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归凤还巢》月吟天

16、第十六章 抛砖巧探玉（三）

　　水下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血水微涟，腐腥四溢。数十个血球悬浮水中，微泛银光点点，人皮裹层经血水渗透，略微泛红，血水汩汩轻顶着外裹人皮层，胀鼓之下皮层薄若蝉翼，仿佛轻触之下，血水便会喷薄而出。

　　待血球一一入水后，水道内的漩涡动力便被启动，漩涡力道轻而缓，水流波幅平稳，十分便于血球输送。

　　李鱼紧贴着水道石壁，尽量拉开与血球的距离。那数十个大血球，光是想想头皮都发麻，不知道多少尸身被残忍变态地卸剐，弄成这些血包到底做什么使唤。葛老子的，这帮龟孙果然不是一般的变态。

　　说一点不怕那真是逗鬼玩，战战兢兢行游了约莫两刻钟，前方水道渐渐明亮了许多，看来是到水道出口处了。这些血球要去往何处，出了道口想必便能见分晓。李鱼紧贴着水道石壁，窥探着前方血球游向。

　　离水道出口大约三米远处，进入感应区后，道口猛地弹出巨大的长形管路驾往对面虫岩礁，虫岩礁感应后裂开大口，岩礁壁上血蛇图纹赫然醒目，一个个血球沿着长形管路直入血蛇图纹水道。

　　只要进入水道口感应区，密道内的机关便自行开启，天桥横驾之下，所运送物资便能自如进入预设的水道。

　　执行任务之前，柳大公子曾叮嘱过，凡遇血蛇图纹，避之不作理会，其余的彻查到底。

　　血球，尸身，黑色长状物，琵琶宫，棺材铺彼此之间若作一番联想，定能发现些什么，仔细琢磨一番，很快便有了眉目。

　　棺材铺制作血球需要大量尸身，这尸身从何而来。琵琶宫与棺材铺之间通过水路往来，源源不断运输黑色长状物，想来此物定是棺材铺急需。如此隐晦的水道输送，不被外界悉知，定是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那黑色长状物形如人身，外形曲线与人体相仿，结合方才的分析定是尸身无疑。

　　由此可见，尸源出处必是琵琶宫。

　　水下勘察暂告一段落，是时候回去了。来路已无从探知，棺材图纹水道退路甚险，依目前情况来看，最好的脱身办法，便是从阁楼图纹水道内逆流而回。

　　方才琵琶宫那些运送尸身的男子，行色匆匆，想来必是还有不少尸身要运往棺材铺，在此静侯，那水道内必定有大动作。

　　果不其然，没一会便见拱形天桥直驾道口，数十俱裹着黑长袋的尸身，游移进水道内。李鱼跃进拱桥潜入水底，避开漩涡的直面冲击力，用力划拨逆流前行，水域上方数十俱尸袋轻轻擦身而过。

　　逆流而行便要抵抗旋涡的反作用力，李鱼可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抵达出口处，在水下静待片刻，头顶上方水域并无倒影，水面相当平稳，李鱼小心探出水面，见四周并无动静，便迅速翻腾出水，弓着身子四下张望，迅速闪进龙柱后暂作休息。

　　又有几名男子运送尸身入水道后，返身而回。李鱼尾随其后，跟着出了密道口，由殿侧暗门而入，沿长栏，经偏厅迂回狭窄甬道内，转迷宫似的，差点跟晕了头。途经狭窄甬道，听得细细的对话声隔墙而来，李鱼闪进墙角内，蹲坐着探听。

　　原来是柳大公子与一女子的对话。

　　“百万缎货覆沉河底，实属难料。”

　　“许是河床水涨，风浪之下，水潮覆舟也是有的事。公子并非失信于本阁，水途逢险，事发突然，非人力所能及。此批缎货，非阁内急需，择时再作行运便是。”

　　“多谢姑娘海谅。只是与各大缎庄议定的缎货也已启程，不日将抵达，行运令人堪忧。”

　　“公子可是瑾城缎庄的鸿福贵人，吉人自应天相，定能保缎货安全抵运。

　　“借姑娘吉言，但愿天遂人愿。”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李鱼已无心窥听，冻死了都，赶快撤离。

　　厢房内，李鱼连裹三条大锦被，全身包得跟粽子似的，只露一双眼睛打盘坐着，哆嗦个不停。接连数个喷嚏，打的下巴都快脱臼，鼻子上纵挂两条瀑布，颇为壮观。

　　没过多久，柳青扬推门而入。

　　见李鱼如此架势，疾步床前，道：“此行辛劳，有劳鲤鱼，好生歇着。”

　　“啊——秋！”“啊——秋！”实在没法开口，喷嚏接连不断，不知道会不会打上瘾。

　　柳青扬从锦囊内抖些黑色粉末入碗，提壶冲入热水，摇匀后，让李鱼喝下。随即盘坐着运功替李鱼灌输真气，疏导内寒。
　　源源不断真气入体，气随血行，周身很快便热腾腾的，柳青扬通过内息，以传音入耳的方式告诉李鱼，以意导气不断往复任督二脉，待七大要穴循环通畅后，全身放松，意守下丹田，任由体内真气自行运转，即可速通全身大周天。

　　两柱香后，李鱼大汗淋漓，浑身舒畅的不得了。

　　柳青扬循气丹田，做了一个收式后，问道：“身子感觉如何？”

　　“有那么点舒服。”

　　“大小周天，奇经八脉皆通，功力精进，可谓一日千里。”

