赞赏此人胆识。拼着头上的脑袋，跟一帮亡命徒贩私盐，存了些钱财，转去关外蛮夷之地贩卖马匹皮料，没两年倒是攒下了些家业。

　　角门外忽见这赶车之人，心里是有些惊讶和难以言说的感触的，人与人的境遇竟如此不同。夏岚上辈子没想过要出府，如今也是被上辈子的遭遇吓破了胆子，不敢有别的心思。除了伺候人，这么多年也没学会些别的。

　　都道背靠大树好乘凉，有钱人家的奴婢，身份虽是低了些，好歹不愁吃穿，一年四季还有新衣，比那守着自由身吃不起饭的贫苦人家强上不少。

　　夏岚是贫苦人家出身，自是知道其中苦楚。上辈子死后，弟弟一人，不知他小小年纪又是怎么过活的？

　　一路上胡思乱想，等回过神来，见花二正撩起帘子往里看。夏岚反应过来后便有些慌神，手足无措，脸就跟着红了，把头低了下去。花二轻笑道：“叫了几声岚姐姐，不曾答应，以为睡着了，遂揭开帘子探看”

　　夏岚低着头从马车里出来，对着花二行了一礼，转身去拍门。

　　一身穿灰衣，面色略有些苍白的高瘦少年前来应门。见到门外的夏岚，很是高兴，唤了声姐姐。夏岚瞧着面前的二郎，跟前世的模样相仿，眼圈便有些红，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哽咽道：“我家二郎长大了。”夏二郎看到花二在边上，颇有些不好意思。拉下她的手，冲着花二行了一礼，感激他送姐姐归家，邀请进屋内喝杯茶。花二笑着摆了摆手，连称有要事在身，看着低头站在旁边的夏岚道：“下晚城北边的事儿莫约才能理完，我自会驾车过来接，岚姐姐恐要多等些时候了。”夏岚称无碍，花二便驾车出了巷口，上了去城北闹市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