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烙印（三） ...
-
烙印（三）
爆炸声充斥着耳膜，飞溅的汽车碎片持续乱弹在杰森的背上…然而他现在并不能选择松手或逃避，只能一味地护着身下的小女孩默默咬牙忍受着。
差那么几秒，少女和车子都将化为灰烬。
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他确信自己抓住了那孩子….瑟瑟发抖的身躯以及垂荡在他面前的那两只手，翻着血泡，像铁炉上碳烤的那些野味一样散发着丝丝焦臭的气味。
…令人作呕的空气塞满了肺部，无法呼吸。
“哥哥….”
“………….”
杰森的视线落到燃烧剩下的残骸上…焦黑色染满一切的地面哪有什么人影，连个人形的残渣都没有剩下。那孩子喊着，嘶叫着…仿佛还没有从恐惧中醒来一个劲儿的要挣脱他的控制。
温热的血液从她的额头垂流而下…染红了少女的眼睛。
“救…救我的哥哥！他被压住了..压…车子….…”
“…….”
“为…为什么…哥哥..”
“对不起…你的哥哥，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并不是死亡的宣告。
对于现在这更像把少女能够撕得粉碎的魔鬼的利爪…他如此认为。
…曾目睹过多么绝望的画面杰森都不为所动，那些麻痹了内心，麻木了情感的疼痛…无论是谁都会为死者惋惜，似乎是常态。
但真的会有谁蠢到去抢救一个已经死掉的家伙….？
杰森从来不相信。
然而现在，她烧成枯枝的【手】正如此诉说着。
的确有，并且就在他眼前做着最后的挣扎。
“听我的，赶紧上车去，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警察。”
“你们会救哥哥吗？”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少女并没有停下继续向那个方向继续凝望。
“………嘿，相信我。你哥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
“我不想…一个人…”
她的呜咽声逐渐消失在四周警车的鸣响间…细小的声线化为苍穹之下的烟雾…
无人听见。
恍如一场灾难片的尾声。
烟消云散。
———————————————————————————————————————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还行…不过我受了点伤，回来得给我记工伤哦前辈。”
嚼面包？写报告？这种无所谓的事都已经被杰森抛到了脑后….在带那个神情呆滞的少女上车之后他便忙着处理伤口。
脑海里除了那惹人厌烦的警笛声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空荡荡的一片。
然而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反而更容易难受…那孩子无辜纯真的眼神让杰森感到像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纵然是挽救了谁的生命…也无法高兴起来。
…因此压抑着还不能够彻底冷静的情绪，他漫不经心的回答着总部过来的电话。
“…受伤？你说那种小事故？”
话筒里传来一丝不屑，这让他有些窝火。
“…您明白吗？那一家子开车的都死了，还连带着一个孩子丧了命。他妹妹…”
“这都是警察该经受的考验。”
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杰森感到愕然….一下失去了反驳的想法。电话那头长官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和他讨论晚饭吃什么那样轻松。太稀松平常了…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同情。
“我们的职责仅仅是这样，你应该庆幸，还有一个孩子能够生还。”
“…那样做就是对的吗？”
...杰森不自觉地这样问了。
此刻整个人瘫软在椅背上的他已无力再去和别人辩解什么，只是不假思索的提出了救下她之后…困扰到他现在的问题。
冷气吹拂在脸上…头脑和心脏也跟着继续运作。咕咚咕咚地向心灵深处输送冷透的血液。
【又会被前辈教育一番吧….】
这样想着，溢出的言语却停不下来。
“前辈…如果你失去了你的儿子和女儿。你也会这么想吗？”
“我的伙计…什么事需要你这样思考？”
“我救了一个孩子…但她更希望…跟她死去的哥哥一起去天堂…或许是这样。”
他下意识的向后车厢看了一眼。
少女那头罕见的红发让他再度想起烧红天边的烈火…惨烈的火光似乎历历在目。
烧焦剥落的皮肤露出红黑相间的生肉让杰森不由感到胃部一阵翻腾，立刻扭过了头。
“我不希望你这么想..事实上…没有人会真正想要放弃生命。”
“………我不明白。”
“我们只能做到拯救眼前的生命…不对吗，杰森。”
“从来不能企图扭转命运。”
从一开始…事故发生的那一刻起。
她就没有了幸福生活下去的资格。
…命运的女神无情地剪断了她还没有开始的未来。但是这一切竟然无从怪罪。
不是任何人能够决定的事。
只是决定好了，等待你的接受。
“多么…不讲道理啊。”
“可能在这之后会有幸福到来。我们只能这么想，孩子。”
“…您真是乐观呢，前辈。”
这或许已经是个令人满意的回答。可惜对杰森的迷惑而言，它什么都不是。
仅仅是伴随着折磨他的闷热和蝉鸣，一口气把心中的犹豫推下了深渊。
推进了…名为只能思考的悬崖中。
作为警察之后第一次考虑这样认真而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让他不禁感到自己非常可笑。
断送了无数命运的这双手，也许现在也正阻断着谁的未来。
如同掐灭手中这支烟一样简单。
“别胡思乱想了，赶紧把车开回来，我们下午还要出勤呢小子。”
“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烙印（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