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杨尖尖

9、出差

　　时间星期天回来的时候，童话正抱着笔记本盘腿坐在床上打电话，对面的书桌上放着一桶桶装泡面，卧室的门大开着，许是要把泡面味洋洋洒洒地分散到各处。

　　时间一进客厅就听到她的声音，循声走过去，便看见这一幕。

　　“啊，妈你就放心啦，嫁女莫愁无良人，书中自有颜如玉。”童话摇头晃脑地对着电话那边的人摆谱。

　　时间皱了皱眉，站在门边扫视了一圈她的房间，除去床上一堆乱糟糟的衣物和桌上的冒着热气的泡面，其他都还好。

　　童话和电话对面的童妈妈小吵了好几句，才发现在门口侧站着，左手环臂右手手背放在鼻翼下，微眯着眼盯着她书桌上的泡面的时间。

　　电光火石之间，童话一边听童妈妈唠叨一边想起刚搬进来时，时间说过不喜欢自己家里有任何怪味道。

　　泡面味，毫无疑问就是属于怪味的范畴。

　　童话连忙不顾童妈妈的唠叨，挂断了电话，丢开腿上的笔记本，站起身来，把泡面的盖子严严实实的盖住，再用旁边的塑料袋封紧，站在书桌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你在床上吃泡面？”

　　“没有！”童话马上否决，“我没有在床上吃！”

　　时间的眼神扫过她的床沿，走了出去。

　　童话丝毫不敢怠慢，一边在心里暗自懊悔，一边迅速地整理好书桌上的一堆垃圾食品，急急忙忙地跑下楼丢掉，顺便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瓶茉莉味的空气清新剂。

　　回来时，时间正在客厅旁的冰箱前往里放东西，童话趁机四处喷洒了空气清新剂，然后猛吸了一口气，才放下心来。

　　看见童话站在自己卧室门口闻空气清新剂，时间忽然就开口问道：“你晚上就吃泡面？”

　　童话听他这么问有些不安，悔恨地埋首盖上清新剂的盖子，“没有，我是下午太累了，回来不想煮东西吃，所以才……我平时真的都不吃这些怪味的东西的。”

　　“嗯……”时间点了点头，尾音拖得很长。童话以为他不信自己是因为很累才不想煮东西，忙解释：

　　“我下午回学校里开了一个会议，李教授让我做很多备案和案例整理，他说我们这些临毕业博士生可能过几天要去M市，做一个关于灾后应激性精神障碍的调查统计。”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届时可能做不了时老师你的助教工作。”

　　M市前不久发生了7级强震，现在正在进行伤员安置和灾后处理工作之中。

　　时间只是在整理冰箱，听她这么说，扭过头来看她，童话只觉后背一阵毛骨悚然。

　　“所以你晚上就吃泡面？”

　　“呃，是没什么必然的关系没错啦，好吧我认错，以后绝对不会再弄出这些你不喜欢的味道。”童话有些抓狂，欲哭无泪，痛下决心地保证。

　　时间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会不会做饭？”

　　“嗯？”

　　“听周谈生说，你煮的东西很香。”

　　“你没吃晚餐？”童话诧异地盯着他。

　　“泡面上有一层蜡，对身体不好。”时间眨了眨眼，“重新煮点东西，我就原谅你今天的恶劣行为。”

　　“……”

　　童话不情不愿地去做了两人份的粥，顺便清炒了几个小菜，权当是对房东的赔罪。

　　时间皱着眉尝了一下，片刻又把好看的眉头舒展开来，“不错。”

　　坐在餐桌对面的童话喜形于色，有些得意洋洋，挥舞着手中的筷子，“那当然啦，我是有特意去学过厨艺哎。”

　　当年和陆续在一起的时候，童话被室友的“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给蛊惑，特意去学了一点厨艺，加之后来总是自己照顾自己，学到手的东西更是得到了内化。

　　“既然是学过厨艺，那这样的手艺就不算什么了。”时间搅了搅面前碗里的粥，笑道。

　　童话撅嘴怒，“哎，你本来说话就这么令人讨厌么？”

　　“科研工作者要讲事实基础。”

　　“你不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兼职。”

　　童话摇了摇头，不想再跟他贫。

　　起初认识时间，以为他是霸道的富家公子；后来没被耍之前，她以为他是性格还不错的高富帅；再然后被耍了一道，她又以为他是人模狗样心地腹黑的假教授；可是，好像也并不是这样。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就有些微妙的变化，童话偶尔抬眼，会恰逢时间也抬眼看她，童话忙把眼神移向旁处，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刚才我回来时听见你讲电话。”时间开口舒缓气氛，“听见你说，书中自有颜如玉？”

