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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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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密道之后,修奈泽尔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些古代的一砖一瓦都能给现在的人无尽的震撼,譬如长城,譬如金字塔,在古人眼中,双手创造的力量,始终比一切科技的成果都要来得宝贵。而正因为那些融入一尘一土的汗水和血液,才能让奇迹穿越千年光阴,依然屹立。直到现在,修奈泽尔终于有点理解为什么库洛维斯会那样执著于那些在他看来虚无飘渺的东西。他能从一片小小的树叶中读出春天的心情,让修奈泽尔自愧不如。
而现在傲然展现在修奈泽尔面前的正是那种奇迹之一,只是一直流于晦暗,不为人所知而已。
像是陨石撞击之后才会留下的坚邃深渊,仿佛打通了走向地狱的大门。风在历经了重重盘桓衍洄之后,发出哭泣一般的呜咽,打在脸上,裹着浓浓的湿意。修奈泽尔探头下望,只见目光所及,幽昧黢黑,稍不留神,就连呼吸都要沦丧。
他脚下的阶梯,虽然经过历次修缮,但却依旧留存旧时代的原初痕迹,墙上清晰可辨的斧凿深印,让修奈泽尔也不禁屏息。这个密道至少也有三百米深,而铺设石阶所用的材料则高达九万吨。在千年之前,开凿挖掘只有依靠人力,而那个时候,整个布利塔尼亚的人口总数不过十万人,能够劳作的青壮年也只有两三万上下,修奈泽尔粗略估算,进行这样的工程,既是日夜不停,最少也要经过一百余年。据史书上记载,那个年代正是布利塔尼亚的多事之秋,四面八方,入侵难断,青壮年劳力十死五六,而要维持这样的建筑,只有老弱妇孺一齐上阵。这对于当时的布利塔尼亚来说,已是倾国之力。
那些粗砺而坚硬的岩石,每一块都有先祖的魂灵从上俯瞰,那些重若千钧的原始勇气,压在修奈泽尔的头顶,指引他延着螺旋形的阶梯一路向下,向下……V在他身前,银白的发际泛着点点晕色,她小小的身体如同一盏孤灯游离。
修奈泽尔如同走在朝圣的漫长旅途上,他知道这里哪怕一缕微尘都远比他任何一个祖先更为古老,喝令他不得不低下头来以一种近乎朝觐的心情去面对他的未来。这让修奈泽尔有些不安,就像是不甘寂寞的命运执著地引领着他的未来,不管他是否愿意。
石阶是出乎他意料的漫无边沿,修奈泽尔在大约走了四十分钟之后觉得,他就像走在一个首尾相连的莫比斯环上,他不禁怀疑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是怎么凭着双腿在密道和卧室之间往返。
这时,前面的V突然停下了脚步:“到了,就是这里。”
修奈泽尔顺着她的手臂向前摸索,石壁上有一个地方整块凹陷下去,替之以金属,从手感来看,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制造太空电梯的不二材料,钛合金,也是迄今为止最为坚固的金属。
“往上三十厘米,有一个门环,向左边旋转六十度,门就开了。”V的话像是在发号施令,修奈泽尔也没有在意。
他依言而行,厚沉的门低低应了一声,轰然撕开一条狭窄的缝隙,刺目的光明箭一样开弓不回,将V的面容拢在股掌中,沉沉浮浮。映得她一班脸庞仍然犹如稚女般幼嫩,另一半,却像是弹指间,年华老去。
修奈泽尔再不迟疑,推门入内,光华遽然圆转成整个世界。
