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持的初恋》墨成成

5、河滨第一公主

　　董雨被正式分到了儿童栏目做主持人，那天分工前郑绪芬找董雨进行了单独谈话，说我们社教部负责的是台里第二频道的自办栏目采编制作，我们的一个王牌栏目《第三只眼》主持人陈冰冰辞职了，这个栏目也要改版，从这方面你也可以看出主持人的岗位有多重要。主持人是栏目的代言人，是电视台的门面，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主持人格外要自律，不能象那个陈冰冰弄出点有损电视台形象的事情来，既糟蹋了她自己，还影响到市里领导的形象，弄得影响极坏，只能走人了。董雨尽管对那个陈冰冰很好奇，但她不是管闲事的人，也就没问这个陈冰冰到底为何辞职，只是问了郑主任自己如何才能做好儿童栏目的主持人。郑主任就围绕儿童栏目展开论述。她详细说了儿童栏目的重要性，这个重要性主要是对领导。她说：“上个月开全市宣传工作会议，来了才半年的程市长在会议上说这么大一个河滨市怎么没有一个属于儿童看的节目呢？他说儿童是未来的花朵，有些人只是嘴上说说的，行动上从来不把儿童当回事，电视台的台长应该在这上面动动脑筋。那次会议我们台是张书记去开的，据说会上程市长说到台长的时候眼睛盯着张书记看，弄得张书记很难堪，回来就把这个硬任务压给了我。”
　　董雨说：“城市电视台搞儿童栏目是得不偿失的，我们老师说我们中国的儿童节目一直是个短板，中央台的儿童节目也很一般，城市台…。”
　　郑主任摆了摆手，不让董雨说下去，插话了：“从业务上讲是这样，但我们要讲政治，我听说程市长的女儿上大班，正是表演欲很强的时候，曾经到省台去上了一趟儿童节目有了瘾，我估计程市长就是这个原因要办这个栏目的。现在朱台点你来做这个节目，因为看你比较成熟，比那个叶青懂事。”
　　董雨想想好笑，儿童节目怎么找成熟的人做呢？但听了郑主任下面的解释总算明白了。郑主任说：“做这个栏目要做到市长满意，说穿了就是要市长的女儿满意，你做主持人要深入第一线去了解儿童的心思，说白了，你应当去了解市长女儿的心思，可以到市长家里去和市长女儿交朋友，她如果欢喜唐老鸭，我们就要想法子使唐老鸭胜过米老鼠，如果她欢喜笨猫汤姆，我们就要让汤姆聪明起来去调戏小老鼠杰瑞。”
　　董雨失声道：“还要重拍动画片？”
　　郑主任这会儿的脾气很好，循循善诱，好言开导：“我们拍不了动画片，但可以用小朋友来演，反正是骗骗小孩子的。”语气里很不屑，满不在乎的，她办这个栏目的宗旨倒是很明确了——骗骗小孩子的。当然也包括小孩子的家长。
　　董雨经过这次谈话总觉得哪儿不对头，让她去和市长女儿沟通并不难，不管怎么说市长的女儿总也是小孩子，不至于幼儿园没毕业就打起官腔吧？她想到了代春高上幼儿园就做班长的事，想想就要笑。但问题是凭市长女儿一个人的爱好来改变经典似乎不妥，其他小朋友要反对怎么办？就算不管其他小朋友观众，但来参加表演的小朋友心里不愿意扮笨猫捉小老鼠怎么办？毕竟这是经典的形象了，不是一个市长的女儿就能够颠覆的！还有，郑主任要她到市长家里去和市长女儿交朋友也让她犯愁，她倒并不是怕市长，董父这几年生意做得大，省一级的领导也时常上门和董父喝酒聊天，她见的领导多了。主要是那个程市长听说是省里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根据他女儿才上幼儿园来推测，程市长也就是三十几岁的人，自己去上一个年轻市长的门…？她决定去找朱台长说说自己的想法。书记台长室门虚开着，她敲了敲门，里面是张书记的声音：“进来。”董雨走进去，看到张书记和路部长在谈事，就说：“朱台不在啊？”张书记一愣，说：“朱台去市里开会了，我正好要找你呢，节目上的事。”
　　路部长听到张书记要找董雨谈话，而且特意加了一句“节目上的事”，就知趣地说：“我汇报完了，董主持你坐。”她让出了坐位，拿了本子就走。董雨过去坐了下来，觉得凳子上很热，显见得路部长坐很长时间了。
