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旁找不到一朵相送的花》十七浮生

11、Chapter11

　　Chapter11
　　说是让颜珂给他做饭，其实从洗菜到下锅几乎都是梁念冬一个人完成的，颜珂每次想插手都被他嫌弃，什么你是不是没睡醒啊我要炒土豆你洗什么白菜啊，什么你看准了再下刀啊这大的大小的小难看死了。颜珂一气之下干脆甩手去了客厅，把活儿全留给这个刺儿头一个人干。
　　等到梁念冬做好了三菜一汤端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沙发里睡着了。
　　梁念冬无奈地笑了笑，她是真的累坏了。如果他不这么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估计她连泡面都懒得煮。
　　颜珂睡得东倒西歪，落地台灯的暖光照在她的半边脸上，另外半张脸压在沙发的扶手上，睫毛随着呼吸起伏不停微微颤抖。
　　梁念冬不由屏住了呼吸。
　　仿佛他从小就一直希望拥有的平静幸福，真的是伸手就能够得到。
　　……饥肠辘辘的颜珂被一股子菜香熏醒的时候，正好看见梁念冬朝自己伸出手，她本能地向后一躲，却见梁念冬一脸嫌弃地指了指她的嘴角：“擦擦，沙发都湿了。”
　　颜珂一个激灵腾地坐起来，捂着嘴角扭头看沙发，明明什么都没有啊，再一看梁念冬，这家伙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在了餐桌前，像招呼宠物一样对她招招手：“来，开饭了。”
　　肚子十分应景地响了起来，她不由扁扁嘴，心想偶尔吃一顿嗟来之食好像也没什么，于是就在他对面坐下，默默拿起碗筷。
　　席间梁念冬不停给她夹菜，好像她是个饭桶可以随便倒进去一样。一开始颜珂没说话，但是对方并没有感受到她的隐忍，反而变本加厉，直到她终于忍不住放下碗，他的筷子才在半空中停住。
　　颜珂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气势镇住了，没想到梁念冬却若有所思道：“好像有什么糊了。”
　　然后二话不说起身朝厨房走过去，神色淡定，脚步半分不乱，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这人还真是……连这样的时候都不忘维持形象这种东西么。
　　颜珂好气又好笑，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来，便干脆放下筷子，跟着走进厨房。
　　梁念冬修长的背影正站在橱柜前，背对着她不知在忙活什么。微微泛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颜珂看着看着，莫名就生出一股心安来。
　　感到身后有一股视线盯着自己，梁念冬不由转过头：“怎么了？”
　　颜珂连忙掩饰般移开目光，却又忍不住笑道：“你不是最讨厌鲫鱼的腥味吗，我记得以前你每次都要翻覆煎过炖成汤才肯喝……”
　　她想起在A市的时候自己给他煲的汤，怕他怀疑，于是连忙收住话题，没想到他却无所谓道：
　　“你记错了，喜欢鲫鱼汤的不是我，是梁暮珩。”
　　颜珂的笑容僵在脸上，梁念冬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若无其事地指使她：“……而且我放了黄酒去腥味，不信你待会儿可以尝尝。别愣着，把盘子给本大厨准备好，要出锅了。”

　　深夜，颜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以为是自己不习惯，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眠，脑海里却不停闪现很多过去的片段。
　　她忍不住睁开眼，在一片漆黑中莫名想起梁念冬的目光，想起他说“你记错了，喜欢鲫鱼汤的不是我，是梁暮珩”。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以前很多她固执不肯放弃的那些“自以为”，却根本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她自以为念冬喜欢鲫鱼汤，却没想到其实并非如此；她自以为喜欢梁暮珩，最后却逼死了他；她自以为能忘掉过去跟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平静度过余生，却最终走到了这一步。
　　颜珂不由苦笑，所谓自作聪明，用来形容自己真是再合适不过。
　　她闭上眼，却意外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细微的响动。
　　是念冬。
　　她不知为何心头一突，立刻下床开门朝他的房间跑去。
　　房门虚掩，颜珂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而入。屋子却空无一人，直到洗手间隐约传来压抑的干呕声，她才猛地惊醒，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洗手间的灯开着，她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呛咳声和哗哗不断的冲水声。颜珂用力拧动门把，却怎么也转不开，又担心他心脏受不了刺激不敢随便撞门，只能在门外焦急道：“念冬……念冬，是我，你开门。”
　　门那边却没有人回答，甚至渐渐地连声音都微弱下去。颜珂忽然前所未有的恐惧，再顾不得许多，用力将门顶开，却见梁念冬半个身子伏在洗手池上，再无半点力气站稳，她连忙从后面抱住他的背，扶着他坐在地上。
　　触手的肌肤是不正常的滚烫，颜珂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烧得厉害。
　　梁念冬的意识沉沉浮浮，整个人仰倒在她臂间，眼睑微阖，脸色青白。颜珂连忙解开他衬衣的扣子，用力给他按摩胸口，半天才见他慢慢恢复知觉，几不可闻地长出了口气，却立刻挣扎着要起来，她想也不想地用力摁住他的胳膊：“别动……不要动。”
　　他感到她的手似乎在微微发抖，然而声音却意外的镇定。
　　梁念冬闭着眼，努力抵御剧烈晕眩带来的反胃感，勉力抬起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指尖。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令颜珂一直以来伪装的冷淡和漠然全盘瓦解。在他的手无力滑落之前，她终于稳稳一把抓住，用力反握，然后泪水就不断打落在他的手背上。
　　梁念冬身子微微一震，呼吸还有些急促不稳，只能用微弱的气息对她道——“别怕，我不会死的……”
　　如果我死了，你就要孤零零地一个人在世间想念我们两个，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也太沉重了。
　　所以颜珂，至少，我不会死的。
　　然而这一句话却耗尽了他仅剩的力气，到最后就只剩下口型和气音，梁念冬再也无法清醒维持自己的意识，头微微摆到一边，失去了所有知觉。
　　颜珂紧紧抱着他的身子，将头埋入他胸前听见他微弱的心跳，泪水无声打湿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