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秒》悯河

3、第三篇日记

　　2015年6月26日 晴转雨转多云

　　亲爱的安，我是今天的你。

　　………………

　　“林秋？”左安看着开门的男人，发现对方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

　　那张脸很完美，属于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类型。特别是那双眼睛，幽深黑沉，如同闪光的黑玛瑙。虽然觉得这样形容很矫情，但的确，这是一双能让人沦陷的眼睛。他的唇角带着微小的上扬弧度，显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盛满柔情。左安丝毫不怀疑，只要愿意，这个男人可以单凭这张脸俘获无数的少女心。

　　“嗯。”男人点了点头，极自然地接过左安手里的伞，牵着他拉他进门。

　　“妈刚才打过电话了，我说你公司有点事得晚点回来，妈说让你八点钟给她回个电话。”

　　左安动作僵硬地跟着他走，十指相扣的手心有些冒汗。

　　“先洗手吃饭吧，你有什么问题吃完饭后可以问我。”林秋感受到身后人的紧张，不动声色地放开手，借着放伞的空档让左安自己适应。

　　还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有些局促地站着，眼睛盯着行动自然的男人，大气不敢出一声。没什么好怀疑的，这人的行为说明一切。

　　果然…………自己和他，是恋人吗？

　　林秋放好了伞，叹了口气，站直身体，回头与左安对视。那双深沉的眼眸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清楚的映出左安的倒影。

　　呼吸发紧，左安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视线却没办法收回来。

　　林秋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垂下眼帘，抬步靠近。左安立刻神经绷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林秋是很容易亲近的类型，光从他说话的语气，看人时的神情就能推断出来，左安没理由怕他。但也许是因为未知，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同性.恋人，左安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林秋看着脸色难看的左安，慢慢伸手，动作轻柔地抱住了他。怀里的身体一寸寸僵硬起来，林秋垂着眼无声地苦笑了一下，轻轻抚着他的背，轻缓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抚:“先吃饭好吗？你胃不好，一饿就疼，身体最重要。有什么问题吃完饭再说。”

　　左安皱着眉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深呼吸了几次才忍住直接推开这人的冲动，低声道:“先换衣服？”

　　“嗯。”林秋放开他，退开两步，正好在安全距离以内又不会给人压迫感:“卧室你知道的，衣服换下后放在沙发上就行。”

　　左安点了点头，抿着嘴唇走进卧室。

　　也不知道哪些是自己的衣服，左安随手拿了一套，动作极慢地换上，脑子里乱糟糟的，还想再磨蹭一下，又败给了渴望知道真相的好奇心，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出了卧室。

　　饭厅里点着一盏橘黄色的灯，昏暗的灯光显得整个屋子柔和而朦胧。林秋站在饭桌边，英俊的脸上带着捉摸不定的情绪，汇集到那双沉黑的瞳仁里时就只剩深情。左安沉默地看着对方眼睛里倒映的自己，犹豫了一会才抬步走过去，垂着眼拍了拍他的肩，拉开椅子坐好。

　　饭桌上摆着不少的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几乎都是自己爱吃的。左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抬头认真地说了句:“谢谢你。”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左安皱眉接着说:“对不起，我不记得……”

　　林秋笑着摇了摇头，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为他盛了碗汤之后专注地看着他。

　　左安还想说点话，可是看着那双眼睛就说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浓郁的清香在唇齿间滑开，一直暖到胃里。

　　林秋看着对面的人舒缓的眉眼，不动声色地为他又夹了点菜，这才端起碗吃饭。

　　明明是很浪漫温馨的气氛，两个人却自始至终都在沉默，似乎都在各自酝酿着情绪，等着饭后的交谈。

　　这顿饭吃了接近一个小时，左安看了看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有些可惜。林秋安静地收拾碗筷，左安心里有点愧疚，垂着眼帮忙。

　　现在情况很明显，人家对他好，他却把人忘得彻底，简直就是渣的另一种诠释。放在以往任何时候，左安都不敢想象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甚至愿意脱离父母和他同居。但他明白，自己虽然是一根筋认死理的人，但很少感情用事，能做到这种程度，那必定是已经认准了非他不可。

　　虽然不记得，但也许…………应该对他温柔一点？

　　“安，快八点没？给妈打个电话吧。”左安发呆的时候林秋背对着他轻声说着。左安愣了愣，点了点头:“嗯。”接着他就拿出手机点开了通讯录。

　　第一个人是单字“礼”，左安确定这人是自己的死党。点开“老妈”的号，紧张地拨了出去，手机里传来老妈一直很喜欢的“康定情歌”，忽快忽慢的节奏与他的心跳同步。

　　林秋回头看着一脸紧张的青年，慢慢靠在案桌旁，任宽厚的肩膀随意地低垂下去，仿佛疲惫至极。

　　“…………安，妈不知道你忘了。”
　　“什么？”左安有些发愣，正准备再问，电话那边恰好响起一道活泼的中年女声:“安仔？”

