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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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病房已经有年头了，消毒水闻上去像潮湿变质的烂饼干。他在自动饮水机前面接了一杯水润嗓子，期间和几个散步的实验者打招呼。
“早上好，欧阳先生。”
一个穿着全套病号服的女孩两臂交叉，以一种和她年龄全然不符的姿势，老练而随意地倚在墙上。
“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疼，就像身体里有虫子聚餐一样。”
头发被剃光的实验者用手指压着后颈，那里有根血管在突突的跳，大概是受到埋在皮肤下的高频电子针的影响。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似乎是想要揣测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瓶药。
“这个虽然有些苦，但是止疼效果很好。”
她接过去，眯着眼睛看上面的说明。
“这是新药？该不会有副作用吧？”
他用非常自然的口吻回答她：“副作用当然有，所以提前看说明很重要。”
这种药有强大的消炎止痛作用，是普通止疼药的几十倍，对肌体的损害性也同样强大。
适当服用一下还是可以起到不错的效果，前提是不过量。
“不知为什么，你笑起来总让我想起父亲的模样，他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了，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她往手心里倒了三粒，四粒药。
“我当时吓坏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意识到身体里的各个器官并不是十分安全，它们随时都有可能出岔子害死一个人。”
她说着话，又倒出两粒药片。现在她手心里一共有六粒，欧阳少恭看着她，多了，太多了，但他没有阻拦。他端着纸杯看着对方咀嚼药片，一脸沉思的表情。
“医生你没骗人，这药真的很苦，不过我相信良药苦口利于病，也许过一会儿我就不会感到疼了，”她皱着眉头把药瓶塞进袖口，那里鼓起一个小包，“但是现在我特别想要一根烟来中和一下这该死的味道。”
“你的肺不会同意这种做法。”
“要是戒了烟，我也许能多活上几年，”她从饮水机旁的盒子里抽出根吸管，把它含在嘴里，黑眼珠如同岩石般冷漠，“但那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我不想像父亲那样年轻轻就死了，可也不愿意漫长的一辈子活得没滋没味。”
“等把钱拿到手以后，我一定要好好买上几包烟，专挑以前买不起的昂贵牌子，这样才能犒劳这可怜的身体。”
简单了解一下情况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不是没有内容，而是没有必要。他把这个志愿者送回病房，叮嘱了几句，转身就看见了他的助手，元勿的脸色有点发白，但还没有到惊慌失措的程度。
“怎么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实验室之后，他问。
“先前那批人中有人发生排斥反应，一个产生幻觉，挖出了自己的左眼，还有一个身体抽搐，像疯子一样大喊大叫，我们不得不给他打了双倍的镇定剂才让他安定下来。”
“如果仅仅是这样，似乎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元勿低下头，有些事情如果说出来，可能有些欠妥，还有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麻烦问题，这些可能性将一直延续到今后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
“我刚接到消息，他们里面有个男人，他的体征完全正常，初步表现为融合得很好。”
“听起来不错，然后呢？”
“他现在失忆了。”
这也许就是意外之喜，在人种改良计划这种极具潜力和争议的问题上，纷争总是纠结不断。欧阳少恭曾经为此申请过一笔长期资金，但截至半年前还是没有取得什么富有说服力的表现。不过在前些日子，他的谋划终于得到了一些小回报，虽说这意味着他不得不带着一群隐藏身份的参议员去实验室里观察那些对象的一举一动，就像观看动物园里的猴子表演——但其实这怎么说都比猴子好看多了不是？
手术刀落下来，锯开皮肤的瞬间，血液从切口里流出，然后被药棉吸干。手术台上的躯体不会感觉到丝毫疼痛，他们正享受着服药后的宁静惬意，躺在上面老老实实的样子和发生短路的机器人没什么两样。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染血的乳胶手套，曾经擅长弹琴的手指，神经早已死亡。
有什么东西被人从身体里拿出来，又有什么被放进去，头皮上会留下缝合痕迹，但后续工作做好的话，就不会留下疤痕，无论是□□上还是记忆里。
在欧阳少恭的推荐下，那个年轻人免除了社会大众的舆论压力，既能接受教育，又找到了工作，还有一个非常好的男朋友共同生活，这日子似乎挺惬意——“我就当提前步入社会，这样还能比同学早几年拿到薪水，毕竟现在求职这么难。”
是啊，只要这个项目持续下去，他就不会失业丢饭碗，这份工作能安安稳稳干上几十年，只要他和他的机器人老老实实生活在摄像头下，不去惹乱子。
他知道那房间是什么样的，因为他也曾经在那种地方生活过，房间里到处都是窥视镜，每个房间都不例外，没有监控中心看不见的死角。在那里长期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一个自然人来说。看见他那种愚蠢的乐观态度时，他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他蛮喜欢他们两个，所以在项目计划书上写下这两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他毫不犹豫。
他们会因此获得回报，一份极为优厚的回报。
他接过止血钳。
让机器人和自然人和谐共存，这是那个乐无异的梦想，梦想是一个人一直都想做的事，但大多数情况下它都和“不现实”这个词语相联系。欧阳少恭自然也有自己的梦想，不过他通常给这个定义成欲望，欲望也是一个人一直想要追求的东西，与梦想相比，它不理智，充满了强烈的野性，是平静水面下突然爆发出来的产物。
他的欲望从未停止过翻腾，它从不死去，从不消亡。它曾休眠过一段时间，在他和巽芳的蜜月期，那些日子里他很平静，它也是。可随着她的离开，它开始苏醒了，像早春的熊，从树洞里爬出来，带着一整个冬天的饥饿与疯狂，情感高涨，狂躁不安。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 8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