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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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忍足侑士便如约带着浅空出了门，忍足和美本打算同他们两人一起去的，但临时有事也就没去成。
好在忍足侑士虽然年纪尚小，但独自逛街还是不成问题的，怕就怕在浅空出了事。忍足侑士也是在向母亲千番保证后才被允许带着浅空出门的。
今日早上的天气还是颇好的，至少不会像下午时烈日当空晒得人浑身没劲，除了聒噪的蝉鸣外便是一片沉寂。此时太阳当头，天空一片晴朗，隐约可见稀疏的絮状白云，圆乎乎的太阳呈现出一片亮金色，令人不敢直视，而阳光撒在身上，却带着令人安然的气息。两侧的街道上是趁着天气尚好出来办事的人，熙熙攘攘的。
这才像活力十足的大阪。
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忍足侑士今天的第一个目标是去本家大章鱼给浅空买早饭，自从昨天他心血来潮地去买了一袋章鱼小丸子后这丫头就死活不肯再吃其他东西了……
他也只能笑着感慨浅空的执念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啊。
天知道排完长队买到章鱼小丸子后都几点了……
想想他就觉得无力。
但是每次一想到浅空望着他时那双透亮的眼睛他就忍不住地软下心来，不肯拒绝她。
那孩子那么干净，让人觉得拒绝也是一种罪恶。
当忍足侑士终于买到章鱼小丸子从拥挤的店内挤出来时，他不禁松了口气，感叹自己要是再不出来估计他就要被挤死在里面了。
浅空乖乖地站在店外等他，里面人太多，他怕出什么事。
抓住浅空纤细的手腕，忍足侑士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朝她笑了笑，然后飞快地拍掉了她伸开的爪子。
“乖——”他抬手揉了揉浅空的脑袋，看着她亮亮的眼瞳不禁笑了起来。
其实这么一想，在人群里挤了那么久还是挺划算的。
“等会儿再吃，先找个地方坐下吧。”看了一眼死盯着他手里章鱼小丸子的浅空，忍足侑士不禁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无奈。
拥挤的人潮中，有无数人从她身边走过，她却仿若未知一般。
浅空对于周围环境的辩识度太低，以至于即使换了个环境她也依旧毫无知觉，甚至对人也是如此。但是她会不安，会焦躁，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大哭起来。
她那么傻那么呆，对这世间的太多都一无所有，所以忍足侑士最担心的就是带着她上街一个没看住，她就跟着别人跑了。
而且还是毫无自觉的那种。
不过想想虽然这种事可能性不大，因为浅空会拒绝同任何陌生人的接触，一旦有任何陌生人碰她，她会直接扯开嗓子大叫起来。
而在她眼里，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陌生人，还是那种绝对不能接触的。
想当初他也是花了不少力气才让浅空接受自己的啊。
想想这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
最后忍足侑士拉着浅空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
早上公园人还挺多的，供人休息的木凳早已被一些拉家常的大妈和谈恋爱的情侣占去。幸好他够机智，抢到了刚好空闲下来的秋千。
把口袋放在沙地上，忍足侑士扶着浅空小心翼翼地坐上了秋千，虽然如此，他也没敢推起秋千，且不管浅空会不会害怕，即使她不怕他也不敢推，说不准秋千正荡到高处时她就突然松了手，那后果他可不敢想象。
万一磕着碰着了这么办，浅空的疤痕体质他可承受不了。
更何况，他哪儿舍得让她受伤呀。
看着呆愣愣地坐在秋千上的浅空，她坐的笔直，双腿规整地合着，不过鉴于身高缘故，她的脚只得悬在空中，双手相叠放在膝盖处。
穿着一件及膝的墨绿色裙子，长长的浅葱色头发扎成一根麻花辫垂在脑后，别了一个格子布的发卡，额头光洁，眉毛细长，浅空色的眼睛依旧毫无距点地望着前方，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张，隐约可以看到几颗白牙，白皙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呆滞得像是摆在橱窗里的洋娃娃。
一动不动的，没有生气。
忍足侑士知道，如果没有人叫她，她可以维持这个姿势在一个地方坐一整天。
不说一句话，不做任何动作，甚至连视线都少有挪动。
寻常人怕是没有这个耐力吧。
何况浅空本就不是寻常人。
一如既往的像是在喂一个还不会照顾自己的幼童，忍足戳起一个章鱼小丸子放在她嘴边，她也不管烫也不管自己吃不吃的下，就是直接一口含进嘴里机械似的开始咀嚼。
或许在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好哥哥照顾妹妹的温馨场面，但是没人知道忍足心里有多难受。
“饱了吗？”忍足侑士看着两盒空空的盒子，舒了口气，“还要不要？”
浅空愣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转过头来，盯着他的脸又看了好半晌，似乎是在思考自己是否饱了一样，随即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要。
“那这是最后一个了，”又戳起一颗章鱼小丸子放在她嘴边，看着她机械般的咀嚼忍足收好了东西，宠溺地抬手拍了拍依旧在上下点动的脑袋，“吃完我们就走吧。”
对于浅空，他总是给予他限度内的最大宽容。
这样的温柔。怕是再也无法分给他人了吧。
将浅空从秋千上抱下来，轻飘飘的体重让忍足不禁怀疑他们家是不是虐待她不给她饭吃啊……
为什么她就是怎么养都养不胖呢……
虽说这年代以瘦为美，但他还是觉得胖点好，至少这说明浅空够健康啊。
拉着浅空的手，忍足随着她的步伐慢吞吞的前进。
早上的风虽然不比下午热，但依旧让人不舒适，照在身上总让人觉得粘乎乎的，怪恶心。水泥路弯弯曲曲，旁边是绿油油的青草和不知名的小花，树荫下的人们闲聊着，时不时笑出声来。头顶飞过的几只麻雀，发出清脆的啼鸣，阳光落在身上带来阵阵燥热，空气中有食物腐烂的味道。
其实他特别喜欢拉着浅空出来散步，不论什么季节，不论什么地方。
他喜欢拉着浅空的手，和她肩并肩地走在街边，慢悠悠的，安然地享受着周围平和的氛围，享受微风抚过脸庞。
连心都能被抚平。
