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锲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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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三月，烟雨蒙蒙。
一场细雨，悄然地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清晨的郊外，草长莺飞，明丽如画。
远远望去，一个小女孩席地而坐，后面跪着一个小男孩，正用颤巍巍的小手笨拙地摆弄着女孩的头发。
潮湿的青草濡湿了两个孩子的裤子，但他们却毫不在意，一门心思地沉醉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
男孩努力地绾着女孩的一头青丝。春风拂过，秀发绕过男孩的指缝自由飞舞。
“云儿，你的头发太滑了，我还是系不了辫子。”男孩气馁地放下了手，低垂着眉，嘟着小嘴，语气里全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懊恼。
“水哥哥，你快点，快点啊，我娘要是发现我现在还没回去，肯定又要说我是个野丫头了。”女孩微微侧过头，着急地催促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将小手绕到脑后想要自己编出辫子，无奈徒劳了半天，还是一头散发。
这时候，女孩微微侧过的头露出半张粉雕玉琢的瓜子脸，不知是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还是因为着急的努力而有些涨红，这点微红却让她看上去犹如含露的朝霞仙子，美的惊心动魄。
“呵呵，你放心，有我在，你娘肯定不会怪你。她怕你跟街上的老五他们混在一起，才不让你出来的。”
那个被叫做水哥哥的男孩虽然看似毫不打紧地说着，却哧溜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利落地抖掉了身上的青草和泥土，然后把那小女孩也扶了起来。
女孩嗔了他一眼，嘟嘴道：“哼，我娘也太那个了，老五只是家里穷点，可是人挺好的。而且他知道的那些东西，可不是学堂里的老夫子晓得的呢。”
警觉到自己说漏了嘴，女孩赶紧用小手捂住了嘴。那双月华般清澈柔美的眼睛盈盈欲滴，些微的紧张使它看上去更加深邃，让所有见了它的人只想沉溺在这片宁静温柔的湖泊里。
男孩不由地呆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哈，你个丫头，又偷偷躲在我们学堂外面听课了是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以后有时间，我会暗地里教你。谁知你还是耐不住性子。怪不得你爹犯愁他的宝贝女儿嫁不出去呢。好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不然姨娘真的要说你是野丫头了。哈哈哈哈……”
一片碧水青天里，两个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朝阳洇染了半个天空，远处的城镇里，飘出烟火的味道。
这是江南的一个小镇。
镇上有两座大宅子，宁家和木家。两家的现任当家分别是宁雷和木青。
虽说这里只是一个小镇，宁家和木家的势力据说已经渗透到整个江南。而这两家几代都是乐善好施的家族，深得百姓的拥戴。
民间盛传着这样的民谣：春雨伴惊雷，天庭降龙威。弥勒轻摇扇，风过万木青。
宁雷年近五旬，秉承家族传统主管江南一带的盐运。由于三代受皇家的荫佑，亲姐姐乃当今皇上乳母，其本性又正直温存，远离朝廷的是非争斗，故深得荣宠。宁宅厅堂高悬皇上亲书的“雷公”牌匾，就是民谣传唱的“天庭降龙威”。而镇上的百姓也都因此尊称他为雷公。
现在雷公正和一位年纪相仿的老者坐在厅堂议事。
那位老者一袭月牙白长褂，双目精锐，眼角眉梢自然得满含笑意，即使他的主人正谈论着严肃的话题。
仔细看去，这位老人的长褂中间因为隆起的肚腩居然裂开条大缝，他似乎浑然不觉，依旧谈笑风生。
他正是雷公最好的朋友和邻居，这个小镇的弥勒爷——木爷。
谁也不知道木爷名下究竟有多少客栈、酒楼、当铺和金铺，只知道江南所有的官绅商贾都想方设法要与他扯上点关系。
这不，今天小镇上又来了一批商客，慕名前来拜访木爷，而老爷子早已闻风躲到老友家里，乐得逍遥自在。
“听说，今儿个这些商客是从西藏来的，你不想看看有什么奇珍异宝？”雷公调侃地看着木爷，对着滚烫的茶水轻轻吹气。
木爷连忙挥了挥手，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也想像雷公一样端起茶杯喝口茶，无奈实在太烫，赶忙又放了下去。
“唉，你要是天天跟我一样，总接些烫手的山芋，还不得比我跑的快啊。”
“可惜我门庭罗雀，乏人光顾。这样也好，咱俩至少还有个清净的地儿。”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雷公用茶盖捋了捋水面上的茶叶，仰脖闷了一大口茶下去。
木爷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然后缓缓开口道：“雷公，你看我家那野丫头如何？”
虽然如是说，语气里却充满了对爱女特有的宠溺。
“呵呵，你说云儿，她可是我从小看大的。说也奇怪，现在一天不见这丫头，我心里都觉得紧的慌。”雷公站起身开始在厅中缓缓踱步，想到那个小调皮，不由得笑意横生。
“是啊。眼看云儿一天天大了，我这个当爹的也守不了她几年了。可说心里话，我还是希望她能一直留在我身边，能时常看见她，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你不会因为舍不得就不让她嫁人吧。”雷公安慰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老木，你的心情我都明白。我有时也想，要是这丫头走了，我怕是也适应不了。可姑娘大了，总是要成亲的，不能因为咱们就耽搁了孩子啊。不瞒你说，其实我现在已经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你快说！”木爷的眼神陡然振奋起来。
雷公本来还想卖下关子，看到老友着急，便直接说了出来：“你说，要是我们两家结为亲家，岂不是可以天天看见他们了吗。咱们也能亲上加亲了。”
“哈哈哈……”弥勒爷一阵大笑，抻了抻坐皱的长褂下摆，站了起来。“好！阿水和云儿，好，真好！”
木府门外。
两个小家伙偷偷地遛进后堂。
“云儿，你慢点，已经到家了，还跑那么快干嘛？”阿水瞧着那个东窜西跳的丫头，无奈的叹气。
“哎哟！”两个同样的声音撞击在一起，正如她们各自的主人一样狼狈。
丫鬟小玉慌忙跪倒，一边却情不自禁地揉着自己发红的额头。能在偌大的府上横冲直撞的人，不用看也知道是宝贝小主子了。
阿水急忙上前拉住云儿，紧张地吹着她红彤彤的额头，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抚过这片娇嫩。
云儿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小心地拉起小玉：“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见到我不要跪，我可见不得大家成天跟受气包似的对着我。对了，我娘呢，她在不在……”云儿压低了声音，对着自己的房间努了努嘴。
小玉见状扑哧一笑，原来小姐是怕夫人来着。
“小姐，夫人不在你屋，她在前厅会客呢。今天又来了一批商客，你也知道，老爷自然‘恰巧’不在，只好夫人作陪了。我正准备给他们端茶呢。”
低头，对着那一地的碎屑，大家都满怀庆幸。还好，这是还没斟水的茶具。
“水哥哥，我敢打赌，我爹一定跑到雷公那儿去了。”云儿笃定地说，月华般澄澈的双目因为自信显得格外晶亮。
“我不和你打这种赌，因为我输定了。”阿水说完，三个人便肆无忌惮地大笑。
天真无邪的孩子并不知道，正是这个时候，木爷说出了那个“好”字，两个酷爱子女的老人就这样定下了他们的终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