修奈泽尔曾经出使过罗马的梵蒂冈,教皇亲自出迎,并领着他参观了举世闻名的圣彼得大教堂,高达三十八米的穹顶,长过二百三十米的门廊,让他对这座始建于六百年前的大教堂肃然起敬。而最激动的还是随他一同出席的库洛维斯。那些历经百年风霜战火,却依然鲜艳如新的华彩壁画,让这个布利塔尼亚嗜画如命的三皇子流连不已,贝尔尼尼、拉斐尔、米开朗基罗,每一个名字都足以光照中世纪的天空。圣母怀抱着耶稣躯体的悲伤与顺从,让多愁善感的库洛维斯眼睛湿了好几天。如果不是修奈泽尔的阻拦,库洛维斯甚至就要向皇帝提出请求,放弃王位继承权长留梵蒂冈。
而眼前,修奈泽尔几乎以为自己重回了梵蒂冈。整个厅堂呈现出规则的长方形,巨大的圆形穹顶像天幕一样郁郁笼罩,让布局近似于献祭般的对称十字架架构。庞然的雕花玻璃,外暗内明,充满神圣意味。四壁上的那些不曾剥落的油彩,绘着四翼的天使和神的门徒。或卧或立或翱翔,簇拥着万世唯一的主神。有的笔触令修奈泽尔无比熟悉。若是让库洛维斯亲自鉴赏,必定会为这鲜为人知的绝世之作倾倒不已。
旋涡状的云纹,从门廊中心的那一点,像花枝一样,一直蔓延到殿堂的最高处。修奈泽尔知道,那是布利塔尼亚最古老的图腾崇拜,蔷薇和兀鹰徽记的始祖。在四方八面翻滚云涯的尽头,悬雕着一只翼展超过三米的不知名猛兽,鳞甲覆盖,利爪獠牙,一根臂粗的铁链穿过双耳,绕过它脊背上刺入的宝剑,将它牢牢锁在天穹上。这就是布利塔尼亚建国传说,被先祖杀死的那只鹰怪,被永远封印在这座地下洞窟之中。
鹰怪的视线朝向东方,修奈泽尔顺着它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架青铜浇铸的华盖,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四根螺旋形铜柱支援撑,半圆的围栏上点着九十九盏长明灯,其下放置着光射四方的荣耀龛和象牙宝座,乳白色的莹润丰泽如同水波流荡。
长明灯阴霾里,人影幢幢。
V低呼一声:“是她,是她!”
修奈泽尔悄然走近,那是一个女人。流火一般的长发如熔岩的瀑布,直泻而下,流过她赤露的身体,在修奈泽尔的脚边汇聚成灼热的汪洋。铁索,漫过鹰怪的身躯之后,向她直扑过来,穿透她纤薄的四肢,将她钉在冰凉的石壁上。如同大理石雕成的容颜,紧闭着双眼,仿佛沉睡般将任何非人的痛苦摒弃在意念之外。修奈泽尔抚摸着铁索上的锈迹,她被锁在这里有多久了,十年,二十年,还是自这座地下殿堂建成,就从未离开过……
他试着唤醒她,却是徒劳无功。
“殿下,请让我来。”V自告奋勇,“族母一旦醒来,就会遭受万箭穿心一样的痛苦,因此在无人打扰的时间,她都会进入冥想的状态,普通人的声音她是听不见的。只有族人之间的特殊感应,才能传达到她的大脑里。”
说着,V双目微闭,两手护在胸前,银发无风自动。其瞬间散发出的冷冽光华竟叫人无所适从。她口中念念有词,连修奈泽尔都可以觉出周围空气的强烈波动。
像是最细的那根琴弦被撩动,女人的眉睫微微一颤,从休眠中宛然苏醒。
修奈泽尔自认此生见过无数美人,无论是十余年前的玛丽安娜,还是在他怀中香消玉殒的海伦娜,其容色都算是万里挑一。但就在这个女人面前,修奈泽尔竟想不出任何一个词概括。在天命前,言语彻底沦为亵渎。
在她睁开眼睛的霎那,就像是时间之海的彼岸,裂开了一道巉隙,灌入天地间第一缕微风,轻轻搅起了最初的涟漪,其后才有这众神的吐息。千年的痛楚,融入骨髓,深深烙印在她的眼睛里,每一次眼神流转都似含着的泪水,欲滴。
万年的睿智,看透悲悯,凌驾于万物众生之上,越过心头的重重伤痛,落在修奈泽尔身上。
传言耶稣牺牲之时,圣母玛丽亚抱着爱子的身体,哀痛欲绝。但是修奈泽尔看过的那尊闻名遐迩,由米凯朗基罗雕塑的圣母像上,玛丽亚的神情却未见多少悲伤,眉目间反而有些释然。库洛维斯曾经解释,那是因为圣母在耶稣出生之前,就预见了这个儿子将要背负的宿命与责任,无可避免的悲剧,是天父公正的赐福。唯此,她才能如此平静目睹自己的儿子踏上通往十字架的不归之路。洞悉命运,有人歇斯底里,有人却是坦然相对。
未来,在这个女人面前同样已经没有秘密。
“年轻人,是你叫醒的我?”
