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C]假如爱是好的》重铬酸钾水合物

2、第一章-2

　　2

　　天色渐渐暗下来，景观灯将奥布科学院物理研究所里的建筑映照得宁静肃穆。一批研究生从凝聚态物理国家实验室的大楼里走出来，走在最后的导师正是迪亚卡艾尔斯曼研究员，他肤色偏深，但一头金黄色短发显得分外有精神。他一边走一边对旁边一身白衣的助手说话。
　　“干得不错，滴水不漏啊小子！以后SF8组的助管工作就交给你啦！”迪亚卡打量着教授让他负责带的后辈，这个年轻人工作时思维缜密、专业精神很强，就是有一点不好，总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谢谢前辈，我有介观体系物性研究经验。”后辈昂起头，语气谦逊，但表情里还是藏不住那点儿年轻人的骄傲和锐气。“我叫伊扎克玖尔。”
　　“嗯，青年才俊啊，前途一片大好~”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停车场，迪亚卡开了自己的车出来，对伊扎克说，“上车吧，前辈送你回家！话说回来，都确定在这里读博了，不考虑买车吗？”
　　“刚安顿下来，下一步准备去买。”伊扎克没有拒绝迪亚卡的好意上了车，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
　　“噢这个一定要听我的意见，刚参加工作时车是消耗品不用买太好的，可以等成家时再买最爱，想当年我人生第一辆车被我刮蹭得那叫一个惨……”正所谓车是男人的第二个情人，迪亚卡一提起这个话题就忍不住滔滔不绝，他拍拍方向盘，“给你推荐几款，我想想啊，比如说……”
　　“再说下去就是植入广告了，前辈。”伊扎克一本正经地打断了他。
　　“啊也是……”迪亚卡收住话头，“对了，是还没结婚吧？都20了也差不多该考虑这个问题了，女朋友也在这边吗？”
　　“……没有女朋友。”伊扎克及时阻止了迪亚卡呼之欲出的下一句话，“这个也不麻烦前辈了，我不着急。”
　　“嗯好吧，男人嘛是可以多玩几年……”
　　“多玩几年……是前辈拖到这么晚结婚的原因吗？”伊扎克问，“我听说前辈在筹办婚礼。”
　　“呃，算是吧。”迪亚卡哈哈一笑，不解释。

　　车平稳地行驶在宽敞的道路上，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不算太堵，迪亚卡心情很好。让他心情更好的是，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他扫一眼搁在眼前支架上的手机屏幕，上边儿写着——傻丫头，是米莉亚。他一边想着怎么一直忘了把备注改成老婆，一边把车靠在路边停下接电话，语气也迅速切换成狗腿好老公模式。
　　“老婆，愿意回家了吗？”果断无视旁边伊扎克尴尬的表情。
　　可是电话里不仅不是米莉亚熟悉的声音，还挺陌生——是个沉稳但声线略显质感的女声。
　　“呃……艾尔斯曼先生你好，我是伴娘。”电话那头是用米莉亚的手机的卡嘉莉，她和迪亚卡从未联系过，心想估计他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就直接报了身份。“米莉亚喝醉了，麻烦你过来接她好吗？”
　　“好的，拜托你先照顾一下她，请问在哪儿？”
　　“乐园后边的Archangel西餐厅。”卡嘉莉报了地址。迪亚卡记下之后挂了电话，对伊扎克说：“抱歉，可能没法送你到公寓了，不过目的地离你那儿挺近，轻轨两站就到，到地方再放你下车吧。”

　　卡嘉莉又点了杯苹果汁给米莉亚醒酒。米莉亚迷迷糊糊地坐直身子，意识似乎清醒了些。抬眼看见卡嘉莉坐在身边，卡嘉莉伸手揉揉她的头，说：“我联系了迪亚卡，他一会儿就到。”
　　“啊……”米莉亚睁大了眼睛。
　　“有什么心事还是得跟他说，是不是？”
　　米莉亚沉默了，重新靠回卡嘉莉肩上。
　　她们坐的位置离门口不远，没过多久就看见迪亚卡匆匆走进来。卡嘉莉认得他样貌，冲他招招手。迪亚卡快步走到米莉亚跟前半蹲下去，关切地看着她的脸。米莉亚别扭地侧过脸去，低声说，“你来了。”
　　迪亚卡揽着她的腰站起来，对卡嘉莉说：“太感谢你了，买单了吗？”
　　“嗯。”卡嘉莉说，“要帮忙吗？车还在车库里？”
　　“没事，就停在门口，我同事帮忙看一会儿。”

