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杨尖尖

5、上课

　　童话和时间本是去一个临近A大的西餐厅，可能是A大明天开课的缘故，很多的学生都来了，西餐厅里人很多——情侣很多。

　　思及此，童话自告奋勇地邀请时间去A大的后街吃烧烤，她在这大学城呆了几近9年，S大的本科四年，加上在A大念直博这四年半，所以对这附近，童话可谓是了若指掌，哪里有好吃的，哪家的味道纯正些，对她来说，都是如数家珍，随口便能娓娓道来。

　　只是不知道——
　　“你吃得惯这些路边的小摊么？”童话试探着问他，毕竟是住豪宅的人，饶是性格再好，口味也不一定随便。

　　时间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小吃店，来吃的都是学生居多，每家店的店面都不大，很多店都是在外面搭了一个棚，下面摆着餐桌，桌边坐着穿着亮色衣服的学子们，桌上的食物冒出的热气遮掩住了学子们青春靓丽的容颜，却难掩响彻天际的爽朗的笑声，他知道，这是独属于学生的快乐街道。

　　而站在他身旁的这个女人，如果没有人告诉你她已经二十六岁了，你或许还看不出她有没有满二十，细细的小卷匀称的铺在肩上，穿着黑白条纹针织毛衣和棉纺长裙，手里提着咖啡色小包，扑闪的大眼如天上的星宿，唇角轻勾，望着他耐心地等他的答案。童话向来不喜浓妆，崇尚素颜，所以出门并没有化妆，但白皙的肤色好得让人咂舌，说她是刚上A大的学子亦不为过。

　　“可以一试。”时间点了点头，他是没吃过路边小摊，可是也并不排斥。

　　“太好了，我带你去我最喜欢的一家店。”童话大喜，眉眼里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光茫，拉着他沿着街边小跑起来。

　　时间顺着她也跑，心想该说她单纯还是单蠢，真是不敢相信，一个念心理学的人，如此容易轻信陌生人，或者他应该说，是他看起来面善？

　　※※※

　　一顿夜间烧烤吃得童话很满足，这一顿夜啤酒，让童话俨然已经把时间当作了朋友，趁着兴头，童话提出要带时间去逛逛她的校园——A大。

　　“A大作为全国有名的园林景区之一，风景优美，宜家宜室，我带你去逛逛啊。”

　　“好。”

　　情人节的夜晚笼罩着A大，更给这个平日里就风景宜人的校园增添了一抹朦胧和浪漫，成双成对的校园情侣晚饭后均漫步在小道间，一派和谐。

　　这让童话有了一种自己和时间也是其中一对的错觉，可是李教授的一个电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童话不好意思地对时间笑了笑，时间放缓脚步，双手插在裤兜里，默默地看着她接电话。

　　“李教授。”

　　“童话啊，是这样的，今天你来我忘了告诉你，这学期儿童心理学来了一个新的副教授，你就暂且被定为他的助教，明天开始就跟着他办公学习，这事我还给忘了，待会我把联系方式发给你，你先早些跟他联系看看。”

　　“哎？新的？”童话被吓了一大跳，停下脚步。她这学期结束就能直博毕业了，本来都跟自己做助教的老教授混熟了，关于发表论文什么的都谈妥了，怎么忽然给她换了一个新的上司，形势对她太不利了！

　　“是啊，原来的刘教授离职了，来了一个年轻的新教授，我跟他见过面了，他知识很渊博，为人也很和善，你这学期可要多跟他学习，在工作上要积极协助时教授。”

　　“李教授……”童话望天，欲哭无泪。

　　时间在她身旁大抵是猜到什么事了，却未曾透露只言片语。

　　童话挂断电话，不一会，手机便接受到了自家导师的短信，童话一边苦笑着给时间解释，一边点开短信。

　　“工作学习上的事，真是来的不凑巧，哎——”童话被短信内容上的“时间”两个字生生吓住了，话到一半大叫了一声，引得周围的情侣纷纷侧目。

　　时间也偏过头来看她，停下脚步，“怎么了？”

　　“你——”难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叫时间的人？她之前怎么没遇到过？“时先生，冒昧问一句，你是从事什么行业的？”

　　时间想也是她大概知道了自己是她微上司，略做思索，从容不迫地答：“教育行业。”

　　童话心里一咯噔，心说不会这么凑巧吧，千万！

　　一边双手颤抖地点击短信上那个号码，颤颤巍巍地点击了拨打，然后死死地盯着站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

　　一秒，两秒，三秒……过了好一会，电话也没被接通，而对面的时间身上也没有响起铃声的征兆，童话舒了一口气，刚要放下心来，就看见对面的时间从兜里缓缓拿出手机，闪烁的屏幕提示着有人致电，童话心下一凉，果然——时间按下了接听键，于是，童话对着手机的左耳和对着空气的右耳同时听到了一个温文如玉的嗓音：

　　“你好，童助教。”

　　而那声音的主人，正站在她的面前，一双闪烁着笑意的眸子映照着童话滑稽呆愣的表情。

　　那一刻，童话忽然了解到，面前这个总是把若有若无的笑意挂在嘴边的男人，真是把“贱”内化到骨子里了才会到达这样的境界。

　　※※※

　　晚上回到出租屋的童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前总是出现那家伙皮笑肉不笑的脸，当真是心烦意乱。

