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4
谢衣站在大街上，大概是因为政府最近要新推行宵禁令的关系，居民们早已未雨绸缪，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才晚上八点钟，两侧的建筑物就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一扇窗户透出光来。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散了一会儿步，最后拐进了一条破败的小巷子，这里的基础设施很差，路灯只有个空架子，灯泡不知多少年前就消失无踪了，八成是被熊孩子拿来联系扔石头的准头了，路面也是坑坑洼洼，没几处平整地方，不过拿来练习驾驶技术倒是不错。
他想他应该是从未来过这里，可直觉却指引着身体行动，大概应该是谢衣的缘故吧，透过那个人的记忆，他对此处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最后他在一座仓库前停下脚步。
既然是破败构图的一部分，理所当然这仓库也是破败不堪的模样，积满尘土的牌匾被随意放置，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腐成朽木，稍一用力就崩掉一片，比棉花还要松软。上面隐约有些字迹和花纹，虽然模糊不清，可他知道那是“叶记杂货”几个字，边角处应该还绘着几个胖乎乎的财神像，他知道，他就是知道。
仓库的大门紧闭，窗框锈死，明显是废弃多年。尽管没报什么希望，谢衣还是轻轻敲了几下门，当然，是没有回应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把耳朵贴上去，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于是他转身离去，心里有些遗憾的酸味发酵出来。
这房子曾经是叶海的大本营。叶海是谢衣这个人的好友，据谢衣的说法这是只借着开店之名放高利贷偶尔还会进出些违禁品的不锈钢公鸡，欠了他一屁股烂账，直到最后都没还清。
一百年前的谢衣有时候会以提起那一长串账目的方式来缅怀他，这个老朋友还活在他心里，甚至连自己的芯片里也被存储着殡仪馆员工将棺材抬出来的记忆。
他知道葬礼上叶海生前那些狐朋狗友顺次走过棺材，手里捏着朵皱巴巴的小花，列着长蛇一字阵，一个接一个地跟他道别，见他最后一面，谢衣排在倒数第二位。
现场乱糟糟的，有失声痛哭的，有如释重负的，有抽烟的，还有打牌的，总之就是乌烟瘴气没法看。在这一团乱里，呼延采薇顶着两个黑眼圈守到凌晨离去，女人的麻烦事比较多，她需要找个地方处理。半个小时后她回来时，整个人已变了模样，还带回来一身男人衣服。
“找个没人的空房间，去把衣服换上，”趁守灵人昏昏欲睡的机会，她贴着谢衣的耳朵，悄声说道，“刚才我出去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朋友的消息，治安队马上就要过来了。”
“哦。”
“求你了，快走吧。”
她拥抱了他一下，复古的烟熏妆容下，那张脸上显出担心的皱纹：“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难过，不过我想要是叶海还能说话，他也一定会从那里面坐起来让你马上离开。”
她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推进洗手间，隔着扇门小声跟他说话。
“我能明白你们的交情有多深，也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
不，你不明白，你也不能体会。
不过谢衣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他换上衣服，拉开门，轻吻她的脸颊，然后离去。这是个多雾的夏天，清晨的浓雾还没有半点消逝的迹象，大街上没有几个人，这小镇依旧空寂。
那时候谢衣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段他在书上看过的话：如果自己就这样永不停歇地走下去，什么都不去看，什么都不去想，那么就永远也不会发现，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已经烟消云散。
他回家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过门。
等再次出现在呼延采薇的面前时，他掉了至少五公斤的重量，面色不佳，声音嘶哑，目光却拥有病态的灼热。这样子的谢衣把呼延吓了一跳，她几乎是扑过去把他按到了床上，不顾男人的反对把他上衣扒了个精光（期间有意无意地还摸了几把）——来给他检查身体。
“别这样，采薇，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狠狠瞪他一眼，她开始考虑要不要用绷带把这人绑起来，省得他手脚乱动妨碍自己。
“你等等，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他就在外面，你把门开一下。”
最后还是做完了基础检查的呼延采薇做了个深呼吸，擦擦额上的汗，随手找了件外套搭在肩上就去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一个人。
呼延采薇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有必要做个检查，今天又不是愚人节，谢衣这个玩笑也未免开得太大了。
那男人微笑着冲她伸出手来。
她抑制住想要跑回卧室看看床上是否还躺着个人的冲动，自己一定眼花了，也有可能是疯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你说是吧——可被那个笑容感染，她还是去握了那只手。
它是有体温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