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世緣》陳梓

4、四

　　窗外淒淒厲厲的小雨下個不停，她張開眼直直的望著床頂發呆一會，決定還是在睡一會時小翠的聲音傳進耳裡，她才意識到天已經明亮，是該起床了。
　　「今日小翠一定會把公主打扮的漂漂亮亮，讓所有人大感驚豔。」
　　「貧嘴。」見小翠今日不像平時拘謹讓她感到親近，笑鬧一番後她閉上雙眼，任著一頭青絲被身後的人梳弄，自己則趁機小瞇一下。
　　話說燕地百姓有個傳統，在每年六月中旬晚上男男女女皆會臉上戴著面具走在街上參加祭典，凡在這一日訂情的男女皆可天長地久；後來大燕建國後在百官奏請而將這節日定名為天長節，各國使節會紛紛湧入大燕都城慶賀，隔日全國放假三日。
　　「小翠，可以不要戴那些珠釵嗎？好重。」
　　「公主忍忍，今日使臣眾多皇家是不能失禮的。」小翠輕笑，又往她髮上插上一隻鳳尾釵，當頭髮梳好後接著又拿起胭脂在她臉上抹上色彩，最後繪上花鉛才宣告大功告成。
　　她拿起早在很久之前備好的面具戴在臉上，鏡裡的人戴著繪著兇相的油彩面具看著自已，但她卻很自在的望過去。她想起當初戴上這面具在宮裡亂晃嚇到了不少人，顧喜悅還氣急敗壞的罵她一頓，那情景真是說什麼都有趣。
　　「公主該去大殿了。」
　　「嗯。」

　　雖說只請文武百官和皇室宗親與內命婦，但盛宴風光卻可比擬登基大典，足夠讓人嘆為觀止。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也許大宴是太后說要辦但實際上卻是皇帝要藉此彰顯自己的權力，可以說這將是一場鴻門宴。
　　「真搞不懂父皇為什麼要讓商人與宴。」顧喜悅有些鄙視但又移不開目光的看向角落，只見那頭坐著一名大約二十出頭的男子，一臉笑意讓人如沐春風，原來是不久前過來請安的夏如春。
　　夏如春是當朝第一皇商慕容家的二當家，本來這場合理應是身為大當家的慕容覺出席，但據說慕容覺在某次經商時出事後遭受嚴重的重傷，身體也從此落了並跟下不了床，從此慕容家的上下事項都由二當家夏如春出面處理，也因此夏如春的出現並不過分。只是據說坊間傳言夏如春會趁機吃下慕容家家業，但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
　　「如果他不是商人我就請父皇時常邀他入宮來個日久生情，真可惜。」在大燕商人的地位最低，即使富可敵國又如何？終究是下等人。她嘆息的將目光移開那被人群圍繞的人影看向一旁，只見顧長樂怔了一怔，問她怎麼了她只說無事，于是顧喜悅又繼續說起八卦，說最多的還是說夏如春。
　　「皇姑、千金公主。」顧子衍走了過來，一身寶藍錦袍將他襯著英氣灑爽。
　　「四王叔沒來嗎？」聊了幾句後顧喜悅突然衝口而出，隨即三人靜默無聲，這時的尷尬才讓顧喜悅察覺自己問錯話了。
　　「子衍，喜悅不是有意的。」顧長樂暗暗的拉了一下顧喜悅的袖子，後者才趕緊道歉，顧子衍雖沒說什麼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的無奈。在這重要的宴上皇家是不可有一絲毫讓人說嘴的地方，顧安當然是能不來就最好不要出現，免得出了岔子。
　　文武百官各國使臣與後宮妃嬪按儀制入座，左右分列各兩排，從殿前一直排到了殿尾。太監高聲叫道，原先混亂的大殿此刻眾人皆紛紛回到自己的位上齊齊俯身於地，只見帝后二人一同攙扶著太后被宮人擁著走入大殿。
　　「眾卿家平身。」
　　「謝皇上。」
　　高太后面貌看起來猶如三四十多歲，但實際年齡卻大上許多，而她的容貌與八皇女太平長公主顧明月如出一輒，可以說只需看母親就可以預想到女兒未來的模樣。
　　宴席開始，宮人將菜一道道呈上，緊接著是歌姬樂工表演助興，顧長樂看著意興闌珊，就連食物也不敢放心的吃，就怕會出糗的她覺得心沉甸甸的，恍恍惚惚的出了神。
　　「十三公主，娘娘知道公主近日胃口不佳特地命老奴送上一壺養神開胃的茶給公主。」皇后身邊的蘇公公走了過來，命人將托盤上的茶放在案上，她回過神抬頭望向前方的皇后座位，只見皇后溫婉的朝她一笑。
　　當今皇后佟扣兒為皇帝祖姑母朝陽大長公主的女兒。當年皇家圍獵時顧泓見佟扣兒性情溫柔婉約便指給顧寧，大婚後顧寧冊封寧王在外建府到後來意外成為皇太子，佟扣兒不但打理好府裡事還陪著夫君度過不少難關。
　　顧長樂一直很喜歡也很尊敬這位溫柔但又堅韌的嫂嫂。
　　「請替我謝謝皇后娘娘。」
　　她開心的倒了一杯，那撲鼻的香氣是她一向最喜愛的味道，她朝皇后的方向舉杯，佟皇后也隨即舉杯示意後便跟一旁的皇上閒聊，她心想鶼鰈情深就是說皇兄跟皇嫂吧。
　　「母后對妳最好了。」顧喜悅在旁酸溜溜的說。
　　「少來，我可是看到蘇公公剛才也送妳一碟妳最愛吃的桂花糕，要不妳也給我一塊。」
　　「才不呢。」顧喜悅快速的把糕點放在她拿不到的地方她也不在意。
　　這一頓飯吃下來倒沒發生什麼大事，帝王太后母賢子孝足以讓後世人稱頌，前些日子的朝堂之爭彷彿無傷到母子之間的情感，但其實底下的波掏洶湧卻是無法用三言兩語形容，只能說平安落幕都是因為朝陽大長公主在場。
　　身為太祖皇帝最寵愛的女兒是全皇朝最尊貴的女人之一，夫婿佟淮又是建國功臣之一，雖如今兵權減弱且人在疆外但門生滿天下，對於朝堂上能有足夠的影響，不論太后皇帝都必須給她面子。但不管如何，宴會能順利結束眾人皆大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