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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六 ...


  •   毓臻沿着凤殇所指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是迂回的小路,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眼看快要过三更了,也还没见着凤殇所说的树林,就更别说是村庄了。
      心中觉得有点不妥,毓臻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折回去,提了气,加快了脚步往前赶。
      再走了一阵,前满面果然出现了一片树林,只是月色已暗,映着一片林子,便显得格外的阴深。
      毓臻皱了皱眉,紧绷了身体,走了进去。
      林中回荡着一阵阵不知从哪传来的吼叫,这样的林子,别说是晚上,即使是白天,穿过去也要一定的勇气,林子那边即使有村庄,出入不便,恐怕也不会是如何富裕的村庄了。
      不愿久留,毓臻提起跃上树梢,几个起落便出了林子,果然看到林子边上一条小河缓慢流过,趁着月色,却看不清它的深浅。
      左右看了一阵,毓臻才看到右边颇远的地方隐约架了一座桥,微蹙了眉,他只觉心中一阵忐忑,犹豫了一阵,才往桥那边走去。
      说是桥,其实不过是一根较粗的树干,过了河,对面是半人高的草丛,桥边上有一条小路,似是人为走出来的。
      毓臻执了衣摆,走入草丛中,一阵枯草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说不上多恶心,只是味道浓烈,让人一阵晕眩。
      又走了一阵,终于听到了一阵狗吠,前面似是人家。
      毓臻却越渐紧张了起来。
      出了草丛,便能看到前方一个不大的村落,三三两两几户人家,村前几块方田,点着一盏摇摇欲坠的油灯,村口树边栓了两条狗,听到脚步声,吠了两下,又趴下去睡了。
      毓臻站在那儿,心里就突然说不出地慌了。隐去脚步,绕过那两条狗进了村,村里的房舍倒是整齐,一例的砖墙黛瓦,再往里走,一座祠堂模样的房屋和旁边一个开阔的院落,分明比别处奢华。
      毓臻没有进祠堂,走到院落门前,门上上了锁链,倒也干净,只是显示中内里无人居住,毓臻也隐约猜到几分,这里大概便是凤殇和怜更从前住的地方了。
      往后退了几步,翻墙而入,里面跟一般大户人家的宅子一般,有前院后院,还分了小院子,院子前的月亮门上,还题了名。
      毓臻转了一圈,停在了一处题着“殇园”的院子前。
      殇,早夭。题扁上简单两字,便似一条细小而锐利的刺,扎在他心头,拔都拔不出来。
      站了一阵,毓臻才举步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庭院,一边放着兵器架,一边是练武用的木桩,院中只有三个房间,一时也看不出哪个是凤殇的房间。
      随手推开东边的门,里面除了一般摆设,便是满桌满架的药瓶,尽头还架了一个小药炉,显然不该是一位落难世子的住处。
      掩了门,毓臻顺次推开了另一扇门,只看了一眼,便猛地又关上了。
      里面是满屋子的书,堆在架子上的,桌子上的,地上的,除了桌子边上空了那么一点位置可以容人,其他的便是让人压抑的书海。
      药房,书房,那么剩下的,便该是凤殇的卧室了。
      毓臻手搁在门上,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线。
      里面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满架的药瓶,也没有高叠的书。
      一张木板床,一个小几,角落一个老旧的衣柜,便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毓臻站在门口,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马车在路上狂奔,凤殇坐在车厢里,半靠着似睡未睡,车外天色欲明,隐约听到赶车的人勒了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凤殇慢慢张开眼,眼中连半分的睡意都没有了。
      “皇上。”车外传来眠夏的低唤,凤殇应了一声,便听到她压着嗓子道,“已经到定城城外了,来了个人,说是城中主将,奉涟王之命来接驾。”
      知道眠夏的意思,凤殇只是淡淡应了一句:“随他进去吧。”
      “可是!”眠夏叫了一声,迟疑了一下才道,“涟王如此放肆,竟然不亲自来迎,皇上,这……”
      “随他进去。”凤殇又重复了一遍。
      车外眠夏一阵沉默,终于低低一声,走了开去。等眠夏再走回来,凤殇便感觉到马车又缓缓地动了起来了。
      “眠夏。”他低唤了一声,知道眠夏就在车外跟着,也不等她应答,继续道,“你们只当毓弋不敬,不肯来迎。他不过是怕见了朕,在人前失礼罢了。”
      外面没有声音,好一阵,眠夏才低应道:“是奴婢想得不够了。”
      凤殇一笑,不再理她,合眼似又睡去了。
      再走了半日,停在一处新建的大宅前,凤殇下了车,众将跪礼,却始终不见涟王毓弋。眠夏听过凤殇的话,自然不敢多做声,其他的随从却也渐渐有些不满了。
      凤殇只当不知道,笑着跟跪礼的众人招呼过了,招来一人,笑问:“你们涟王,在里头吧?”