　　其实还差杯果汁没结账，卡嘉莉打算送走他们再回来付。迪亚卡小心翼翼地扶着米莉亚往外走，卡嘉莉跟在后边，走到门口时她就停下了，看着不远处迪亚卡开了后排车门让米莉亚坐进去，手臂挡在车门上沿，以防她晕晕乎乎的忘记低头，进去时会磕着碰着。能找到这么一个细心的男人已经挺幸福了嘛，卡嘉莉想着，准备折返回去付账。
　　余光里忽然走进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那熟悉的轮廓瞬间击中了她。她难以置信地缓缓扭头看过去，理智和直觉都催促着她逃走，身体却僵硬得仿佛不能动弹。
　　那是刚从迪亚卡的副驾驶座上走出来的男人，夜里的街灯下能看清穿白色风衣的颀长轮廓，她还记得迪亚卡说，是同事帮忙照看他的车，他怎么会是他的同事，世界怎么会这么小。她当然知道那是谁，那样年轻的骄傲的身影实在太容易辨认。一直藏起来的记忆此刻呼之欲出，脑子里乱得像一团浆糊。她只知道她得赶紧躲起来，在他发现她之前，再次藏好。
　　可惜她反射弧好像粘滞了，又或者太久没有看到他，太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每根视神经都在眷恋着想多看他一眼。于是他抬头的动作落在她眼里放映成一格一格的慢镜头，刚下车时风衣的下摆大约形成些褶皱，他低头整理，然后又将手收进口袋里，身体侧过去，形成一个转身离开的趋势。银色的、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发丝起初遮住了他的侧脸，接着他习惯性地昂起脖子，下颌干净利落的线条便越发明显。一丝不苟的齐刘海下是浅蓝色的眼睛，他目光向来生动而锐利……他明明就要转身走了，天知道他走之前为什么会突然往她这里瞥一眼？他眼里原本是一片寂静的冰河，视线掠过她的瞬间，他像她一样意外且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诸多情绪涌了上来、打破了原本的波澜不兴。可能有惊喜，更多是……愤怒？总之他立刻皱起了眉头，疾步向她走过来。等到她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来到她跟前，抓着她的袖子紧紧逼视着她。
　　“伊……伊扎克……”
　　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想勉强挤出一句问候。但是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骨子里支撑着她的勇气此刻无影无踪。这样的虚弱除去当初不负责任的不告而别，还有别的缘故——性是野兽，经历过便会在身心上烙下气息或痕迹，这让卡嘉莉在面对他时更加心虚得说话都底气不足。迪亚卡的车还没开走，她甚至能猜测到米莉亚探询的目光正朝他们扫过来，脑子里一个激灵，夺门而逃的冲动更加强烈。
　　空气似乎凝固了。伊扎克同样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响在她耳边，也许他也找不到一个恰如其分的开场白。卡嘉莉抓紧时机挣脱开了他，大步流星往餐厅里走，但她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并不明确自己要躲去哪里才能避开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她的伊扎克。最后简直是慌不择路，她转身经小道躲进了女士盥洗室里。她没有时间回头看，或许伊扎克只是在门口停下了，至少她终于有时间平缓自己频率极快的心跳。
　　盥洗室里也播放着和大厅一样缱绻的音乐，幸好这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卡嘉莉接了水拂到脸上冲洗，于是看见镜子里自己挂着水珠的惨白的一张脸。她定了定神，翻出化妆包开始补妆。扑完粉描眼线时感觉手腕止不住地在颤抖，遂放弃了，然后脑子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卸掉了刚补上的唇膏。
　　走出盥洗室，大厅拐角处的路口上有一个靠墙而立的熟悉身影，毫不意外的，是伊扎克等在那里。大概是听见她的脚步声，逆光里伊扎克转过脸来看她，英挺的鼻梁线条被勾勒出来。哎，长大了，卡嘉莉想，真是越发英俊得令人发指。她走到伊扎克面前，稍微收拾心情之后终于能抬眼与他对视。
　　“……嗨。”她尴尬地挥挥手。
　　橘色灯光给眼前事物都镀上一层暖暖的温度。伊扎克一直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眼里似乎流过明亮的光彩。他抬手搁在卡嘉莉肩上，顺着手臂一寸一寸按下去，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然后突然收紧手臂把她圈进自己怀中，掌心的暖意就透过衣物传到身体里。卡嘉莉靠着他的胸口没有躲闪，伊扎克的声音离她太近，连细微的衣物摩挲声都唤起怀念的感觉。
　　“Kuso……”
　　这样安静地拥抱了许久，伊扎克终于出声。
　　卡嘉莉听着他咬着牙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忍不住想发笑，气氛稍微轻松了些，久违的好为人师之感又附进她的思维里。
　　“诶你怎么张口又是——唔……”
　　伊扎克没有等她说完就低下头，手指控制了她仰起脸的幅度，嘴唇飞快地覆压住她的，准确又强势。卡嘉莉的心口又开始突突直跳，闭上眼睛之前看见的是他近在咫尺的莹白色肌肤，鼻尖就能感受到他熟悉的呼吸。好像快喘不过气了，她用力扣紧揪住的那块儿他的衣服。
　　“我有什么口头禅……你不知道？”
　　他的嘴唇贴得很紧，说话时也没有撤离，含混的吐字便一个字一个字暧昧地传进她耳朵里，引得她一阵阵发颤，脸颊烧得滚烫。身后的一只手臂从肩胛骨移到腰间揽紧，一点距离也不放过。嘴唇上的辗转吸吮逐渐失控升级，他的舌尖抵着下唇滑进来，长驱直入地绕上她的舌头反复纠缠。卡嘉莉急促地呼吸着，按着他的手却在他滑过舌底时倏忽没了力气，只余下微弱的喘息。意识被什么热烈地燃烧着的感情席卷，她不由自主去回应那样年轻无畏的热力，脑海中身体里都是一片灿然烟花绽放。
　　长吻暂告一段落时卡嘉莉觉得自己连站稳的力气都失去，她倚靠着伊扎克维持平衡。伊扎克的声音略低沉了些拂过脸颊，“真的是你。”
　　说话的气息彼此都能闻到，被占据的距离里说不出的暧昧。
　　卡嘉莉张了张嘴想说话，湿濡的嘴唇却再次与伊扎克的相触，她下意识想退后，但身体还被紧紧桎梏在他怀里。迟疑片刻，她偏过头去靠在他颈边，闭上眼睛。
　　是啊。就是我啊。
　　卡嘉莉懊恼地想，该来的总要来，想躲也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