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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丹心汗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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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芈露培养的两个婢女,梅儿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平时汐秋宫里的甜点水果常常送来,而梅儿总带着箐肴溜进膳食房偷食,偶尔还在寒梅宫里搞个烧烤,惹得堇甯从最初的唠叨呵斥变作听之任之。
转眼之间,冬季渐渐来临。汐秋的肚子越发大起来,在后宫的地位更加稳固,对梅儿的照应也因此减少。
某日,箐肴喳喳呼呼的跑回宫:“公主,汐秋生了,是个可爱的王子!”
“嗯。”梅儿做着船式瑜伽,只能随意应承一下,心里却想着:唉,嬴政的儿女早晚会被秦二世杀掉的,有什么可亢奋的。
箐肴仍兴奋的说着:“听说大王再过几月就要前去雍城举行冠礼,汐秋现在这么得势,不知到时会不会封为王后。”
“什么?”听到箐肴的话后顿时呼吸紊乱,努力向小腹聚拢的四肢垂下,重重的磕在草荐上,疼得她呲牙咧嘴。
箐肴以为自己说错话,赶紧解释:“公主莫怪,我只是一时口快。汐秋怎能当得上王后,只有公主能配此封号。”
梅儿没心思听汐秋的事,急急的坐起来问:“大王要行冠礼亲政了?”
箐肴傻傻的点头,每次公主一提高音调,她就会感到害怕和陌生。以前在楚宫的时候,公主总是处事低调、凡事亲为,像姐姐一样的照顾她。而来到秦宫不久,公主就变得……怎么跟她一样,好像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没有一点威严。可她不是一个喜好探究的人,只偶尔于心间划过的思虑,转瞬便被那天真无邪的心性忽略。
“我有些饿了,快去把昨天偷的半只小羊羔烤烤。”箐肴最喜欢吃烤羊肉,用这种方法支开总是粘着她的箐肴是再好不过的。
梅儿向来属青蛙派,温水不知患,一按方一跳。几月的休养生息、闲散自在差点就忘记此等大事,她最早计划的离宫时间就是嬴政的亲政大典,嫪毐政变正好可以趁乱逃跑。
好不容易从书房一摞摞的篆体书简中找到皮质地图,这个“秦”字她认识,可其他的……作为一个地理白痴,连个地图都搞不定的话,还谈何离宫!
要不是因为禁足,这些问题她早就差人解决了,梅儿愤懑的将地图扔到地上。
“囚拘半年有余,凝香这脾气倒是养大了。”暗处突然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顿时吓了梅儿一跳。
男子从暗影处走出,拾起地图,抬头之际借助昏黄的灯光终于认出,乃是燕丹。
“燕大哥什么时候做起梁上君子的,想吓死我呀!”梅儿轻拍受惊的小心脏。
燕丹一边顺手展开地图,一边关切道:“数月不见实在担心凝香安危,专程来看望。”其实是今天汐夫人生子,大王没空接见他,才终于找到机会来探视梅儿。
“切,诓三岁小孩呢。我都禁足好几个月了,你才想起来看我。枉我叫你一声燕大哥!”梅儿不屑他的骗词。
“凝香还是如此聪慧。”燕丹大笑着做投降状,“那,给你的。”
燕丹从怀中掏出物件,晃到梅儿面前,她赶紧抢过来,原来是一个钱袋,谁的钱?梅儿疑惑的眼神在钱袋和燕丹的脸上打转。
看着那俏皮的模样,燕丹的笑容绽放开来,甚至蔓延到眼窝,“别看了,这是甄娘叫我给你的。”
“哇,没想到我的十里香榭这么赚钱。”梅儿大喜,“真是雪中送炭,爱死你……甄娘了!”梅儿脱口而出的“你”活生生的咽下,赶紧改口。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沉寂了好一刻燕丹才轻咳道:“如今严寒将至,宫里该打点的便打点,不要让宫奴欺负了你。”
“谁敢欺负我呀!”梅儿两手叉腰,乐呵呵的做豪迈状,后又谦卑的作揖礼拜:“不过,我还有件事相求于燕大哥。”
燕丹微笑着回揖:“丹愿付绵薄之力。”
那相敬如宾间生出的默契让燕丹满心喜悦,为何只有和她在一处的时候才能忘怀王子的尊贵,质子的卑微,得到互相尊重的平等幸福。
梅儿将毛笔折断成钢笔的形态,摊开皮质的地图,指向上面生僻难懂的字:“何地?”