      那人诚惶诚恐地行礼,只当凤殇也要怪毓弋不出迎了,一时居然不敢吭声。
      “放心,朕明白涟王想什么,你只管回答就是。”
      “是,王爷是在里头。”那人不敢再沉默,连声应道。
      凤殇回头看了眠夏等人一眼,示意他们先去安顿,一边拒绝了众人随行,独自走了进去。
      直往前厅走去,刚进门,果然看到一人背向门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凤殇抿唇一笑,叫了一声:“毓弋。”
      厅中那人全身一震,猛地回过头来,脱口便道:“怜……”后一个字终是没有叫出来,他微微张了张嘴,便不再说话了。
      凤殇眼中一黯,随即便笑得灿烂,一挑眉,道:“朕亲自来定城,涟王居然不来迎接,就不怕朕问你罪么?”
      毓弋哼笑一声,并不恭谨,只是道:“你要问罪,随时可以,又何必以这个做借口?”顿了顿,目光停在凤殇下巴上的疤痕,微一蹙眉,冷笑道:“你那疤又是怎么回事?嫌自己长得太好么?”
      凤殇漫不经心地一笑:“不是嫌自己长得太好,是嫌长得太像哥哥了,划破了好叫人不会错认。”
      毓弋又是一皱眉:“你跟他哪里像了?何况,当今天子,谁敢错认?”
      凤殇侧眼看他:“你刚才不也差点错认了么?”见毓弋一时语塞,凤殇不禁笑出声来,“毓臻要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可惜他总是想着哥哥,我一气自己,就自己划了道疤。这样……就不像了吧?”
      毓弋摇头啧啧道:“你跟他,不过轮廓像而已,就是一个眼神,也差得远了,哪里像了?赌这样的气,像话么?你该不会是跟毓臻……”
      凤殇耸了耸肩,并不答话,沉默了一阵,突然道:“你呢?还在找哥哥么?有消息么?”
      毓弋一怔,冷下脸来,好一阵才苦笑一声,摇头道:“消息总是有的,只是追查过去,就会发现都是假的。”
      凤殇看着他,毓弋那几句话说得平淡,他却不难理解那背后有多少次的失望。
      以为这次是真的,会有结果了,到头来却还是假的。那样的失望,又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了?眼前这个人却一直不肯放弃,一年,又一年。
      “放弃……不是会更好么?”忍不住问了一句,问出话来,连凤殇自己都被吓到了。
      毓弋看了他一眼,缓声道:“一天见不到他的尸体,他便有一分活着的可能,只要有一分的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凤殇看着他眼中的专注,心中不禁暗生了羡慕,低低一笑:“明明是哥哥负了你,不是吗?”
      “他负我,跟我爱他,是两件事。”
      凤殇一震,低下眼去,呢喃道:“两件事么……真好啊……看着你,就恨不得跟哥哥换过来,哪怕心疾缠身,活一天算一天,哪怕真的死在定城城上,也好过当这皇帝。”
      毓弋见他说得低切,忍不住哼笑一声:“皇上这话也说得太假了吧?你还是世子受尽尊敬呵护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了?你当皇帝,高坐朝中,他又替你做了什么了?换过来?就像欠债的人跟借债的人说,我们换过来吧……这话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我没有!”凤殇突然大叫一声,死死地盯着毓弋。
      毓弋吓了一跳,刚要开口,便见凤殇笑出声来,眼中却尽是凄惶。
      “毓臻说我欠了哥哥,你也说我欠了哥哥,去祭祀一次,也有人说我装模作样,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又知道多少!”凤殇一直笑着,退后一步,眼神却似是有些失控了。“你们又知道多少……试药练武学字,我做这些的时候哥哥难道不是一直在休养么?我留在村里,就是被师父打晕过去,也要被骂偷懒受罚,他在毓臻那儿受尽宠爱,我有欠他一分么?定城一役,他算计毓臻,算计你,最后自己挨一箭便死了干净,我在朝中,各方应付,好过么?你们总说我欠他,我又欠他多少?我跟他本就是为了这天下而生,因为他死了,因为你爱他,毓臻爱他,所以他是最好的,因为我还活着,所以我总是欠他的,永远都还不清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揭露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真相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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