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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光乍泄 ...

  •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更何况还是常年难见的至交好友。

      杂技团早早的歇业打烊,辟尘亲自下厨做了整整一桌丰盛的晚餐,为了照顾谢衣年幼的爱宠,还特地煮了马奶和肉糜。

      谢衣口中厨艺极好自然不是虚言,辟尘的这桌菜确实不错,不单是手艺出众,食材亦是常人难得之物,带有浓郁的灵气,估计都是叶海走南闯北一路搜集得来的。

      叶海装模作样的怜惜一番窝在谢衣身前慢慢进食的小猫,“小崽子,你要是聪明的话就趁现在吃个饱,以后再想吃上正常的饭菜估计就千难万难喽!”

      可惜对于他此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小猫连一个眼风都欠奉,泰然自若的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舐着面前的肉糜。

      谢衣简直爱煞了小猫的这番表现,恨不能把它抱进怀里使劲儿揉搓一番,可惜,他默默地摸了摸手背上依旧隐隐作痛的抓痕,唔……蒸鱼的脾气好像不怎么和善,自己还是不要打扰它进食比较好……

      叶海对好友遇上可爱的小动物就全无原则的表现早已无力吐槽,不过,好友不比自己,即使居无定所、身似浮萍,身边也一直有这么一群聒噪的家伙作陪,而他呢,常年不出纪山,镇日与木头偃甲为伴,确实太也孤寂了,这只猫崽子若能与他相伴些时日倒也是美事一桩,只希望好友能悠着点儿,莫要也将这个小崽子吓跑了。

      “来,尝尝这酒,可是我从太华山清和那里讨来的。”叶海帮好友斟了一杯酒。

      谢衣执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之物润如琥珀、入口绵长悠远、酒香清冽却不腻人,随即赞道:“果然是好酒!”

      “既是好酒,那便多饮几杯。”叶海劝道。

      谢衣摇头,“浅尝即可,不敢多饮。”

      “无趣!”叶海哼了一声,嗤笑道:“几杯酒而已,也有这许多计较,不爽利!”

      谢衣失笑:“少顷我还要带着蒸鱼折返客栈,若是满身酒气,难免不雅,叶兄勿怪。”

      “好了好了,你总是有道理的……”叶海无奈认同:“对了,不知你准备何时离开长安?”

      “即见叶兄,我在此间诸事已了,明日便准备返回纪山。”谢衣答道。

      “哦,明日……”叶海沉吟一阵,接道:“你要的图志我已绘制泰半,估计最多十天半月便可完成,到时候我便让偃甲鸟给你送过去,就不劳烦你亲自来取了,如何?”

      “如此,便多谢叶兄了。”谢衣轻笑道谢。

      等宴会结束、谢衣起身告辞的时候已是子时,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早已人迹罕至,寂静无声,仍有灯光的地方,除却客栈,便是风月之地了。

      谢衣抱着自己的爱宠缓步走在无人的大道上,皎皎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江天一色无纤尘

      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谢衣突然想起在流月城中的时候,自己经常和师尊坐在一起饮酒畅谈,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师徒二人感情极为融洽,师尊于他而言,亦师、亦友、亦兄、亦父……

      可惜,那些美好之事终究难以长久,早已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再也不复得见,或许,唯有梦中,他们师徒才能再次亲密无间吧?

      不知在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再见师尊一面,只是,他已然能够想象,若是师徒二人再见,又会是何种光景。自己叛逃下界,对师尊而言,是不可忍受的背叛吧?

      抱着自己正往前走的偃甲人突然停了下来,太子长琴疑惑的抬头张望,只见他正望着天边的明月,不知在怀念什么。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十四个字被他念的婉转而伤感。

      太子长琴伸出爪子挠了挠他的袖子,见他全无反应,依旧沉浸在他莫名其妙的怀念中,于是干脆不再理会他,身子一扭就从他怀里跳了下去,轻巧的落到了地面上。

      谢衣低下头,这才看到爱宠正慢吞吞的往前走,他赶紧跟上,把它重新抱回怀里,“蒸鱼莫急,我们快到客栈门口了,若是让小二哥看见你可就不好了。”

      进入客房,小猫毫不犹豫的跳到摆着九霄环佩的桌案上,身子往里一蜷,然后把脑袋一埋,不再搭理目瞪口呆的谢衣。

      谢衣失落的走到爱宠旁边,“蒸鱼……你今晚上不和我一起睡到床上了吗?”

