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归凤还巢》月吟天

17、第十七章 寒空欲风雨

　　三日后

　　窗外车水马龙，人声嘲杂，艳阳当空照，一觉醒来已是晌午，二人真真睡到日晒三杆后，舒坦的骨头都要散架，接连几天，天天如此。用过午膳，柳青扬与李鱼行至官道，悠闲瞎逛。

　　一路行来，大小商铺琳琅街市，与繁华京师无异，镖局、弈馆、书市、武馆、兵器行、银庄、酒楼、缎庄……，应有尽有，面点摊、泥塑小摊、卜卦摊、小菜摊、胭脂水粉摊……，五花八门，罗列街道两侧。

　　二人难得出行，很久没这么逍遥了，李鱼自然是心情大好，一路蹦达一路玩。

　　逛了半天，腿脚麻木，饥肠辘辘。李鱼作一副体虚弱极的样子，嚷嚷着这阵子辛劳过度，身子垮的不成样，说不好好补上一补，怕是再难随君侧。江湖混混能侃会掰，猴孙耍泼本事最是拿手，那张铁嘴最终得偿所愿，二人下了间上好酒馆隆重祭拜五脏庙。

　　心满意足挺着油肚出了酒馆，官道边吵吵嚷嚷，许是杂耍的，过去凑凑热闹。

　　拨开人群，吃惊不小，见几个敛夫抬着一副红漆棺材进了天甲古玩店。

　　李鱼作势要跟进去，柳青扬用折扇横拦作摇头状。

　　官道两边攒动的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昨夜暴毙，好好的就这么走了。”
　　“这掌柜死的蹊跷，我看这里面不简单。”
　　“据说是古玩店遭窃，损失大量值钱的古董，掌柜急火攻心，气绝身亡。”
　　“铁定是贼人行窃不成，便起了杀心，诛之而后快。”
　　“定是做着不干净的买卖，报应上身了不是。”

　　死因版本众说纷纭，一人一种说法，看来这掌柜得死上千次，才封的住这帮乌鸦嘴。没一会尸身装殓完毕，红漆大棺被抬离天甲古玩店，渐渐行远。

　　二人若无其事，沿着官道继续溜达。

　　几个殓夫抬着红漆大棺匆匆转进偏巷，很快便没了影，从行走路线来看，定是进了李记棺材铺。

　　大棺泛着幽冷的色泽，暗黑冷屋内，阴风阵袭，令人毛骨悚然。在屋内正中停放妥当后，殓夫朝墙角拱了拱手，即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墙角内似乎有旋纽拨动，咔咔作响，与大棺接触的那部分石砖面缓缓下陷，沉入地底，棺身很快也跟着下沉，待大棺被送入底层后，石砖面又缓缓上升，与地面融合恢复原状。

　　看来这棺材铺亦做了精心构建，上层与陆地相连，方便外界探风，搜罗情报。而底层则与水路相接，是制作血球的秘密巢穴，亦是重要的水路运输密道。上下两层各自独立，但布局完全相同，怪不得李鱼那日通过水路进入底层，一眼就能辨认出这里是李记棺材铺。

　　棺材铺顶上入口处象是有了些许动静，很快便见一人纵跃而入，稳立于地面。来者身着黑衣，黑纱斗笠半遮面，那人似乎对这里很是熟识，身子行前一步，对墙角恭瑾地拱手道：“柳记缎货，将于今夜抵达城郊，货量之大，过于之前，恭请启动河神令。”

　　墙角内传出的声音暗沉沙哑，但却相当有力，字句分明：“所述事宜，吾等已明，以狼烟作信，河神令今夜必启，尔等需谨慎行事。”

　　那人恭瑾拱手后，便迅速离去。

　　大棺进入底层后，几个彪形大汉便将尸身从棺内提出，倒挂于屋内悬杆上，十来根悬杆上挂满尸身，摇摇晃晃。大部分尸身手腕已被割开，血水飞溅石桶。少数尸身则完好无损于悬杆倒挂。尸身倒挂想来是有助于血液迅速往下倒流积聚，而后便开割双手动脉，将血液快速导出。

　　几个彪形大汉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留意到刚送来的尸身正睁眼四处观望。

　　尸身倒挂于悬杆上，受力点只有一处，尸身便向四面轻轻回旋着。十来根悬杆上均挂满了尸身，俱俱尸身面色青紫，泛着尸斑，极为恐怖。

　　掌柜身体长挂作轻轻回旋，倒挂的脸庞神情从容，镇定自若。待身体轻旋至墙面时，恰好正对一俱尸身，眼不见则心安，避之不作理会，正待闭目养神，那俱尸身的眼睛突然睁开，接着又闭上，掌柜平静的脸庞有了些许波澜，微泛笑意但又很快恢复平静。那双眼睛很快又睁开对着掌柜连眨了几下又闭上，象在传递着什么讯息。

