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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清明 ...

  •   “你别跟着我啦。”
      “我喜欢你。”
      “我有夫君了。”
      “他已经死了。”

      啪,耳光重重的扇在应夏的脸上。
      “别再跟着我。”初筠停手的瞬间,下定决心扬长而去,终没回头。
      应夏晃神的慢慢抚上左脸颊,火辣辣的疼,他终于还是哭了起来,张着嘴哇哇的,鼻涕眼泪淌的满脸都是,也不顾路上行人的侧眼。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应夏备了香烛纸钱,一个人撑油布伞蹲在石碑旁。

      “初筠她还是那个样子,每天都喝好多酒。”
      “三年了,她还是不肯来,她还在骗自己。”

      “冬和哥哥,我放弃了,”
      “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
      “我娘给我订了亲,要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呢。”

      香烛纸钱参着雨水,烧的隐隐袅袅。

      “听说永宁巷东头应家的儿子,要嫁进省城去,给有钱人家当填房了。”
      “可惜了。”
      酒馆里面蜚短流长,不时有人侧目看柜台。

      小二看着自家喝的微醺双眼无神翻着账本的东家,应家郎从前常来店里,借打酒之名缠着东家,现在终是要嫁人了,也不知道东家心里是怎么想的。

      背地里虽有人说应家卖子求荣,可良辰吉日一来,花轿红妆,十里缤纷,也就没人再说了。
      虽是做填房,有钱人家还是有钱人家。
      难得四旬的顾太太亲自来接自家的小郎君。
      应家人接了亲,也变阔气了,大摆流水筵席,酒是初筠家十年的贺新郎。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日子也是好日子。
      初筠坐在酒席的角落里,看着新郎辞别父母,叩头谢恩,大红喜服是城里最新的样式,衬的人也漂亮。
      有人私底下玩笑问她悔不悔。
      她看着那些省城里来接亲的小汽车,墨黑的漆色,鲜红的喜字,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她回家睡觉,回家喝酒,十年的贺新郎没了,那就喝旁的。
      她有什么资格说后悔。

      *** *** ***

      夏天快要来了,天气越来越热。

      应夏开朗,爱邀着镇上的一群小郎君一起去荷塘里摘莲蓬,挖茨菰,去河上放排玩水,他水性好,都说他在水里活的跟鱼似得。
      遇上新来从上海来投靠表亲的冬和,两个人意外的长得相像,就是一个爱穿蓝,一个爱穿黄。
      冬和是镇长的侄子,上海租界出了祸事,灾难里失了父母,冬和一个男子变卖了家业,来投亲的。
      镇长一镇之长,自是不会薄待了他,可终归是仰人鼻息,寄人篱下。

      初筠那时候还没有接手酒坊,她还在上海读书,租界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同学日常邀她去洋人开的酒会里喝洋酒,跳舞,听洋曲。
      她嫌闹,不是自己待在图书馆里看一些别人不会看的书,比如西洋酿酒工艺,玻璃工艺,葡萄种植,就是自己跑到港口边看港里的工人拉货。
      后来,家信来了,说给她定了门亲事,让她别在城里找了,母妈年纪也老了,学成就赶紧回家继承酒坊。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可以一辈子看到头了。
      说来也没什么不好的,皇帝都快要下台了。
      但她就是高兴不起来,骨子里有些压抑发不出来的劲。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后来电报还是来了,母妈染了风寒,送到省城看了,洋大夫说是肺炎,让她赶紧回家。

      *** *** ***

      那是个雷阵雨的傍晚,她给了送她来的马车一两银子,提着那装酿酒书手抄本的皮箱,沿着镇外的荷塘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路很滑,突降暴雨,水已经漫了出来,马车都不愿意过,撑着的油布伞作用也不大,她仔细怕箱子打湿了,浪费了她三年的抄写,却不想脚下一滑,箱子落到了水边,她急了,爬起来抛开伞就往箱子去。
      谁知道水边的苔地那么滑。
      最后她还是成功的落了水,抱着箱子。
      好大的雨啊,水里全是烂泥,湿软的往下陷,她越挣扎越陷的快。
      她想往中间水多泥少的地方去,最后离岸越来越远。
      她把箱子往上托,自己却喝了不少水。
      今天这是只要完的节奏,她想。
      也好。
      那骨子里压抑不发的劲,让她对未来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守着一个老古董的店直到死去的日子不抱任何期待。
      还有什么好盼望的了?母妈会伤心的吧!

      沉浮间谁跳了水,向她游过来,有人救啊,真好。
      她被救上了岸,应夏把她拖到避雨的长亭里,那里早等着焦急的冬和,应夏让他照看一下就去长亭另一头换衣服了,他方才下水之前已把外衣裤脱了下来。

      初筠短暂醒来的片刻,模糊的看见满眼蓝色的衣摆,陌生又年轻男子的脸,是他救了我呀,然后昏昏睡去。
      应夏换好衣服回来时,初筠已经昏过去了。
      他们从小认识,虽然不熟,小时候一个私塾里启蒙过,后来男女大防,再后来她去上海念书,好多年没见过了。
      最重要她们早前才订过亲。

      *** *** ***

      初升酒坊的初筠小姐一回来就找应家退了亲,差点没把病床上的初老板给气死。
      镇子这么小,早都传遍了。
      应夏那天之后被锁了好几天,他娘说丢人。
      没事瞎晃悠,弄的衣衫不整回来,难怪被人退亲,这辈子怕是难嫁人啦。
      应夏也糊涂了,明明才救了她,这是为什么。
      他虽然谈不上多喜欢她,可是自从知道自己和她定亲之后,心里总会起些变化,生出些遐想来,小时候一起下河洗澡捉泥鳅,一起喝她们家酿的甜米酒,总还有些情谊的。
      她就那么不愿意?

      *** *** ***

      自那日退亲之后,初老板就更是病的厉害了,酒坊的事情早就交到了初筠的手里,老伙计都还在,店里到出不了大事。
      初筠学了西洋新式的蒸馏酿酒法回来,在省城对店里的酒进行了改良,生意越来越好,不少附近村镇的人慕名而来订酒,甚至名声都送到了省城里。
      孩子的亲事虽然不顺心,可生意好了,初老太太也就彻底安心养病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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