沐浴在她的呼吸里,修奈泽尔没有骄傲的理由,与她相比,二皇子实在是年轻得不值一提。
“是的。”修奈泽尔如实作答。
女人动了动嘴唇,眉头却是一皱。那持续了千百年的折磨让她无处可逃。她就像是被缚在山崖上的普罗米修斯,不死不休。
“能进到这里来,是布利塔尼亚的皇族?”
“第七十八代皇子,修奈泽尔。”
“修奈泽尔,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一个跟你一样名字的年轻人也来见过我,不过他的结局却是很悲惨呐……”女人一声叹息,“他来见我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他活不到明年。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
“在加冕第二年,敌军来犯时,被乱刀杀死在战场上。”修奈泽尔知道她说的是我百年前的那个皇帝,年仅十七岁,就在一次冲锋中阵亡,尸骨无存。在神的垂怜下,无法说谎。
“果然……”女人低下头,红发覆上她的面容,“他要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历史还是按照计算好的轨迹进行下去。年轻人,你到这里来是想问些什么?”
修奈泽尔不假思索:“你曾经看错过吗?”
女人忽然笑了:“多少次,我也希望我错了,但是,抱歉……世界就是如此残忍。”
“那么既定的命运可以改变吗?”修奈泽尔紧接着发问。
“改变?”女人缓缓抬起头,直视修奈泽尔的眸子,“我不得不告诉你,这比刚才那个问题还要不着边际。千年了,这么想着的人不计其数,但是没有一个成功过。如果能改变,我和我的族人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年轻人,你知道我们这一族的事情吗?”
“关于geass?”
“ geass、长生不老、惊人的自我愈合能力都是我们一族引以为豪的特征,但是我们没有想到,这竟然成为我族覆亡的原因。”女人抬起手,指着那尊鹰怪的雕像,因疼痛引起的颤抖,带着铁链也发出轻微的声响,“想必你的先人们都是这样告诉你的,布利塔尼亚的开国英雄杀死威胁人民生命的妖魔,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难道不是?”修奈泽尔有预感,他将听到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秘密。
“当然不是。”女人的脸上漾起哀戚笑靥,“在最初的世界上,人类本有两支种族,一支是你们这样的普通人,还有一支则是我们。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们为母族。我族因为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所有的人类都以我们为王。但是我低估了人类的野心,他们从来就不是安分守己的动物。”
“既然你们坐拥如此强大的力量,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这不符合进化论。”
“但是这符合世间最基本的原理。”女人却是一派坦然,“当上天赐予你宝物,也必然会要求你以牺牲另外一物为代价。长生不老有时也是一种折磨,当你看到曾经生活的地方沧海桑田,曾经重要的人化为白骨,最可怕的是,眼看着部族一天天走向衰老,却束手无策。我族最大的弱点便是生育率太低下。你知道蚂蚁的社会模式吗,全族只有一只母蚁,所有的生育任务都由她来完成,以她为中心,工蚁、兵蚁形成一个完整的生活圈。而我族,与蚂蚁几乎如出一辙。我自诞生起,就是族母,而从我记事开始,便是不断的生育。”
修奈泽尔忽然觉得胸腹之间一阵烦闷欲呕,他从来没有想到作为女性的功能能被发挥到这样的极致。那些自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图腾崇拜,夸张地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裸露着硕大的□□,组成一个不可终止的动态符号。繁衍与生息,不管在什么时候,永远是生命的母题之一,不管是人还是其他动物。浸透了欲念和血腥的神圣,就像千年前阿兹台克举行的活人祭祀,都是为了活,活下去!
