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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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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拂过面颊,凉意顿时袭了上来,我打了个激灵,用手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我的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此刻的我看不见任何事物,这些小兵小将们不知将我带到了哪里,还将我的视力用法术封了起来,我只晓得此处应该不是龙王所说的水牢,因为这里并无半点海水氤氲之意,我猜想这里若不是在陆地上,那么定然是在海底的最深处。
此时我的耳力较之平常灵敏了许多,猛然间闻得有东西朝我的方向移了过来,我的眼睛虽瞧不见,但还是下意识的将头朝声音的来源处偏去。恐惧的源头是未知,现如今我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晓得我在这样的黑暗中度过了多久的时间,我就像惊弓之鸟一般,就连困了想睡觉也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脚步声在我面前戛然而止,我习惯性的抬头仰望,那人却只一言不发的站着。我正想启唇问他一句话,或因太久未得说话,声音都稍带嘶哑干涩,我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开口道:“请问阁下是?”
我只觉面前这人衣袂轻动,竟向我身上甩来一件事物,我伸手莫去,是一只水壶。我咧嘴一笑:“三公主怎会如此有闲情来此腌臜之地。”
我很明显的感觉到面前的人微微一怔,半响才听得头上传来沉珊的声音:“你如何晓得是我?”
“在这南海龙宫中,只怕只有公主才会用这么浓郁的胭脂香粉味,况且我在这宫中又无熟人,若不是公主还能有谁?”我边说边费力的将手上的水壶打开,将里边的水狠狠的朝口中灌了几口方才舒坦。
只闻她轻哼了一声,冷冷道:“你倒是聪明,那你何不猜猜我此番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不用想便知定是白彦那厮的事罢。”
我方才说罢,只感觉沉珊这厮陡然欺身下来,一把扯住我的衣襟狠狠道:“你在这里倒是逍遥快活,可连累白彦上仙在外替你受刑,若不是你说谎诳我父皇,他又怎会如此气愤以致下如此狠手?”
我听得她语气虽凶狠之意毕露,但一提及白彦却又软了三分,最后似有抽泣之意含在话里头,我想着白彦这厮恐怕有些不好,忙问道:“白彦他到底如何了?”
她闻言便松开了我,半响后我只觉面上阵阵香风,便晓得她此刻正在我面前来回踱着步子,她十分急切道:“他不好,很不好,他宁死也不愿意答应娶我,父皇便将他——将他押入飞鱼摄心阵中去了。”
“那你怎的不设法救他。”
她顿了顿,不甘道:“我虽不晓得你的身份,但白彦上仙既然肯邀你来冒这个险,你两个必定是顶要好的关系,若你此次能将所有的过失揽在自己身上,我便让你去的痛快一些。”
我冷笑道:“什么叫做‘让我去的痛快一些’?”
“你莫不是不知晓?进了这个地方的神仙下场都只有一个,而像你这等小仙就算是羽化了也不会有旁的仙人记得你,若换做我父皇来下令处罚,那可不是一杯鸩酒便能打发的事情了,你可要好好思量一番。”
我自思我还未和白彦好到这种交情,我们两个通共就见过三次面,我自认为我的气量还未到舍身只为了救一个交情不深的神仙的程度,不过那厮确实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救了我一命,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先暂且缓一缓先答应她再行商量,这样左右思索了一番道:“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将一条炙鸭腿拿在手上大嚼特嚼,一边将一方宣纸摊开来用镇纸压住,我头也不抬的拍拍砚台向沉珊道:“磨墨。”
她脸上似隐忍着些许恼意,却还是接过墨锭道:“我劝你切莫得寸进尺,这一餐饭肴也便罢了,此刻却也解了你眼上的法术,你便少不得在这些虾兵蟹将面前装一装。”
我正朵颐一碗乳糖圆子,听了她这话倒觉得这公主确实很喜欢白彦的,也不晓得白彦这厮为何如此死脑筋。作为一只花仙,能与南海龙宫的三公主联姻也算是一段造化,而且这沉珊生得如此花颜月貌,想来提亲的仙家定然不在少数,这样一个钟情的女子,白彦上仙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又想起月老儿常说姻缘造化弄人,遂叹了一口气,暗自神伤一番。
只吃的肚胀反胃方才罢手,于是我在三公主的指导下,提笔正将我的一番“忏悔之意”尽数书于纸上,足足写了有七八页纸才收尾,我又从头到尾朗声读了一遍,直将这篇陈情书写的言辞恳切非常才交给了沉珊,最后又不太放心道:“这样真的能救得了白彦那……呃,白彦上仙吗?”
她将纸折好放入袖口道:“父皇平生最痛恨女子狐媚之术,此番你承认自己媚惑了白彦上仙,他定然不会再加罪于他,我待会儿将这信交予看守的兵将,若父皇传问你,你应该晓得该怎么答吧?”