　　“当真？”李鱼转过身道。

　　“运气试试便知。” 柳青扬起身道。

　　李鱼运气丹田，经百汇、玉枕、命门、尾闾往复一圈，果然畅通无阻，引内息往各路经脉行游，气行顺畅，果然是经脉大开。

　　眉开眼笑，心花怒放，李鱼横躺着大床，开始幻想自己成为一代武林奇侠后，纵横江湖的英雄事迹。

　　“白日梦留待他日再做，水下打探的情形如何？” 柳青扬提壶砌茶道。

　　白日梦立马终结，李鱼一个打挺坐起，认真道：“那水下布局颇为复杂，四道纵横分别通往棺材铺、琵琶宫、鬼域河，还有一个刻着血蛇图纹的水道不知通往何处，四个水道终端均出自于黄石圆台，彼此间通过巨型天拱连通。

　　“为何血蛇图纹的水道要避之，不做探察？” 李鱼好奇问道。

　　见柳青扬不作答，稍作回忆又继续道：“琵琶宫乃尸源出处所在，底座内暗置了水道出入口，大量尸源从水道运往棺材铺，棺材铺将这些尸身做成血球又运往血蛇水道，而从鬼域河打劫潜沉的箱子则被分成两批，分别送往棺材铺水道及血蛇水道。”

　　“同样是缎箱，不知为何要分成两批，送往不同水道。” 李鱼不解道。

　　“同样是缎箱，并不代表里面的东西如出一辙，自然该分送往不同去处。” 柳青扬斟茶道。

　　“不全是丝缎？” 李鱼大感疑惑。

　　“脚夫在里面躺着呢。”

　　“你是说随船的脚夫？那不全都是你们柳家的人？”李鱼叹道：“怕是为时已晚，全成血包了。”

　　“如此不堪一击，江湖顶尖探子的美誉便是自毁。”

　　“探子？随船的脚夫是探子？”李鱼惊道：“原来你早做了打算，那又是如何怀疑到那帮镖师，提早设了局的。”

　　“长天镖局乃京师新兴的馆驿，一个小小镖局竟能在短短时日内，于黑白两道接揽大量镖器，闯出自己的名号，其后定有巨大财团及势力支撑。此次缎货交易，除买卖双方外，并无第三方知晓，而长天镖局竟自告奋勇担当押镖重任，且酬金数目比同行接镖要低出许多。这前后联想，便知一二，黑衣女子与镖师乃同门中人。”

　　柳青扬踱了几步又道：“依你方才所言，水下四道纵横分别往不同出处，从每个出处看来，均有不同分工。琵琶宫负责搜罗尸身，棺材铺负责加工尸身，鬼域河则负责搜罗尸身与货物，而不论如何循环，最后所有的东西都被送入刻着血蛇图纹的水道，由此看来，那里才是真正的目的地所在。

　　“琵琶宫内的大量尸身到底从何而来？” 李鱼颇有些困惑。

　　“鸾韵阁以独特的琴器组合演绎闻名，其独特的孤曲编纂识别的出许多内功深厚之人，前来赏听者若能安然无恙离开鸾韵阁的，自然是些内功尚浅人士，然内力深厚之人细细赏听之下，不是暴毙便是半残，如何出的了大门。”

　　“娘的葛老子的，这里简直就是他妈的魔窟。” 李鱼咬牙恨恨道。

　　太多地方摸不着头绪，李鱼又道：“这帮婆娘对钱财倒并不热衷，为何除了尸身外，对丝缎情有独衷呢。”

　　“已经大量拥有的东西，对其野心度自然要降低许多。尸身与丝缎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可以肯定的是，这两者定是其幕后重要所需。”

　　“哦，何以见得？”

　　柳青扬放下茶盏，起身道：“花费这么多财力与物力，水陆合道，为的便是大量掠取尸身与丝缎，将其运往终极目的地，可见其不一般。也许还有更深的动机，但依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只能窥其一二。”

　　“那百万缎货就这么白白便宜那些婆娘了？”

　　“抛小饵吊大鱼，难道不值？” 柳青扬挑眉转身。

　　第二天一早，柳青扬便差李鱼前往‘天甲’古玩店。

　　前脚刚踏进‘天甲’，李鱼便扯着嗓子大声嚷：“伙计，伙计，伙——计——伙——计——。”

　　伙计提着裤头从恭房内匆匆跑出，满头大汗：“嚷什么嚷，大清早嚷嚷的叫春哪，出恭都不得自在，还让不让人活。”

　　“哦，不好意思，打扰你办大事。”

　　上回打过照面，两人已是熟络。见来人是李鱼，伙计忙近身压着嗓子道：“掌柜在后堂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步入后堂，见过掌柜。李鱼将一封信函递了过去。

　　掌柜打开信函，笺纸上并未落下任何字迹，只是随笔勾廖了一副棺材，棺盖斜搭着棺身，做开启状。
　　掌柜点头会意，随即从佛龛内取出一副字画交给李鱼，叮嘱道：“此物详加阅后，即做焚毁处理，切记。”

　　揣着字画，蹦离古玩店，直抵老巢。

　　夜晚，柳青扬盏着灯，细细详览那幅画。清雅的画作相当熟悉，回忆之下，才记起此画便是那日佃青在貔墨山庄所做，只是画作上多了几处红笔注脚，想来是掌柜所为。

　　柳青扬扬着嘴角，眉眼带笑：“老狐狸果然早做了部署，真真乃人精。”画作上的要点一一牢记在心后，便引烛火焚毁。

　　八爪鱼横驾大床，伸着懒腰：“柳大公子，接下来做何打算？”

　　“吃好，喝好，玩好，每日睡到日晒三杆后。”

　　“就这样？”

　　“就这样。”

　　“当里咯当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