可惜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因为浅空讨厌吵闹的缘故，她出门的次数少之又少，除了偶尔出门写生，或者买画具之外，她几乎都待在家里。
她讨厌外界过于喧闹的环境。比起扎在一大堆人中，她更喜欢安静地待在屋檐下画画，或是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无所事事地发呆。
她一直都是沉默的，兀自成长着。
像是跟不上这个世界的步伐，被远远地落在后面，与世界脱轨。
他侧头瞥了眼依旧呆呆地盯着前方，面无表情的小小女孩，突然柔和了表情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像极了鹿儿岛的天空。
或许在学校里，在外面的人眼中，忍足侑士是个十全九美的好好少年。有家世，有美貌，有风度，成绩好，人缘也好，为人绅士。
可以说除了有那么一点“花心”之外他真的是个难得的好少年。
但实际上，或许只有与他最亲密的家人才知道，真实的他与众人心目中的“男神”形象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也只有什么都不懂的浅空才知道他骨子里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男孩。
不过这种话怕是说出来也没几个人会相信吧，忍足侑士其实只是个爱吐槽且容易害羞的纯真男孩这种事。
不过对于其他人的评价忍足倒也并不太在意，他知道别人再怎么说也是不可能传到浅空耳朵里的，这样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即使她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拉着早已神游太虚的人慢吞吞地走着，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各有各的路，脚步却出乎意料的一致。
带着浅空出门是件很危险的事，因为稍有不注意这个家伙就会找不到踪影。她的处事能力几乎为零，一旦走丢了后果他可承担不起。
所以很早以前忍足就学会了不论如何都要拉着浅空的手，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走丢。
他必须带着她走，穿过人群，穿过繁华的街头，穿过一个又一个的红绿灯。
仿佛就能像这样拉着彼此的手，一直走到天荒。
连拐过好几条巷子，他带着浅空走进那条熟悉的商店街，并不算热闹的街上摆满了各种小物。
他们要去的那家画材店就在这里。
破旧的小店隐匿在周围各式杂乱的店铺中，歪歪扭扭挂着的招牌早已褪了色，模糊了的字迹也已看不清了。几十平米的狭小店铺内，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各种画材，最上面的一层已经蒙上了灰，像是许久都没有人打扫了。店内没有开灯，而外面的旧雨棚又将阳光挡在外面，只有些许透过细缝的光洒落进来，却仍无法改变这里昏暗的景象。
能闻到一些腐朽味道。
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位上了年纪的老店主，也不知道他又跑哪儿去了，也不怕自己的店出事。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想明白，浅空她为什么总是执意要来这里买画材，明明比这里更好、更高档、更干净的店铺比比皆是，但她却死活不肯在其他地方买，就认准了这里。
他还记得之前有几次，他领着浅空去了别的画材店，店内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的，打着暖橙色的灯光，空气中飘荡着些许纸张的味道，环境比现在这个小地方好到了不知哪儿去。
但浅空她就愣愣地站在门口，怎么都不肯进去，结果弄得周围的人很是尴尬，即使之后他从这里买了画纸和颜料，她也扔在一旁根本没有用过。
他想不明白浅空为什么对这家店抱着莫名的执着。
一如她对其它的某些东西。
他站在店门口，耐心地等着店内的女孩，她小小的身影几乎要融进照不亮的黑暗里。
她慢吞吞地翻动着各式的画本和纸张，丝毫没有在意铺在它们身上的厚厚灰尘，浅空色的眼瞳里闪现着明亮的光芒。
浅空是天生的画家。
他一直这么坚信着。
因为在她笔下，他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与他所知的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只属于浅苍浅空的小小世界。
那是她眼中的世界。
等到浅空挑好画材后，他按着贴在画材上的破旧标签算好了钱，放在了店内的旧柜台上，然后自然地拿过浅空手上的一大批画材，拉着她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侧头看着旁边的小小女孩，浅空色的眼瞳依旧平静如死水，看不到任何波澜。小小的鼻子和薄唇，肤色苍白，阳光洒落在她浅葱色的头发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碎光。她的胳膊很细，几乎没有什么肉，能够轻易地握住她的手腕，感受到咯人的骨头。
瘦小得像只被遗弃的小猫咪。
但是忍足能够感受到，浅空很开心。
虽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依旧是与往日无异的呆滞表情，但是他知道，她很开心。
女孩歪着头，呆呆地看着他，浅空色的眼瞳里映着他的影子。
满满的，全是他的身影。
“阿空。”
他笑了笑，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阿空。”
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仿佛是在确认她的存在一样。
没有办法忽视掉的，心里异样的感觉。
脚下的路撒满阳光，天空万里无云，街边的树摇曳着叶片，随处都能看见一些野花，周围的店铺热闹非凡，无数人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神情各异。
这个世界都呈现出一派繁荣。
脚下的路还那么长，可是终有一天会走到尽头。
就像花朵会枯萎，就像海潮会平息，就像照片会褪色——
人这一生啊，不论做出怎样的选择，怎样的决定，其实不过都是为了，能够无悔地走向死亡而已。
我的愿望那么简单，却又那么虚幻。
我只是希望人生这条路上，能有你陪伴在我左右。
作者有话说第2章 Chapter 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