      小猫:“……”

      “咳咳……夜里风凉,这里又没可供保暖之物,你还小,万一受寒了怎么办?”

      这次回应他的是小猫不疾不徐摆动着的尾巴尖尖。

      谢衣绞尽脑汁,“这样吧,我把九霄环佩也挪到床榻旁边,你呢,就睡在中间好了。”

      这个主意越想越好,谢衣小心翼翼的抱起爱宠,见它没有抗议,立刻顺手也将九霄环佩换了位置。

      一夜平安度过,第二天一大早,谢衣便退了房间,带着九霄环佩和自己的猫儿离开了长安,返回纪山别院。

      纪山位于长安城正东方,谢衣虽有飞行偃甲,然而形貌特异,恐怕会吓到下界普通的居民。扰民之事他向来是不愿做的,更何况,此时正是阳春三月,雪澌冰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岂不是踏春郊游最好的时节?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如此大好春光,怎可轻易辜负?

      停停走走,不过两三日的路程,谢衣主宠二人足足行了一旬有余,等到他们到达纪山的时候,刚好叶海的图志也同时到了,怎一个巧字了得?

      或许是这段时日谢衣将小猫照顾的太好,长安到纪山的路途又是大道,沿途商铺林立、酒舍比肩,再加上猫儿不时地跳下来走几步,饮食丰富、又兼活动适量,不过不足半个月,它已然没有了初见时候的孱弱,有时候看来,简直像是个威风凛凛的小老虎。

      绕过一个水车轧轧运转的小山村,他们就正式迈入了纪山的地界。

      平原上虽然已经温暖和煦,但身处山间依然能够觉察到冬季的阴寒,山脚下还能看见茵茵的绿草,到了半山腰就只剩下枯萎的枝叶了。

      继续往前,越过一道道精密的机关,接着便进入了一条长长的甬道,阳光被黑暗打败,只能不甘不愿的退了出去,将这里完全留给阴寒。

      猫儿毕竟年纪尚幼,又先天不足,一进入这里便开始不适,崎岖的小道旁边潺潺的溪水中还能看出来其中潜藏的冰渣,阴气森森,他本能的往身后那人温暖的怀里瑟缩。

      谢衣觉察到爱宠的动作,略略皱眉,本来想着和这里的地灵打个招呼的,既然蒸鱼不适,那就暂且略过吧,等以后有机会再提不迟。

      他伸手捏了一个法诀,一道金绿色的光芒闪过,方才这里的那对儿主宠已经不复得见,凭空出现在了山顶的竹屋中。

      一队偃甲人觉察到主人的归来整整齐齐的朝谢衣右手抱胸,弯腰行了一个神农礼,然后继续自己的职责。

      屋子里虽然长时间没人居住,不过因为有偃甲人时常打扫,亦是干净整洁。

      谢衣本想将九霄环佩放置高处,以免偃甲人不小心误伤,不过再看看爱宠,还是放弃了这个相对保险些的处置,将琴置于临近窗户的长案上。

      这里本是自己平日里读书写字之处,采光极好,每到下午的时候阳光能够直射进来,想来蒸鱼是会喜欢的吧。

      安顿好自己的爱宠,谢衣立刻开始研究叶海送来的图志,图中画的是骊山的行宫。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本以为《阿房宫赋》中的描绘颇有夸大之嫌,可此图志中所描绘的强秦第一宫殿甚至比文中所言更要巍峨几分,只可惜这般旷古绝今的宫殿早已毁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实物如何,自己只怕无缘得见了。

      唉……生不逢时,何其悲哉。

      不过好在还有好友费时弥久、屡经考据得来的图志,也算一偿心愿了。

      太子长琴蜷缩在九霄环佩旁边,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叶海送过来的图志,然后又慢条斯理的移开,单凭遗址和些许文献就能推测到这般境地,和自己记忆中的阿房宫相比,虽未中十分,却也勉强有八分了,这个叶海倒也颇不简单。

      猫儿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从窗口跳了出去。

      此处居所位于悬崖附近,连飞鸟亦是难越,更何况人乎?而且唯一的那条路上又被他设下了重重机关,每处机关皆运行良好,出门便戴上面具,哪怕是见自己的友人时亦不曾脱下,这个偃甲谢衣,到底在躲避什么人?