“即使这样,我族的繁衍也是极其艰难。因为我族人的身体构造与你们一般人类不同。在坯胎发育的时候,基因选择会自动剔出其中的y染色体,所以我族在性征上来说,没有男性,只有女性,自然也不能像人类那样进行有效率的生育。因此,我只有通过自我孕育的方式保证部族的延续,但是这个环节极为漫长,往往要经过几百年的时间才能生下一个孩子。而与此同时,人类的数量已经大大超过我族,力量与权力的过大的反差,我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所有的人类都联合起来,要将我的族人赶尽杀绝,这一切都在你们的上古传说中有所反映,只是你们不知道真相。”
这一点疑问,修奈泽尔早已注意过,在数千年前,还没有文字记载的时刻,地球上几乎所有的民族都经历过如出一辙的一次人魔大战。在埃及,有贺拉斯与塞特的战斗。古巴比伦,有伊什塔尔下降冥府的故事。在古印度,雷神因陀罗打败了达沙人。而在古代中国,则有皇帝和蚩尤的涿鹿之战。这些都以传说的形式部分流传下来。现在修奈泽尔几乎可以肯定,传说中邪恶的那一方必定是被歪曲的母性族人。
“我们虽然具有强大的能力,但智力的启蒙却并没有超越自然的进化准则,换句话说,我们两族在智能方面并没有多大的区别。甚至在抽象思维和逻辑思考方面,你们更是远远胜过我族。因此在我族还没有诞生文字的时候,你们的史书已经彻底将我们从进化史中抹去,或是让我们化身为种种妖魔,譬如——鹰怪。并且在其后的日子里,不断对我们进行追杀。就像是中世纪声势浩大的猎杀魔女行动,焚烧、凌迟、木桩,无所不用其极。我族强韧的生命力却成了延续痛苦的刑罚。你们人类也真狠得下心,为了将我们连根铲除,竟然连自己的同胞也不放过。不能否认,那确实是我族最为艰难的一段日子。但是……”女人眉间浸染开一抹温润,竟让修奈泽尔惊艳之下,转不开眼睛。几百年前突如其来的那场浩劫,一直让诸多学者迷惑不解,调查史实,他们总是惊奇地发现,人类在善与恶之间竟能如此自如地任意转寰,而不带一丝愧疚。现在这一谜题总算是豁然开朗:远古时代的原初仇恨,经过千年的沉淀后的再一次集体爆发。
“我们后来也变得聪明了,开始与普通人通婚,生下来的孩子虽然带有我族的血统,但是却丝毫没有继承我族的能力。在这几千年的水乳交融之下,所有人类的身体里,几乎都渗透着我族的血脉。你们想要消灭我们,恐怕不得不连自己也一并毁灭!”
她并不是咬牙切齿,这样冗长而悍烈的铭心痛恨在她说来,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对于人类,还是对于自己的族人,她都已经沉默得太久,也隔阂得太久。忘却,是比时间更加慢性的毒药,让她的生命溢出一种洗礼过的味道,仔细看来,旧痕依稀,只是漫灭不清。
“那么,恕我斗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在这里住了多久?”修奈泽尔屏起勇气问道。
“多久?”女人的眸子呈现出一刻的褪晕苍白,“我族是没有纪年的,宇宙的消亡同时也是生命的终结,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没有确切的意义。我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如果按照你们的计时方式,大概已经几千年了吧。你的父皇是怎么对你说布利塔尼亚建国的历史?英雄战胜怪兽,在森林高岗之上一呼百应,成立国家?”