虽然她说的这话令我很是不爽,但我还是不得不点了点头,沉珊满意的整了整衣裳快步走出了牢房。
这里瞬间又恢复了方才的死寂,借着头顶的一撮光亮我往四周打量,不看还不打紧,一看我倒想让他们重新为我的眼睛封印上术法——地上正堆积着许多森森白骨!而在这片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飘散着几处鬼火更添了几分诡异。我退后了几步再不敢妄动,只贴着墙角缓缓蹲下身来,却不想手下一动竟摸着一个光溜溜且冷冰冰的事物,我下意识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头骨!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全身只觉不寒而栗,鸡皮疙瘩瞬间涌起。我一把便将那头骨扔的老远,只听得‘啪’的一声,那头骨撞击在对面的墙上摔得粉碎。我这才晓得为何此处竟没有牢役看守,想来也没有半个神仙愿意在这种地方呆上片刻之久。我又看了一眼这些骸骨,不禁一阵恶心,连忙起身将我周围的白骨用脚踢的远远的方才坐了下来。
不晓得又过了多久,我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我以为沉珊又回来与我理论,便抬头朝声音望去,却不想见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戴冠仙人朝我走来,我晓得这次并不是沉珊,但周围实在太过昏暗,我只得向墙角里缩去以寻求一丝安全感。突然只觉眼前一亮,牢房外的油灯被点亮,豆点似的火光虽然亮度不大,但足以让我看清来人,这人正是南海龙王。
我连忙装作眼盲状低头瑟缩在一角,只觉那一豆灯光逐渐移至我身旁,我心中的恐惧似要溢出来,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心房跳动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只得低头继续装作看不见。
那灯光在我头顶顿住,我的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哪知龙王一言不发就朝我腿上狠狠的踹了一脚,我突然吃了一痛只惊得连忙站了起来,眼睛仍做装作迷茫状从龙王的耳根一直望向他背后的墙壁,怯怯道:“谁……谁在那里?”
龙王瞧着我边捻须边道:“紫薇夫人别来无恙?”
“你是……龙王陛下?”
“正是老夫,过了这万年时光,紫薇夫人容貌不减当年呐,心地也如当年一样的好。”
我委实不晓得龙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顺着他答道:“龙王未免太过誉了。”
“哼,就怪您心地太好了,竟然帮着玉宸天尊一起追查北冥界鲲鹏船只消失之事,您查查也无甚大碍,但却不知您有如此大的能耐,竟然果真查出我宫里头的事。”龙王越说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借着他手中的灯光,只觉此刻的他格外的阴森可怖。
我逐渐从里边听出些玄机来,这龙王看来并非善类,想必这北冥界的鲲鹏船只一事定然与他相关。此刻我并未接他的话,因为我并不晓得他接下来将要对我做什么,此刻还是小心为上,切莫激怒了他。
“怎么,您老是贵人多忘事,那不如让老生来提醒提醒上仙。”他脸上逐渐现出那狰狞的一面来,眼神也变得贪婪可怕,他继续道:“当年你与玉宸天尊一声令下,便将我这半座龙宫险些毁去,幸亏老夫有所准备才未让你们这群多管闲事的神仙毁掉我整座龙宫,虽然你事后拔下一只云容钗来支撑我南海龙宫,但我南海中子民的性命你又作何偿还?我南海龙宫大皇子的性命你又如何偿还?”
我一听有些不妙,便想解释:“你方才还在殿上说我并不是紫薇夫人,我承认我也确实不是,你又何苦将我一个不相干的小仙拘在此处呢?”
他冷笑道:“紫薇夫人的模样就算是死我也认得,从你进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你再也不能出我这龙宫。”
“陛下,我都说了我不是紫薇夫人,您不信探探我的修为,我只是一个拥有五百年修为的小仙而已。”我诚恳的恳求道。
龙王却不吃我这一套,他一把抓住我的脖子将我提了起来,狰狞道:“无论你是或者不是,只怪你长得太像紫薇夫人,这辈子又恰好落入我的手中,况且你又听了我那一席话,现如今你只能死。”
说完他的手朝我的脖子猛一用力,我只觉我已经说不出半个字来,眼中也火辣辣的似充了血,只有脚下不住的来回踢动着。我清娥今日就要亡命在此了吗,我只觉眼皮渐渐垂了下来,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平日里在香火琳宫里的情形来,想起月老儿让我不要出门的谆谆教诲,此刻我终于明白他的一片苦心了;想起滇茶和我一处在桃树下调笑说故事;想起……太和宫中的玉宸天尊的模样。
玉宸天尊!?
只觉脖子上的力道一松,我落地便瘫倒在一处,猛烈的咳嗽起来,只瞧着眼前那一抹熟悉的紫袍将我扶起,我顿时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