　　张书记对董雨说：“朱台要你做儿童节目你有什么意见吗？”董雨本想说有意见，但不想给张书记添麻烦，朱台长说她成熟是一点没说错的。她说：“服从台里分配，我没什么意见，但是我听郑主任讲这个节目主要是为了程市长女儿办的，这样子办节目怎么会有收视率呢？”张书记苦笑着说：“也是，所以我一直说这个栏目就不考虑收视率了。可是这几天情况有变，市委宣传部蓝部长前几天要求所有栏目都要有收视率的量化考核，这么一来就麻烦，总不能把考核定在0.1％吧，说实在的就是0.1％我都觉得难达到，万一弄个零汤团上面还要说你主持得不好呢？”董雨惆怅了。张书记接着说：“反正有三个月的试验期，看三个月之后再说吧。”董雨说：“郑主任要我到程市长家里去征询他女儿的意见，你看这合适吗？传出去还以为我在巴结领导呢？”张书记说：“不是她喊你去的吗，要巴结也是她巴接啊。”董雨想起了章赟说他和程市长是亲戚的事，对张书记说：“我不想到程市长家去，但可以让程市长的女儿到电视台来。”张书记笑着说：“有人说市府看门的也是副科级干部，市长身边的起码是科级，那他家里的呢？你能喊得动他女儿到台里来？”董雨笑着说：“我听说我们一起新来的当中有个叫章赟的和程市长是亲戚，他从苏北来就是程市长的秘书开了小车去他老家接来的。”张书记一怔，他晓得台里有好多人是有背景的，电视台说出去好听，新闻单位，收入又高，市里方方面面来打招呼的人也多，进来的也不少，但这一次到各地大学里去招来的没有一个人是打招呼进来的，要么是路部长私下…
　　他觉得这事重大，就到隔壁办公室去把路部长喊了来，问：“章赟和程市长是亲戚？”路部长实在搞不清书记这话是恳定句还是疑问句，就点了一点头，说：“我也听说了，他是市长秘书开了小车去老家接来的。”张书记说：“程市长是山西人，怎么会有苏北的亲戚？”路部长说：“或许他家上代也是从苏北逃难去的呢，苏北人散在外面的也不少。”张书记讲了董雨要去请程市长女儿到电视台来参观的事，说：“你去问问章赟，他和程市长是什么亲戚，另外让他去把那个女儿接了来。”路部长说：“我这就去，能派秘书去苏北接来的肯定是近亲。”
　　章赟那天在宿舍里吃方便面，门是开着的，路部长来找他，只是“嗯”了一声，没进去，她怕闻方便面的味道。章赟放下了面走到门外，说：“路部长有事？”路部长站在宿舍门口的走廊里和他说话：“吃方便面那？”章赟说：“这几天程市长的章秘书安排了几顿吃得油腻，实在不想吃了，就弄点方便面爽爽口。”路部长说：“我来也正要找你帮忙，台里要办一个少儿节目，想征求一下程市长女儿的想法，不晓得你能不能去把他女儿请来？”章赟一愣，沉吟了，过了一会儿说：“我们这层关系也不宜对外人道，所以…不过…请女儿来也是为了做节目，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的。”路部长看到他回答得还算爽快，很高兴，说：“那就谢谢了，请你尽快吧。”章赟皱了皱眉头说：“新栏目不是要搬到新台去再做吗？还要一个多月才搬呢。”路部长说：“但要提前规划好，一到新台的演播室就要开播了。”章赟笑了笑，说：“那好，我尽快吧。”
　　第三天，路部长来催，章赟的宿舍门还是开着的，章赟和叶青在，路部长走了进来，看到叶青在帮章赟洗衣裳，说：“台里后勤部物业上有洗衣机的，不用手洗。”叶青说：“真的？那就方便多了。”路部长问章赟：“那件事怎么样了？”章赟说：“我和小章秘书讲起了这件事，他的意思是不能光请莺莺一个人，哦，莺莺就是程市长的女儿，我也和莺莺说了，她很高兴，愿意同了她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起来。”路部长说：“那倒也好，那倒也好，小孩子多了，也省得闲话。”路部长就很佩服程市长的秘书，也佩服章赟办事仔细。
　　路部长觉得这事还是要向书记台长汇报一下，她走到了书记台长室，门开着，书记台长都坐在那儿。那张桌子边的靠背凳又放在净水器的边上了。领导没有用手指那张凳子，她就站着讲，她说：“章赟请到了程市长的女儿，问台领导，什么时候让小孩子来？”朱台长说：“尽快吧，反正那边新址的演播室好了，让程市长女儿来参观一下总不错。”他接着说：“这事要向程市长汇报一下吗？”张书记说：“朱台还怕小女儿回家不会向她爸说起啊！”朱台长想想也对，童言无忌，有什么会说什么，到时程市长听了一定会说我们用心，这倒是一件得官心的好事。他说“：那个章赟和程市长是什么亲戚？”路部长说：“我问了好几遍，他不肯说，还说这事不宜对外声张，要我们保密，如果让程市长晓得的话会说他打着市长旗号在外办私事，他会很难堪。”朱台长笑了，说：“他现在办的是公事，有什么难堪呢？”路部长说：“章赟还是有点想法的，他说光请了市长女儿外界会有闲话，最好是把小孩子幼儿园的小朋友多请几个来，将来我们做节目也好多点思路。”张书记说：“这个张赟还有点政治头脑啊。”