　　童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蒙上被子，开始思考人生。

　　第二天开始上课，童话把那件价值不菲的T恤还是装在手袋里带来，准备还给时间，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童话偶遇见了同门同学，何水清和陈浩。

　　何水清一见到她，就神秘兮兮地凑上来，笑嘻嘻地跟她分享学校的大事：“童童，你知不知道这学期我们教科院来了一个新的副教授，听说是海归，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十分英俊，年纪轻轻就做到了A大的副教授，真是令人垂涎三尺。”

　　童话听她这描述，猜着她说的估计也就是时间，定是八九不离十。

　　“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他年纪轻轻又十分英俊？”

　　陈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对何水清话的真实性表示质疑，何水清向来喜欢把事情夸张化，想是陈浩觉得她这次又是在夸大其词，但童话在心里暗暗想着，这次何水清倒确实没说什么大话。

　　“全教科院都在说，只有你这种只会念书的书呆子才不知道。”何水清白了陈浩一眼，没好气地说。

　　他们俩总是一见面就吵，都是同门师兄弟，吵嘴成了他们的日常之一。

　　“水清，那个新来的副教授叫什么名字？”

　　童话漫不经心地打断他们的争吵。何水清听她这么问反而觉得惊奇，放在以前，童话其实都是不太关心这些动态的，看来帅哥这种生物果然还是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我听说好像叫时间，这名字都好熠熠生辉有没有，只是还没见到他，不知道谁会成为他的助教。”

　　何水清又在犯花痴，童话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幻想，“别想了，我跟的新副教就叫时间，刘老离职了。”

　　“呀？！你的？！”何水清惊呼一声。

　　“你要，我跟你换啊。”童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拢了拢手里的书，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好听嗓音：

　　“看来童助教对我这个新搭档不是很满意，不知道我时间是不是不小心招惹到了童助教。”

　　童话身子一僵，回头一看，果然又是这货，昨天对他生出的好感，在他贱笑着接电话那一刻就泯灭了，现在见到他，倒有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何水清不这么想，童话瞅着她看人家的眼睛都直了，连陈浩也上下打量了一下时间也没吭声。

　　时间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西装，白色不是普通人能轻易hold住的颜色，更何况是全身白，但时间并不是普通人，前面也说过，他身材高挑，约摸有一米八几，不瘦，但绝不是胖，身材很匀称，一双长腿笔直修长，俊美的脸上总是带着一副与世无争的淡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他像一道光，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但童话知道，被这种温暖的气息所蒙蔽了的人，是不会认识到他美丽皮囊下的贱的。

　　“你们好，我是教科院新来的讲师，我叫时间，初次见面，还请多指教。”

　　时间把目光投向何水清和陈浩，淡淡地笑道。

　　何水清立即狗腿地迎上去：“时教授您好，久闻您的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您本人更是英姿飒爽……”
　　※※※

　　童话原以为被他抓着了自己在背后诋毁他，时间一定会非难自己，但没料时间在工作上很严肃，认真地阅览了她整理的学生名单和课程大纲，并且很“和蔼”地对她道谢，并且还虚心向她请教了刘老的上课方式和学生的接受程度，童话一一作答之后在心里想：现在大学生哪个不是看颜值，你时间顶着这么一副好皮囊，全班估计都会直勾勾地看着你，谁还管你讲的什么。

　　下午上课的时候，时间状似不经意的问童话：“童助教，不知道你下午有没有空。”

　　“嗯？”

　　“我想第一次去讲课，希望还是有童助教在场，有什么问题也好请教一下你。”

　　童话乐了，心想你也不是超凡脱俗嘛，虽然教科院人人都在津津乐道时间这只年轻的留学海归，但谁也不知道他上课居然会紧张，还需要人陪着一起。

　　“我没事，作为您的助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童话嬉皮笑脸地回答，她倒真想看看他是怎么上课的。

　　后来，童话发现这是一个苦差事，她去班上纯粹是去维护课堂治安的，请注意，是“课堂治安”，而非“课堂秩序”。

　　容纳了120个学生的大教室里，在时间进教室之后，尖叫声就此起彼伏，时间自我介绍他们也叫，说一句话也叫。

　　童话坐在第一排支着下巴瞅他们，心说虽然时间是有点姿色，可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再者——这尖叫声中混杂的浑厚有力的男声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的大学生里多伪娘么？

　　自我介绍完了，时间扫视了一圈台下，目光停留在童话身上，“在我们开始正式上课之前，同学们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童话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心想我又不是学生你看我干嘛。

　　这个问题不一会童话就明白了答案，这货感情是太紧张就想看着熟人。

　　大学生的问题发射程不容小觑，起初还有几个同学问了正常的问题，后来不知是谁，问了一句“时老师，您结婚了么？”

　　童话喜闻乐见，巴着眼看他怎么回答这种问题。时间微微沉吟，抿了抿唇，答道：“尚未婚娶。”

　　他话音刚落，童话就听到很多女生兴奋的叫声和很多男生重重的叹息，课堂气氛一下子到达了高潮，趁着火热，又有一个男声提问：“那时老师，你有对象么？”

　　又是哄堂大笑，笑过了全班却屏息待他回答，就连童话都不自觉收紧了呼吸——她收紧呼吸可不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对象，而是这货为什么目光暧昧地望向她？！

　　长达十秒的对视后，童话赫然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来了，甚至有些同学开始故作深沉地发出“哦——”的声音，时间一动不动地盯着童话，而后把目光投向发问的男生，避重就轻地回答：

　　“老师取向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