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有缘》Candy666

11、第十章

　　长劢面包店排队的人群中出现了暴动。说的通俗点就是吵架加动手动脚。
　　场面混乱，高劢只看到她的佛卡夏面包犹如坨番茄酱越过人山人海与她在脚边相会。
　　拨开人群，只见起争执是地中海发式的中年男人和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高劢随便抓了个人问情况，那人复述大致是这样的。
　　姑娘义正言辞地说：“你知道我们等多久了吗？怎么能插队啊？啊啊啊？”
　　地中海愤怒地说：“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别人插队你怎么不说？而且我跟你了说我有急事，你们这帮年轻人知不知道谦让？”
　　姑娘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有屁个急事，有急事你买一烤箱面包，你扔它干嘛？我看你分明就是找事。”
　　“对，老子就是没事找事，老子买得起你管得着吗？”
　　“诶你是不是有病啊？”
　　“说老子有病老子打得你娘胎都不认识。”
　　……
　　接着俩人就吆喝着要打起来，互相吹鼻子瞪眼阵势一触即发。说来诡异，那么多围观的人竟没有敢出来劝架的，不知道是不是看戏看傻了。
　　高劢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虽然她不太想多管闲事但身为店主总不能眼睁睁地看顾客表演疯狂的二人撕吧？
　　本来她只想劝劝他们，让她忍无可忍挺身而出的是中年男人一拳头砸到姑娘的脑门上，姑娘眼前晕眩了一下重心不稳，身体直直往后倒，高劢上前连忙扶住她挡在她面前。
　　另一拳正要砸下来时，地中海被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男子制止住了。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高劢以为自己是在劫难逃了。所幸姑娘没有大碍，只借高劢的手臂支撑了会除去眩晕感。
　　中年男子不死心，在小警察手里拼命挣扎，一边破口大骂不止：“你是谁？你给老子当心点，别让老子逮着你。”
　　年轻警察丝毫不畏惧，说：“你还是老实点好，现在是我逮着你。”
　　有人发出窃笑声，地中海明显不服气，却不像开始扭得厉害了。警察发话让看热闹的人统统散掉，高劢才发现这个警察是她前几天在看守所遇见过的李络尘。
　　她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耳边又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她看清楚了，骂人的正是她小婶。有意思的是，徐慧敏不是直接骂，她先盯着李络尘看了好一会，然后指名道姓让高扬扬这个兔崽子出来。
　　按理说徐慧敏是死要面子的，就算她对家里人再不满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发脾气。可是她偏偏连骂带诉苦十分起劲，眼泪鼻涕横流。
　　她说的大家都听见了，内容不外乎二哥你怎么走得那么早，留下我们一家受尽外人欺负。二哥你女儿胳膊肘往外拐，跟仇家儿子相好不说，居然开面包店，开面包店那能有什么出息？我儿子被你女儿带跑了，你说他们都没出息指望谁给你报仇啊？
　　一番话听得高劢浑身僵硬。她当然记得徐慧敏在高九辉葬礼上大发雷霆，厉声斥责高九辉是杀人犯，害得全家不得安宁。高劢以为，她虽没有看透徐慧敏为人却总有七八分把握。然而，徐慧敏两番截然不同之词真叫人难以捉摸，她葫芦里卖的啥玩意儿。

