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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53章 墨客骚年 ...


  •   更衣顾名思义就是换衣服,可自从经历过“酒后乱性”后,梅儿是恨透了更衣这个词,偏偏嬴政还总更衣更衣的使唤着。

      梅儿初初当贴身婢女的时候,嬴政下朝回宫第一句话就是:“更衣。”

      梅儿自然殷勤的给主子退却朝服,换上早已备好的深衣,转眼就从霸气的君王变作风度翩翩的公子模样。

      “更衣。”梅儿正欣赏着自己穿好的杰作,却听嬴政又使唤更衣。

      “这不是更好了吗?”梅儿心里腹谤着,疑惑的望向嬴政,皮笑肉不笑的说:“大王是不是觉得衣服不好看呀?要更换哪一件,奴婢给您拿去。”

      “寡人是说更衣。”嬴政加重了语调。

      “更!更!更!我这就给您更!”真是不懂还要更个什么衣?梅儿气不打一处来,先脱了他的衣袍再说。

      刚要解下他的鞶带却被嬴政“啪”的拍开,随即从梅儿腰间拿出厕简,“师芷的机敏,王梅儿半分没有学会。”

      “啊?”梅儿听得云里雾里,轻揉着泛红的手背。

      待嬴政出屋,梅儿方发现刚才站在旁边的宫奴们一个个的在那儿偷笑……

      低了头,尾随着嬴政出去,这才知道他是要上茅厕。

      搞这半天,更衣还有大小便的意思。

      古人真是文雅得让人愤懑!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谁叫自己到了秦朝就变成半个文盲,如同一个乡下人进了城听不懂都市人的网络潮语。

      所以,梅儿决定在勤恳服侍嬴政的同时借着职位之便学习篆书。

      刑书斋是大王的御用书房亦是藏书阁,种类繁多所以每一格都以简略的书简标明类别,藏书之众以至于高过四米的书架子用上云梯也是常有的事。

      某日,趁着大王看书的时候,自己也捧着本《论语》读起来。这本书许多名句都是有背过的,所以看起来也就没有这么累。

      看到不懂的地方就把师芷拖到角落里悄悄问:“师姐姐,这个字怎么读?”

      师芷遇到这好学的梅儿,几日里都被求教得有些不耐烦,随意一瞥道:“乃是欲。”

      梅儿再轻声的问:“哦,这段是不是己欲……”

      声音从细微变成了蚊吟,师芷哪里听得清楚,不由皱眉,“你是在说什么呐?”

      “我是说……”梅儿凑近了些,对着她的耳朵吹热气,话却偏偏卡在喉咙口发不出声。

      “到底在说什么呀,不要靠这般近!”师芷哪里受得住这种不适,已是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梅儿感觉出她真是不想再听自己小声答话,才终于提足中气吼道:“这段话是不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师芷忙做了噤声的手势,担忧的看了看大王那边,她可不敢打扰到大王的清静!

      梅儿也偷瞄一眼嬴政,她的声音够大怎么就没反应呢?转头又撒泼的问师芷:“师姐姐,到底是不是嘛?”

      师芷耐不住她的磨人,应承着点头:“是是是。”

      “那是什么意思?”

      两人大眼瞪小眼,师芷久久的不回答,梅儿仿佛得理不饶人,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把重点引出来:“是不是你对别人豁达,别人就会对你豁达?”

      师芷受不得她的脾性,找了借口走开,“哎呀,忘记了,该为大王备膳去。”

      她前脚刚出门,梅儿又后脚追上:“喂,到底是不是嘛?”

      步伐太快,梅儿又不好擅离职守,只得中途返还。大王仍在认真的看书,便壮了胆子求教于王:“大王……您能否为奴婢开解疑问?”

      嬴政抬头用那惯常的冷眸看了眼梅儿,随后越过她凝向悠远的时空:“己欲行尔行之,己谨动尔勿动。懂否?”

      梅儿怔愣在原地,傻傻的点头,遂又急急的摇头。虽然每个字都能听懂,可凑一块就让人百思不得其意。

      本是想借此段“立达论”暗示嬴政,仁君者就该将心比心推己及人,何苦总关着别人不做处置,徒留憎恨罢了!

      却被嬴政的一段“言行论”扰乱心智,霸君者便是以我为中心,不得冒犯天颜,唯然奴心忖君心,权要千载万年媚骨伴君侧!

      正此时,师芷刚端来碗肉羹,梅儿热切的接过,嘴里仍不停的追问“立与达”。师芷推脱有事,又出去指派其他的膳食。

      由于刑书斋藏书之众,断不会随意放人进来,所以多是梅儿和师芷在内侍候着。此刻师芷一走又留下梅儿和嬴政两人独处,正是她想要的时机。

      梅儿左掏掏右掏掏,终于掏出怀里私藏许久的宝贝。背对着嬴政,却又站在他视线可及的阴暗处,捧着肉羹呼哧呼哧的大口喝起来,那动静大得似饿了数月的难民。在这雅静的书卷气息下,嬴政想听不到都难。

      遂卷好书简,寡淡平和的说:“跪下。”

      声音不大却仿佛比她喝肉汤的声音更响亮,梅儿一个激灵忙捧着肉羹跪下,连转身都来不及,怯弱弱的不敢说话;“奴……婢……”

      “寡人的膳食都敢吃,好大的胆子。”嬴政走到梅儿正面,那举过头顶的肉羹已所剩无几。

      “冤枉呀,奴婢是为大王节减。”梅儿眼珠子转着,但愿言语无甚漏洞。

      嬴政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从她的诡辩中也早猜出其目的来,却又不道破:“为何?”