燕丹急缓适中的往返磨墨,细心的回答着每一处地名,看到梅儿在竹牍上落笔时却生出了疑惑:“这方方正正书写的是什么?”
“楷书。”梅儿正认真的翻译地名,没来得及思考就随口答出来。
“怎从未见闻过?”七雄之国乃用篆书,字体端庄势圆,而芈露口中的楷书方正规矩,特别是它的简洁干练让燕丹觉得极为新奇独特。
一问惊醒梦中人,梅儿忙忽悠:“我以前大病过一场,很多事情都忘记了。这个楷书呀还是最近几个月专程从箐肴那学来的,你也知道她是云南……哦,不,是滇国人,那种偏僻蛮夷国家的字燕大哥没见过也很正常的。”
“可……”燕丹还是觉得不对,刚欲再问就被梅儿阻止:“哎哟,问这么多干什么,我可赶着把它译好你才能走的!”
待梅儿译完地名,燕丹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凝香是要离宫?”
“对呀。”梅儿知道找他帮忙翻译,肯定也逃不出他的法眼,所以大方的承认了,可心中又有些担心,补充一句:“千万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特别是嬴政!这是我们的秘密哟。”
燕丹口不对心的劝阻:“其实大王对你很好的,何必因为囚拘而生小孩子脾气。”想着“秘密”二字,他的心中荡起了波澜。
“谁有空生嬴政的气呀!”梅儿狡辩,却因燕丹的话回忆起被嬴政打一巴掌的事,真是窝火,从小哪受过这般失颜面的皮肉之苦。
燕丹被梅儿提高的音调惊到,这是她第一次发火,连大王的名讳都敢喊出来。他决定顺着自己的心境,不再劝阻此事,“凝香是要回楚国?”
“No。”一想到出宫梅儿心情又好了起来,她摇了摇食指否认,又轻敲地图上的一处,笔头圈上重点,“我要去邯郸。”
对于一个历史小白,战国诸雄中她比较了解的就只有秦和赵,都城也就记得咸阳、邯郸两处,已经身处咸阳的梅儿自然将邯郸作为穿越旅游首选地。
“你去赵国!”燕丹担忧道:“如今秦赵两国开战在即,何以身犯险境。”
“所以还有一件事求燕大哥帮忙。”梅儿笑嘻嘻的巴结。
“唉,说吧。”看着那笑容,燕丹真是失落如簧巧舌的力气。
“燕大哥真好,等我在宫外站稳脚跟,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梅儿欢心的道出感激之情。
二人交谈片刻,已是日落西山。
“有人来了!”擅武的燕丹听到门外的动静,立即隐遁于暗处。
“公主?”箐肴没礼貌的推门而入,看到屋里端坐的主子总算松下口去,“我和姑姑找了好久,原来您躲在这里呀。公主,快些来用膳吧,烤炙这么久我都饿死了!”
“嗯,不小心看书入了迷。”梅儿心虚的起身,“走吧。”
梅儿牵起近旁箐肴的手,腕上门旁堇甯的胳膊,急急离开。用过膳再回书房时燕丹已经离开,漆案上摊放着一方缣帛,竟然是战国地图,连墨迹都未干透。细看之下那一笔再一划的楷书临摹得如此生硬,却又透着真挚。咸阳和邯郸间连着一条弯曲转折的路线,似述说着燕丹满心的担忧。
缣帛的左上角用篆书写着一段字,很久后才知道是“丹心汗青”四字。
如今的梅儿不懂其中深意,只觉得这方缣帛入手轻软,心情却不知为何感到沉重。长舒口气,执手祈愿:但愿诸事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