　　果然都在这里，掌柜庆幸道。被充作脚夫的柳家六个密探通过水道均被运送于此。

　　睁眼闭眼的小动作想来是吸引目标，为的是引起关注，肢体动作肯定无法大幅度展开，彼此间的交流只能通过简单的几个眼神与波幅较小的动作来传达。

　　只见对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轻轻动了动脚跟，接着将手掌翻盖过来。

　　这系列的动作想传达什么意思呢，掌柜琢磨着，深吸气代表吐呐，接纳外气入体，那么便可以顺推为体内真气的意思。脚跟是人体最低端的接纳部位，在武学上即代表涌泉穴所在。手掌翻盖意为倒置，这个比较容易理解。
　　这几个动作连贯着做，那么刚才的推断也应作一番连贯的推想。体内真气、涌泉穴、倒置，把这三个关键词联想起来，那么意思应该是，意守涌泉穴，将体内真气往下肢积聚，倒逆于目前身体的气流形态。

　　掌柜恍然大悟。将体内真气引往下肢，气随血行，血液自然也往下肢集聚，不会过早流往头部。那几个彪形大汉乃道中好手，见尸身血液未往头手部充血，自然明白过早割开手部动脉，不利血液快速排出，定然会延长尸身倒挂时辰。

　　如此一来，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便可尽量争取到时间，安心在此静候。

　　掌柜已然会意，朝那人眨眼点头，随即闭眼从容实施。

　　柳青扬与李鱼溜达归来。

　　房门刚被推开，一道身影便飞入大床，只听“轰”的一声，重物下落，八爪鱼直趴大床：“恋床大少，离床数个时辰，还能活着回来，世间罕有。”

　　突然想到了什么，李鱼立马翻身坐起，放声道：“得闲多日，莫非是风暴前的平静？”

　　见柳青扬不作答，李鱼蹿至桌前，正欲开口，柳青扬淡淡抛出一句：“今夜必有大动作。”

　　李鱼探身道：“该作何打算？”

　　“静候便是。”

　　见李鱼愣着没回过神，柳青扬又道：“琵琶宫，需作留意。”

　　“哦？”

　　柳青扬端着茶盏道：“琵琶宫不设作乐坊，表面看来是为宴请宾客之用，然其实为运输尸首大开方便之门。而更不为我们所知的，也许这琵琶宫便是开启水下所有密道机关的重要秘匙。”

　　越听越觉得蹊跷，李鱼道：“如此设想，根据何在？”

　　“还记得九宫阵么，以五居中，做庄摆阵，五便是琵琶宫。依九宫阵横向布局，数字依次为二、八、九。四、五、一。最后六、三、七。”柳青扬在纸上将各个宫的位置列出：“数字所对应的九宫便如图中所示，
　　“柳琴宫、骨笛宫、龙鼓宫。
　　四弦宫、琵琶宫、云萧宫。
　　六弦宫、水盏宫、七星宫。”

　　柳青扬依纸上所示，又道：“以琵琶宫为首，当其余八宫依次按照九宫阵各就其位，此阵法即布完毕，相应的机关阵便被启动。”

　　李鱼吃惊道：“依你的意思，现在九个宫的位置错落无序，仅是为了掩人耳目，当九个宫的位置依照九宫阵各就其位后，机关密匙便被启动。”

　　“基本如此。”

　　李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头懊恼道：“那日在琵琶宫底座内，龙柱后小龛台内有个木匣子，不知道作什么使唤的，情急之下，便忘了详探，这里面许是大有文章。”

　　“无妨，今夜便可知其一二。”

　　“九个宫的位置如何依照九宫阵各就其位，那可是九座屋宅啊，不是说搬便能搬的。” 李鱼又道。

　　“这阁内女侍行走有什么异常没有？”柳青扬反问道。

　　李鱼略作回忆道：“看不出什么异常，你见有什么不妥？”

　　“这阁内女侍行走，皆远离栏内盆栽，依中线所行，不偏不离。依常人举止，未必能够日日如此，所有女侍皆如此所行，定是足下之路有蹊跷，而下意识生出的举动。”

　　李鱼颇为惊讶：“这你也能注意到，爷们里也不见有几个你这样心细的，那依你所见，这栏内盆栽定是大有文章了。”

　　柳青扬轻笑着转身，继续道：“栏内盆栽沿九宫作环绕栽植，盆栽内种植草木皆为仙人球，文竹，万年青，胡杨等抗旱植被，这几样草木抗旱极佳，勿需人为天天施灌，此主设想细致，如此一来，即从地面作了极佳掩护，又保得盆栽底下不受水侵困扰。”

　　“如此煞费心机，盆栽底下到底有什么玄机？”

　　“为免打草惊蛇，未曾作细致探察，但依盆栽栽植的路线看来，这环绕九宫的栽植曲线应该就是九宫变换阵法所行的路径，盆栽下面想必便是变换路径的轨道所在。” 柳青扬顿了顿，又道：“略作推断，详情待今夜作分晓。”

　　谜团重重，李鱼不依不饶继续问；“依你所述，九座屋宅要依照九宫阵各就其位，便是启动盆栽下面的密轨机关进行位置挪移。”

　　“基本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