      梅儿放下肉羹,委屈的指向身旁,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那里躺着半条黑黑的软体虫,“奴婢见肉羹中有这大虫子,自不敢污了大王的口。偏偏上好的一碗汤,倒掉又极其可惜,奴婢思前想后吧,还是自己吃光的好。”

      “拾起它。”嬴政威严的负手而立,惜字如金又句句清晰,如果声音可以有温度的话早化作了冰块砸入梅儿耳中。

      梅儿自然听话,蹙着眉头不情愿的捻起那恶心的半条虫子,呈给大王。

      “怎么,这肉羹里也能生出蚯蚓来。”嬴政冷哼,凭空捏造也需要些技术吧,恐是有心的拙劣做予他人看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王亲眼所见这么大的半条虫子,怎可不信呢!若此都不能让大王信服,那所听的风流情史又怎配入大王的耳?”韩非和郑槿篱幽会,根本就是有人从中作梗,大王应当不会听信片面之词吧?可梅儿又不敢直说,深怕如虎狼的君王又给自己安上什么罪名。

      “是吗?”嬴政手臂一伸,准确的从梅儿怀中取出深藏的绣帕。抓着帕角轻轻一抖,帕中藏着的死蚯蚓如数落到地上,“这又作何解释?”

      没曾想这么快就被识破,难容她再狡辩:“大王英明,奴婢只是想向大王证实耳听眼见都可为虚!”

      “何以值得你宁犯欺君之罪?”嬴政寡淡的问。

      “实不相瞒,奴婢贪生怕死,可又想救该救之人,只好用这愚笨的法子评个德法。大王一向通透,看得出奴婢的心计,更能看出韩非乃是恪守礼度之君!”梅儿磕头以答。

      嬴政微扶了下梅儿,她方站起稍稍抽回手臂,正奇怪于嬴政此刻的温柔,却听他话锋一转,“你既知他恪守礼度,又是否知道寡人为何尚未处置韩非?”

      梅儿看着嬴政薄俊的面容,无形的压力环绕在身周,越发不敢直视他的双瞳,艰难的咽下口水:“奴婢……”

      “寡人说过,你的言行决定他人的生死。”嬴政重新坐回书案旁,给梅儿腾出些思考的空间。

      其实韩非的事她不是没想过,可终究嬴政的心思她推度上万年也只是一知半解。

      即是半解,那就略讲,人与魔鬼对话,九分真一分假,忽悠着马屁才能精!

      “韩先生一直是有才干之人,大王并不想他死。可是……”可是……他给你戴了绿帽子,让你失了偌大的颜面!

      不,万万说不得,韩非和郑槿篱之事宫奴间略有传言,却并未坐实,倘若道出只会让嬴政怀疑她当时就在现场!

      该如何措辞呢?

      正思索着,嬴政却问:“可是什么?”

      忆起与韩非的初次见面,那句“生死皆效于韩”犹然在耳,蓦然眼前一亮:“可是韩先生太过于忠心韩国,大王想让他受些苦头,兴许就不那么执迷。”

      嬴政微微的点头,梅儿不由暗爽自己蒙对了,但听大王咄咄逼人的征询:“梅儿觉得寡人如此是否有效?”

      “没用。”梅儿骄佚忘本脱口而出。

      “何以见得?”嬴政来了兴致,是什么让她如此肯定的回答。

      糟糕!因为知道他的结局才会如此随口一应,如今怎么解释?想了很久,终于直视着嬴政的眼,幽幽的开口:“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不管嬴政能否听懂,她只是要说予自己听!

      自己听……

      “放或关?全在韩非的一念之间……”嬴政轻声呓语,眼帘压低似落入一湾深潭中。

      “一念?”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有时人生就是如此的无奈……梅儿的眸黯然低敛。

      “把师芷唤进来,传膳吧。”

      “嗯?”应声抬头,嬴政已是埋首看书。徒留下茫然的梅儿,心中挥不散那抹浅淡的忧愁。

      梅儿不知能否解救兔,能否改变历史救下韩非,可至少通过这次对话,梅儿发现一个不一样的嬴政,他并非真如史书所讲的霸君。

      虽然言语总是冷凌到让人窒息,却不会刚愎自用滥杀贤才,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精心缜密,如橡树先牢牢的撼入泥土,然后用壮悍的枝干撑开一片天地,才终能守护住他心念的弱小,震慑住他嫌恶的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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