　　“嗯？”童话抬头，“哦，我妈催婚，总是担心女生读太多书会嫁不出去。”

　　“是有这样一种说法。”时间表示赞同。

　　“科研工作者要讲求事实基础。”童话斜眼瞅他，“再说了，谁说我嫁不出去。”

　　“连男朋友都没有，嫁出去应该也不容易。”时间勾唇笑。

　　“你怎么知道我没男朋友？我有男朋友又不会跟你讲。”

　　话一出口童话就觉得好像有些暴露智商，懊恼不已。

　　一个有男朋友的女人会和一个不熟的男人住一起？

　　时间眼里含着丝丝笑意，端起手中的碗，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看着童话在对面抓耳挠腮，只笑不语。

　　童话颜面荡然无存，厚着脸皮试图扳回一局：

　　“天下乌鸦一般黑，作为一个单身狗你没资格说我。”

　　“也是，你没男朋友，我没女朋友，很公平。”

　　时间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童话。童话缩了缩脖子，不再接话，自顾自地埋首吃饭。

　　※

　　两天后童话和何水清，陈浩一起接到通知，被要求随着A市其他学校及心理学协会的部分成员一同出发，前往灾区。

　　童话事先就知道这趟调查要持续不短的时日，少则一两周，长则个把月，故而她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就绪。不过说也奇怪，平日里总是喜欢叫上童话做小跟班的时间，这两天很意外地没有搭理童话，总是早出晚归，童话心想着虽然他们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他们是正经的租借关系，又肥不是什么其他的关系，也就没多问。

　　可是这并不代表着这货可以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省心理委员会会员的身份同他们一起出发去灾区啊！！！

　　放好自己的小皮箱的童话，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准备蒙头大睡，岂料不一会身旁的座位上就出现了一个身影，起初童话以为是何水清，可拉了拉帽子，斜眼瞟了一下，对方好像是穿着蓝色外套的男人，童话一边摘下帽子一边礼貌地说：

　　“这位先生，这个位置有人了……”

　　目光刚触碰到对方的脸，童话的笑就半僵在了脸上，面前这张似笑非笑，让童话情不自禁想要挥拳而上的脸，除了她的房东，没有其他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水清呢？”童话说话有些结结巴巴。

　　时间眼神往稍后面的位置上看了看，童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何水清笑靥如花，正挤眉弄眼地向她挥手，那表情，煞是欢喜，像是在说“我把这机会让给你自己好好珍惜吧”。

　　“我是心理协会的会员，和你们一起去灾区做调查。”时间不慌不忙地解释。

　　可童话听到他这样淡定的解释有些心气不顺，好歹也是住同一个屋檐下的，既然要一起去同一个地方工作，早点说要死么？非要等到出发的时候再给她一个“惊喜”！

　　时间像是猜到她咬牙切齿的表情背后的意思，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慢悠悠地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事的，所以之前也没来得及说。”

　　童话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仰头看了看座位上方的行李箱，自己的小皮箱旁边放了一个男士行李箱。遂“哧”了一声。今天才接到通知，鬼才信呢！再不济也是昨天就知道了，否则不可能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现在只想求神拜佛，千万不要和时老师您老分一组。”

　　童话愤愤不平地转过身去，盖上帽子来继续睡觉。

　　时间侧首，知道她肯定不信，他也不解释，毕竟自己在她心里是已经有前科的，更何况——她怎么可能不和他分到一组？当真以为他这两天不见人影是去玩了？

　　虽然心理协会的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这一次，时间的确是自己申请一起去地震灾区做调研。

　　长途汽车徐徐开动，渐渐上了高速，时间身旁的童话逐渐陷入了熟睡，前两天，童话就为去灾区这件事激动得睡不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睡觉的机会，童话自然不可能放过。

　　时间靠在座位靠垫上看着蒙着脑袋的童话不安分地伸手来拉扯帽子，大概是觉得捂着有些闷热，可拉扯好一会也没把帽子扯开，时间轻笑出声，侧身去帮她轻轻拉开帽檐，露出童话顶着乱糟糟头发的脑袋来。

　　刚帮她掀开帽子没一会，时间便感觉到左肩一沉，扭头一看，童话的脑袋正软软地靠在他的左肩，可能她是想找个舒服的姿势依靠着，小脑袋还时不时地在他肩上轻蹭，俨然是一只早已睡熟的小猫。

　　时间看着陷入昏睡的某人，想到刚才她还在对自己闷声闷气地发脾气，再与之对比，就有些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