　　听到熟悉的声音，左安下意识地顿了顿，眼睛猛然有些酸涩。

　　遇到委屈就找母亲，不管是谁，不管处在怎样的年龄都必然会产生的欲.望。左安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这么想念那个啰嗦的中年妇女。

　　未知的现在让他觉得，他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

　　“妈。”这一声喊出来似乎用尽了他的力气，林秋看着他发白的脸，垂着眼扶住了他，让他在沙发上坐好，抬手轻轻抚摸他的头。

　　“生日快乐啊安仔。吃饭没？我让阿秋给你煲点汤他煲了没有？”

　　手机里传出的声音让他忽略了环着自己的怀抱，脑子里一团乱麻，嗡嗡作响。

　　“嗯，都弄了。”左安压低声音尽量显得镇定，“妈你什么时候过来看我？”

　　“哎哟我前天不才过去吗？这么想我？还是和阿秋吵架了？你小子别犯傻啊，不是都说一辈子就认准他了？他肯定不可能欺负你，你又乱发脾气？”老妈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你把电话给他，我问问。”

　　“…………”左安有些发蒙，“我什么时候对他乱发脾气了？”

　　“不就上个月？好像还打了一架吧，给我打电话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老妈提起这个顿时有些不忿，“啧啧啧，阿秋文文静静的你下手还没个轻重，背上都是伤啊，鬼知道你用什么东西打的。”

　　左安的情绪顿时就被打乱了，疑惑地看向搂着自己的人，眼带询问。林秋没说话，笑容温柔带着安抚，右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背，示意他继续打电话。

　　左安皱起眉，看了看环在自己腰部的胳膊，没动，调整好语气和老妈继续说话。

　　这个电话打了半个小时，左安一直保持着斜靠在林秋怀里的姿势，虽然有些抵触但没准备挣开。挂了电话林秋放开他，给他倒了杯牛奶，看着他喝完，然后两个人就沉默着各坐一方，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寂静持续了五分钟，左安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声音低哑:“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秋抬头看了看他，接着垂下眼道:“心因性失忆症，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选择性失忆症。”

　　虽然有所准备，但左安还是没办法接受，眉头紧紧皱起:“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妈为什么会不知道？你…………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同居的？”

　　林秋垂下肩，语气平静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你出柜之后我们就开始同居了，大概有两年半。那之后不久你就忘了三年来的事，记忆只停留在2012年3月8日，我们还没遇见的时候。医生说这病有两种来源，一是头部受到过重击，一是情绪波动过大。我……不知道你是哪一种。”林秋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左安发白的脸，接着说:“你不想让妈担心所以没告诉她，为了不让自己忘记，你每天都会写日记，所以到现在为止，妈还没发现。”

　　左安彻底混乱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回过神他才想到:“我每天都会这样？每天一起床就会忘记你，忘记一切？”左安眉头皱得更紧，“我肯定跟你打了不止一次吧？还有奥康……我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辞职？”

　　林秋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你专业知识不错，工作很快就能上手，不至于连能力也会忘记。”

　　左安抿紧嘴唇，盯着表情柔和似乎陷入了什么美好回忆中的林秋，好半天后才接着问:“我和你真的是情侣？”

　　林秋顿了顿，垂着眼点了点头。

　　左安皱紧眉:“…………我们做过没有？”

　　这次林秋沉默了，左安了然，心里莫名有点发慌:“那…………我和你…………谁上谁下？”

　　………………

　　2015年6月26日 晴转雨转多云

　　亲爱的安，我是今天的你。

　　生日快乐。

　　其实你不应该问林秋谁上谁下，他抱着你的动作自然得很，没必要自欺欺人，这样你就不会被他按着舌.吻了。

　　你不反感和他亲近，但也绝对谈不上喜欢，即使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现在他在洗澡，你捂着嘴写日记，直觉告诉你晚上有点大事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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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秋的日记
2013年1月6日
公司里派人到海南交流，我本意也想过去散心，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左安。
他居然记得我，而且知道了那个酒吧是GAY吧，看到我的时候有点尴尬。我从来不避讳自己的性向，他也不是扭捏的人。开完会我们一起吃了饭，谈起尼采发现共同爱好挺多。心情好了点，我陪着他喝了很多酒。到后来他就醉了，迷迷糊糊地跟我说了很多，工作的事，不喜欢做作的上司，奖金不多不能给老妈买一套按摩器什么的。我在旁边看着他，听他说话，忍住了没去亲他。
他不是gay，我不想招惹直男。但同时，我不想和他行同路人。
我给他开了间房，不带任何肖想地给他洗了澡，留了字条就走了。
他有自己的生活，没必要受我影响。这样的人，做兄弟，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