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灵异事件簿》南悬

3、夏风临之死

　　声谷叫出口的那一句“哥哥”，原本半是疑问半是反问，正巧被突然返回教室的李游听见，便品尝出了奇怪的意味。
　　这也是“莫声谷和代课老师恋爱”的传言开始的地方。李游遮遮掩掩地吐露给“抓鬼小分队”的成员，随后便星火燎原一般传遍整个学校。
　　很快消息传到妈妈耳朵里，声谷便被拉着促膝长谈。
　　“声谷啊，妈妈不支持你早恋，尤其对象是临时代课的实习老师。人家是大学生，只在这里停留几个月，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他要走就潇洒地走了，去别的学校还有别的高中女生。但吃亏的总归是我们女人哪！”
　　声谷则是矢口否认：“没有的事，老师只是帮我补习功课而已。”
　　妈妈却越加苦口婆心：“你听妈妈说，年轻的代课老师总是拿补习功课做借口。妈妈是真实地经历过的，妈妈以前在这里上高中的时候，也有一个代课老师对我特别好，给我补习功课，然后我年轻不懂事，就和他处对象。结果他后来连告别也没有一句就远走高飞了，留下我一个人背着‘和代课老师恋爱’的名声，高中也读不下去，找婆家都被人嫌弃，要不是遇到你爸，我这辈子都毁了。”
　　上一辈的故事，声谷也在家里偶尔不和争吵翻旧账的时候听说过。听到这种劝诫便宽慰着对方：“妈妈，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没有说谈个恋爱就没人要了。更何况，我真的没和池老师谈恋爱，他只是给我开小灶而已，免费的补课老师不是很好吗？”
　　“你说什么，池老师？”妈妈却突然抓住了谈话中意想不到的一个要点，“你的老师姓池？”
　　“对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妈妈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波动，做女儿的却明显意识到了她的心神不宁。
　　隔两天妈妈突然出现在声谷的电脑课上，借用机房的电脑查询新闻，声谷探头去看，只匆匆瞥见一眼中年男人的照片和“知名律师车祸身亡”的新闻标题，妈妈便仓皇地关掉显示器。

　　声谷在心里担忧着妈妈的怪异反应，根本无心关注更多的灵异事件，校园里的传闻却与她的意愿背道而驰，愈演愈烈。据说是每天深夜都能从教工宿舍封锁的空房间里传来幽幽的女人哭声，每当好奇的学生接近，哭声便戛然而止。声谷私下问过住在隔壁的池老师，他却矢口否认听见任何声音。
　　那几天阿绿一直心绪不宁，每天都要躲在声谷身边度过熄灯后的第一个小时才能睡着，有时即使睡着了，还会神经质地喊着“鬼脸”突然惊醒。那段时间，整个宿舍的睡眠质量都很差劲。
　　那天半夜传来一阵骚动时，声谷一下子被吵醒，随后阿绿便尖叫着“鬼脸啊”，声谷睡眼惺忪地向气窗望去，瞬间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深夜的走廊一片漆黑，只有从宿舍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浅浅地照亮了玻璃，但那张脸离玻璃太近了，五官都在窗户上压得扭曲，于是得以被那点微光照出了模糊的轮廓，双眼的凹陷依旧陷在黑暗中，却直直地盯着声谷。
　　一张骷髅一般的鬼脸。
　　声谷惊恐地大叫，顿时整个寝室的人都醒了，然而大家再去看的时候，鬼脸已经消失无踪。屋外的骚动声却还在继续，声谷仔细去听，是从对面的B楼传来的杂乱的喧哗声。
　　胆大的寝室长开门出去，一脚踢到门口的一张凳子，险些摔倒，很快一层楼几乎都被惊动了，声谷的妈妈上楼时，走廊上挤满了不明所以的半睡半醒的学生。
　　“怎么回事？”妈妈把外套胡乱地披在身上，担忧地问着女儿。
　　“不知道……”声谷瞒下了“鬼脸”的事。
　　“男生宿舍那边出什么事了？”李游揉着眼睛问声谷。