　　市长的女儿当然就是河滨市这个城市的第一公主了。今天小公主到河滨台新的演播室来参观，所以董雨一早就来到了新演播室。她是第二次到这个演播室，地方不大，但里面五颜六色的，到处是卡通形象，很温馨，地上铺着地板，地板上是五彩的小动物，有小鹿、小羊、小牛、小狗和小猫等等，她很欢喜这里，到了这里似乎回到了童年，她赤脚踏上了画有各种动物的地板，回忆起了小时候的辰光。那是七岁的时候，爸爸在山西开小煤窑，妈妈带了自己回省城老家上学，家里没有地毯也没有地板，地上滑光光就一层水泥。那年秋天妈妈买回了一长条塑料地板，上面印着许多动物。天很凉了，但自己总是赤着脚趴在塑料地板上玩，那上面有自己的童话世界。董雨第一次到这个演播室时就想赤着脚到地板上去走一走，但是刚刚装修完，地板上还有些装修的工具。今天她一早来到演播室，这里已经收拾干净，比上一次来更显得可爱。负责装修工程的台基建工程部主任向她介绍这个演播室的功能，灯光是怎么搭配制造柔和氛围的，音响是用轻音乐来营造一种温馨和谐的，董雨觉得这儿设施很先进，只是还有点新装修留下的胶水味。听到门外人声噪杂了起来，还有许多小孩子的声音，董雨跑到演播室门口，看到章赟走在最前面，身后是一群小朋友，她很纳闷，难道程市长的女儿没来？如果来的话他一定会搀着或者抱着过来。董雨在人群中寻找着公主，都是一群笑得很灿烂的小朋友，谁是小公主呢？她走上前去问章赟：“市长女儿在哪？”章赟用手指着后面说：“在后面。”董雨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中间夹杂着对章赟的歉意——原来他并不是想炫耀和市长是亲戚的那种人。她往后面看去，一群小朋友后面还跟着两位女老师，一位老师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董雨再次问章赟：“在哪呢？”章赟说：“老师抱着呢。”
　　女老师抱着的一个孩子头耷拉在老师的肩脖上，一只手搂着老师脖子，另一只小手痉挛，小拳头僵硬呈弯曲状，嘴巴歪着，唾液顺着嘴角流到下巴。脑残儿？董雨心里一怔，走上前去，觉得如果问“这是程市长的女儿”似乎显得唐突，但好奇心太强烈了，还是很直接地问：“这是程市长的女儿？”用的是疑问句，抱小孩的老师用点头做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后轻声地对傻孩子说：“莺莺乖，别怕，这是电视台的阿姨。”董雨怔住了，仔细地看小女孩，小脑袋歪在一边，双眼怯生生的。董雨笑着对女孩说：“你就是莺莺，阿姨抱抱好吗？”小女孩居然笑了笑，非常含糊地说了一声什么，那位老师高兴地说：“莺莺真乖，第一次见你就喊阿姨了。”董雨抱过了莺莺，小莺莺那只痉挛的手无力地摆动了一下，一口吐液从嘴角边流下滴在董雨的衣裳上，老师赶紧拿出纸巾来擦干。董雨问老师：“从小就这样？”老师说：“是的，出生时窒息，造成颅内出血，生下来一只手僵硬，脚上无力，后来去一家解放军医院看过，现在能够自己爬了。”董雨把小莺莺抱进演播室，看到章赟远远地站着，就指着章赟问小莺莺：“认得他吗？”小莺莺含糊地说了一声什么，老师在边上翻译：“她在叫叔叔。”另一位老师在边上补充：“莺莺很有礼貌，现在看到陌生男的都叫叔叔，不论年龄。”董雨奇怪了，说：“她喊程市长什么？”老师说：“那是喊爸爸的。她前年才会喊人，只会喊妈妈，去年程市长抱着她到省电视台做了一个少儿的亲子节目，莺莺高兴极了，那天她喊了声爸爸，从此就会喊爸爸了。”董雨说：“程市长经常到幼儿园去接孩子吗？”老师说：“不接孩子，市长忙，但几乎每天都来送孩子，很早，上级规定公车不能送孩子，所以他要用自行车把莺莺送到幼儿园，那时候没什么人，他抱了进来让莺莺坐在了软榻上亲一亲再走，他说那是他的早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