　　扣着地中海的李络尘似乎很有兴致，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但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认识他的。
　　李络尘的身份是特警。然而，他的特警身份和传统意义上的理解有所不同。
　　李络尘的父亲李琎是长元市没什么名气的交警，从不升职也不降职，就像能自动恢复出厂设置似的。但只要是工作日，李琎就会准时到岗，拿一份微薄的薪水。他的母亲田珂没有工作。但在他的印象中，家里从来没有为生计发过愁。
　　这事儿用正常的眼光来看极不正常。李琎的薪水要养活一家人，日子却过得如鱼得水，实在奇怪。偏偏大家都好像心知肚明，鲜少传出流言蜚语。
　　敏感的李络尘在九岁那年发现不对劲。
　　说来巧，常识课老师带他们去路口数车流量。他远远地就看到李琎在指挥交通，当时内心充满了自豪感，兴高采烈地要和同学介绍他爸爸，然而下一秒，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两辆交会的私家车在路口直直相撞。
　　李络尘不懂指挥，家里大大小小有关书籍却看了不少。虽然李琎的指挥看上去没有问题，但他直觉这事情不像偶然。
　　根据后续报道，俩车驾驶员都是醉酒驾驶。如此来说，李琎就更清白了。李络尘毕竟还小，想也许是自己错怪了李琎，转眼就忘了。
　　但人好像有一个规律，好比某些事情某些人，没见过时永远也看不见，见过之后就会接二连三地撞见。
　　当重复的事情再次出现时，李络尘再也不相信外界的评论了。他忽然就对李琎疏远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他。
　　也是在那段日子，他越是防着他，打探他，事实上离他的生活反而更进了一步。
　　他知道了李琎并不喜欢当交警，他更希望成为一名安邦卫国的特警，驻守边疆，抗战杀敌。他在大箱子里找到很多专业书和小说，什么《特种兵》、《特种部队》、《都市精英》……
　　一不小心他自己也沦为了特警铁杆脑残粉。
　　李络尘越加想不通，一个骨子里流淌着浓厚热血的人怎么会做出伤害人命的事。他拿着疑惑去问他爸，为什么不做自己想做的工作？
　　李琎揉了揉微垂的眉眼告诉他：“尘尘，活着太累了。你还小，不要管那么多，和朋友们去玩吧。”
　　当时他不明白，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说“活着太累”，已经到了怎样无奈和绝望的阶段啊。
　　稍大些和人谈起理想，他说自己想当特警，往往能得到赞许。唯独李琎总是不言不语，脸上表情三分无奈三分嘲弄。
　　得不到最亲的人承认，再多的夸奖和赞许都换不来内心真正的理直气壮。
　　他想是不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资格谈理想？那就再努力点好了。以至于练跆拳道不慎小腿骨折仍咬着牙继续，被教练送到医院时，终于换来李琎一句让他不明所以的话。
　　他看着他打石膏的腿，眼中隐隐有泪。他说：“尘尘啊，爸爸和你都是动物园里的老虎。你说关在笼子里的老虎该干什么？”
　　李络尘摇摇头。
　　李琎说：“负责吃吃喝喝，供人观赏才是它们该做的事。所以你不用逼自己，你只要知道，你是饿不死的。”
　　这太奇怪了！语文老师教写作文，总有学生拿自己当作笼子里的鸟，说被家长管得太严没有自由。笼子里的老虎那不就是说这老虎没有自由？
　　在小孩眼里，小孩没有自由尚可理解。可大人是天啊，天还没有自由？打死他都不相信啊。
　　如今他明白了，有种束缚叫作身不由己。
　　毕业申请驻守在外却被调了回来，调回来后竟然变成公安特警。没有特殊任务，每天的职责是巡逻城市安全。
　　开始以为巡逻是暂时的，很快就能调回部队。结果等了一年，两年，三年……他还在这个城市做重复的工作，从不升职也不降职。工资微薄，然而打到他户头额外的钱足以养活整个家庭。
　　他走上了和李琎相同的道路，到这个地步他不会单纯的以为自己过着单纯的生活。但是李琎十年前就失踪了，他连个诉说的人都没有。

　　工作之余，他一直在暗中寻找线索，但凡有可能认识他的人就不能放过，所以他耐心地听徐慧敏啰嗦。
　　注意力分散后，中年男人使劲挣脱了他，一溜烟跑了。好在他本来也只想劝架，不想把他怎么样。

　　高劢捂着脑袋暗自头疼，她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能有辆拖拉机把这个聒噪的女人拖走啊。
　　她不知道为什么李络尘会对徐慧敏产生兴趣，也许她真的应该好好的，彻底地去了解一下徐慧敏。
　　她心里正打算盘时，麻将四人团也来了。
　　麻将四人团挺不好意思的，高劢开张只有金花来捧场。为了弥补遗憾，其余三人纷纷表示愿意吃掉一烤箱佛卡夏。
　　看到徐慧敏在，除金花和吴小古外，另外两人都打起了警惕。而徐慧敏看到麻将四人团后也愣了一下，最终她的目光落在高劢身上，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高劢，你好本事。妖精都在你身边了，你好自为之吧。”
　　她转身要走，高劢一把拽住她。真是想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那么喜欢挑衅生事，世界和平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辱骂她不要紧，辱骂她的朋友……也不要紧。但话不能说得不明不白让人瞎猜，多费脑子啊。
　　什么叫妖精？什么叫好自为之？
　　没等她问，安景垣却说：“劢劢，让她走。”
　　虽然不能理解，但人家是男神，男神的话总是对的。她就松开了。
　　徐慧敏甩甩胳膊，就听安景垣脸色严峻地说：“高劢很忙，我倒是很空，你有什么闲话或者有什么不满意的来找我。劢劢受了委屈不大愿意跟我讲，但是她受委屈我挺不开心的，你说怎么办？”
　　徐慧敏“哼”了一声。
　　安景垣说：“我想我不用多说，活到你这个年纪自知之明总知道怎么写吧？”
　　徐慧敏又哼哼两声，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