      还有刚才他所施的瞬行之术,木之灵力浓郁易辨,颇像神农一脉的术法,这个谢衣,莫非是传承自神农的上古遗族?

      只是自己并未听闻现在还有什么上古遗族存世,看来自己实在是避世太久了。

      太子长琴慢吞吞的巡视着自己新的暂居地,景色不错,可惜寒气重了些,再过些时候,尤其是到了炎热的夏季,到此地避暑想必是个不错的选择。

      总体来说,他对谢衣的这处居所还是满意的,当然,更让他满意的是这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动物。

      不过,这丝微弱的满意马上就消失的一点不剩了。

      看着自己面前那一盘子黑乎乎的东西,猫儿嫌弃的扭过头去,摆明了不给面子。

      谢衣脸上的微笑慢慢隐没,他略略蹙眉:“蒸鱼,你不喜欢吃这个吗?客栈里的红烧鱼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太子长琴摇了摇尾巴,请恕他眼拙,实在看不出来这坨黑黑绿绿的,还散发着奇怪味道的东西和鱼有什么关系。

      谢衣自己尝了一口,疑惑:“不难吃啊,蒸鱼你尝尝嘛,就尝一口!”说着,拿起调羹挖了一大块就往爱宠嘴边送去。

      猫儿立刻炸毛,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爪子。

      谢衣也不恼,依然好声好气的推销着自己的成果。

      宁静的山间小院蓦地喧嚣起来,一个追一个跑,玩得不亦乐乎。

      可惜的是,直到最后,谢衣也没能成功的把那坨东西塞到爱宠口中。

      要知道,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如此,越是觉得近在咫尺,越是难以放弃,谢衣总觉得自己只要下次再稍稍努力一些,蒸鱼就会非常给面子的品尝一下,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这场大戏几乎每天都会上演,直到小猫慢慢长大,能够捕到空中的飞鸟这才作罢。

      谢衣看着猫儿叼着鸟儿滴血的尸体走到自己面前,然后放下,接着两只圆溜溜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自己,突然感到一阵窝心,辛辛苦苦养大的猫儿猎到的第一只猎物就送到了自己面前。

      “好蒸鱼,这是你自己辛苦猎到的,还是自己吃吧,我不吃东西亦无不可……”

      太子长琴:“……”

      他明明只是想要告诉他自己完全可以解决自己的食物问题,请他以后莫要再多管闲事而已,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他是宁愿饿死也不会吃的。

      怎会如此难以沟通?

      猫儿默默地叼起自己的食物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这里原本是一丛萱草,不过自己到了不久之后就死光了,谢衣尝试着重新种了几次,无一例外都是以悲剧收场,谢衣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不过他却知道,和谢衣无关,不过是自己的命格罢了,无论在何处、和何物相处久了,都是凄凉四散的结局。

      不过,这人只是一具偃甲,身处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圣人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眨眼间就已到了深秋时节,猫儿早已褪去了胎毛,换上了更为光滑亮泽的皮毛,只是,某些令人尬尴的事情也随之而来——动物的发情期。

      太子长琴性情坚韧,自然不会被这种可笑的野兽本能所驱策,不过谢衣却不这么想,他心疼爱宠没有玩伴,早就想再养一只猫儿、或者其他的小动物给它作伴,这下刚好猫儿到了交*配的时候,自己还是下山去找一只漂亮的小母猫来吧。

      对于这个可怕的未来,太子长琴毫不知情,他正努力克制身上沸腾的兽性,连谢衣独自离开都没有察觉。

      黑暗来的太快,又全无预兆,于是,他毫不意外的彻底炸毛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春光乍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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