“难道不是?”修奈泽尔已不敢相信所谓的真相,史书之上也满是被篡改过的遗迹,他却还是不由自主留了一丝希冀,但愿,但愿……
“当然不是,”女人轻而易举突破他侥幸的防线,将历史上最血淋淋的疮疤揭开在他面前,“那年,正是我族与人类相持得最艰难的时刻。人类无法战胜我们,我们也无法冲出你们的包围,双方都已经不堪重负。这个时候,人类阵营中有一个人自告奋勇,要与我族议和,唯一的条件是让我亲自前去。人类呵……确实比我族聪明了百倍。几千年前已是如此,现在我更加没有胜算。我一踏进军营,就被他生擒。他将我钉在旗杆上,我族顿时溃散,至此我族的势力在世界上彻底烟消云散。而这位勇士,则被众人拥戴,才得以成立最早的部落联盟,也是布利塔尼亚的前身。而我,则因为预言的能力,被他带到这里来,直到我现在看见你,修奈泽尔。”
帝国的的高贵在一夕之间荡然无存,无论是信仰还是责任,仿佛都及不上遥不可及的那一段传奇。而个人的荣辱,在这辗转了千万年的忧患血泪中,倒显得无足轻重了。修奈泽尔脑子嗡嗡叫着,耳朵里是女人娓娓的声音共鸣。“这些年来,族人为了救我,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甚至打破我族有史以来的禁忌,将geass的力量赐给普通人,同他们订下解救我的契约。为此牺牲无数。而每一条人命,都能成为布利塔尼亚国王嘲笑我的武器。而你们为了与此对抗,也开始进行geass的研究,将普通人通过‘进化’,获得与我族人相同的能力,但是总是不尽如人意。我为了减轻痛苦,会不时陷入休眠,加上你,我一共醒过一百七十八次。不过每次被唤起的时候我总是会害怕,我已不想再听见新的悲伤。”
她用一个近乎悲剧谢幕时的咏叹结束了追忆,不知是不是发声器官与人类不同,不管是V,还是这位族母,尾音总会偏向低沉,让人不由自主地随着空气中散落的余音忧戚感怀。契约……修奈泽尔终于触及到了这个词,geass的灵魂。
“也就是说只要给你自由,就能解除已经成立契约?”
“年轻人,你很聪明,我已看出,你冒着危险到这里来是为了你最宝贵的人呵,我在你的记忆中找到了他的影子……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他的命运无可改变,你做什么都只是加速了他的沦亡。你已经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如果现在回头……”
“抱歉,我无法做到。”修奈泽尔第一次直面女人的眸子,纯然一黑,如同吞噬了星月的无垠光辉,“如果这时错误,我宁愿它一错到底。”
“世人总是说自己问心无愧,我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大多跟你一样,甚至比你更年轻。但是当他们看见真正的真相的时候,却无一例外,后悔莫及。”女人轻轻摇着头,比□□上的痛苦更加煎熬的是郁积千年的沉重魂灵,就算是冷眼旁观,也为那些勇敢的人已经注定的失败而唏嘘,无法忘怀,层层染染,不得解脱。
“既然你已经在我心中看见了他,那么你还记得当你为他所占的预言的吗?”
“当然,”女人喟然一叹,“这个孩子无论是天赋还是多舛的命途,即使是我,都是平生罕见,甚至连我都不忍心死亡这么早就降临在他的身上。但是……这个少年必将弑父,化身最后的火焰之花,刹那开放!用星辰书写的轨迹,我亦无法改变。你们羡慕我能知天下万事,但却不能体会我的无力。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除了承受,我想不到其它的办法……”
修奈泽尔忽然明白她的绝望,她或许早就预见了族人覆灭的未来,但是无论她怎样逃避或是挣扎,总是有一双手技高一筹,将偏离的航程重新引向注定的归途。
“但是我有一个万全的办法,”修奈泽尔腰间的枪,冰凉,“如果……”
“如果由他自己代替那个人杀死自己的父亲,那么其后的一切就永远不会发生!”一个声音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