　　所有的女生都是一头雾水，两幢楼的宿管都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强势地勒令所有的学生回到自己床上继续睡觉。阿绿已经冷静下来。看到凳子的那一瞬间，声谷和阿绿就都明白了，根本不是什么鬼脸，是有什么人在夜里搬着凳子凑到气窗上偷偷窥视着她们房间。
　　“看一下凳子上的编号就知道是谁了。”声谷对阿绿说。
　　再去寻找，才发现刚刚一阵混乱之后，凳子早就不见了。
　　第二天与小分队的男生们接头，才知道风临翻墙去通宵上网，错过了发生在B楼的诡异一幕，而白睿在二楼的窗口用手机录下了一切。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长发完全遮住了脸，飘忽地从教工宿舍的走廊尽头出现，一蹦一跳地穿过月光下的树荫，消失在A楼女生宿舍的大门。
　　“年度最佳灵异视频啊！”夏风临说。
　　白睿却不同意：“什么灵异视频，能拍下来就说明是真真的人啊，说不定是哪个女生跑去教工宿舍和情郎约会，被抓住所以仓皇逃走……”说话的时候眼神毫不掩饰地看着声谷。
　　“干嘛！我一直都在寝室里，阿绿可以作证！”声谷连忙为自己辩解。
　　“是啊是啊……”阿绿却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句。
　　从昨夜以后发现“鬼脸”是人为之后，阿绿一下子不再恐惧了，却一副若有所思的高深样子。

　　关于偷窥他们宿舍的“鬼脸”，声谷心里却另有一番想法。晚自习课间，她拉着夏风临到了操场边上。
　　夏风临家住在声谷外婆家附近，他们很小就认识，长相帅气的男生到哪里都很受欢迎，脾性里的高傲也是从十来岁便初现雏形。小时候他对声谷总是爱理不理，反倒是在高中同校之后渐渐缓和，尤其是在声谷父亲去世之后，贵为校草的他也会时不时给声谷提供一些帮助。比如在她需要回家的日子帮她翻墙，他自己也顺便去网吧玩上一夜，约好凌晨在围墙外集合，帮她再翻回去。
　　所以，阿绿说的那张鬼脸每次出现都是在声谷回家的时候，同时也是夏风临声称通宵上网彻夜未归的时候。虽然是个很离谱的猜测，但是也难说不是他找个借口离开宿舍，偷偷流进女生宿舍窥视。
　　声谷假装不经意地问他：“昨天出去上网了是吗？”
　　“是啊，真可惜，错过见证女鬼的机会了！”他的语气懊恼不已，却又怀着惯常的轻飘飘，仿佛错过了一场难得的游戏。仿佛整个人生对于他都只是一场游戏。
　　声谷转念一想便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对方毕竟是万人追捧的校草，没有他追不到的女生，怎么也不至于卑劣到要偷窥女生宿舍的地步。
　　声谷正这么想着，夏风临却突然拉住声谷的手臂，指着她去看体育馆的窗户：“你看！”
　　一个橙红色的亮点忽明忽暗，在最明亮的时候，依稀照亮一个椭圆形的轮廓，斑驳的阴影构成一张脸的模糊形状。
　　“鬼脸啊！”声谷惊恐地把身子藏在他身后。
　　“走吧。”
　　“去哪里啊……”声谷本能地想逃离。
　　男生却霸道地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走向体育馆。
　　“带你抓鬼去啊！”他率性地说，“这回就我们俩，就当是约会吧。”
　　声谷一句“才懒得跟你约会”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便已经被拉到了窗户底下。这时他们都听见了，里面传来篮球反弹的声音。
　　夏风临托着她的膝盖把她推到高高的窗户上：“看见什么没？”
　　“没有啊，都是黑的……没有人，看到地板上有个球在滚。”
　　声谷攀住窗户，后面的夏风临却松开了手，催促着她：“快翻进去。”
　　“我才不要……你先进去嘛！”声谷哪肯独闯虎穴。
　　“我先进去的话，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翻进去啊，快进去，我马上就来！”
　　生性软弱的声谷完全无法拒绝，乖乖钻进窗口投入体育馆黑暗的空间，从两米高的窗户落地。外面突然传来放肆的笑声：“哈哈哈，你就一个人在里面过夜吧！”
　　“喂！你混蛋！”声谷又气又怕地捶打着墙壁。突然听见篮球反弹的声音，惊得浑身僵硬。回头去看，月光从天窗里割下一块块菱形的光斑洒在地板上，光下满得都要溢出来的小推车终于不堪重负，呕吐一般突然掉了一个球出来，弹跳着滚到阴影中。
　　夏风临突然从天而降，落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大叫了一声，吓得声谷眼泪都出来了。
　　“好了嘛！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真是的……”
　　声谷又惊又气：“懒得理你！我要走了，你快点帮我，我要回去上自习。”
　　夏风临却自顾自走到篮下，捡起篮球开始投篮。声谷气愤却无可奈何，背靠着墙紧张地僵立着，眼神追着跳跃的篮球扫过黑暗，隐约捕捉到一个突然移动的阴影。
　　“风临！那里好像有……”她不知道该说“有东西”还是“有鬼”，“有人在那里……”
　　“没有啦，”夏风临说，“不过是风吹动窗帘吧，要不就是白睿偷偷翻窗户进来打篮球。你也知道啦，他自从被篮球队开除，也没什么正经理由光明正大来打球了……”
　　“你是说……体育馆的幽灵，其实是白睿吗？”
　　夏风临举重若轻地点点头，转身潇洒地从罚球线投进一球。
　　“那你为什么还和他打赌说相信有鬼呢，你明明知道啊！”还故弄玄虚地把我吓个半死。
　　“我呀，”黑暗中夏风临转过他英俊的侧脸，“可能就是故意想和他对着干吧。你知道那小子其实暗恋你很久了吧？”
　　“我不……”
　　“我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看他很不爽呢。”夏风临背过身去，运着球，有节奏的声音便在空旷的体育馆回荡，“你说我要是和他同时追你，你会接受哪个？”
　　“我……”声谷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么一段对话，“我不知道，我要出去，晚自习要迟到了！”
　　“好吧好吧……”男生无奈地摆摆手，动作僵硬地帮她攀上窗户。
　　声谷翻到室外，夏风临却在里面说：“你先回去吧，我再打会儿球。”逃避片刻这个不知如何收拾的尴尬时刻。
　　声谷心事重重地回到教室，白睿又是狐疑地看着她：“又和老师约会去了？”
　　“胡说。”仓皇地转移着话题，“倒是你，是不是老是装神弄鬼地去体育馆打球？”
　　“哪有！”嘴上说着否定的话语，不会说谎的神色却暴露了一切，“好啦好啦，是我……不过是没事去打打球抽抽烟而已，谁知道别人会说什么‘有鬼’啊，真是迷信……”
　　“那……”声谷尴尬地开口，“刚才夏风临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刚才？什么啊？”白睿这回是真切地不知所云。
　　“刚才啊，在体育馆里的不是你吗？”
　　“不是啊，我一直在教室睡觉。”
　　而那个晚上剩余的时间，夏风临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帮英语老师批作业的李游和阿绿回来，四人一合计，等到晚自习一结束便急匆匆赶去体育馆，根本还没走近，却发现附近的池塘围着一大群人。
　　“怎么回事……”白睿仗着人高马大挤进人群，一下子脸色就变了。
　　抗战时期便存在的地标性的池塘，深的地方有近两米，黑漆漆的水面因为鱼类焦躁的活动而泛着涟漪。
　　夏风临脸朝下浮在池塘中心。
　　声谷捂住嘴哭得浑身发颤，白睿揽住她的肩，在她耳边悄声说：“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最后一个见他的人是你。”
　　她点点头，泪眼朦胧地扫视着不安的人群，只见池塘对面，面无表情的池老师远远地望着她，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