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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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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染上了点点暗红。
是血。
朱青摸着自己的胸口,白首当胸穿过,鲜血从指缝与剑刃中流出。
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剑抓在紫徽手里,那冰冷的脸上似乎从来都是这样,从未有过一丝破绽。
“……紫徽?”
只是喊了一声,剑又入了半寸,眉头因为痛苦皱了起来。
跟心灵受到的背叛比起来,身体的痛苦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紫徽自上而下地看着他,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就像看着路边随意丢弃的垃圾。
“去死吧。”
剑身没入身体,在朱青惊愕的眼神中,飞快地拔出,鲜血溅满了整个视野。
床上的人剧烈地挣扎着,仿佛身体在经受着什么剧烈的疼痛。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眉头紧皱,嘴角渗出的暗红色的血简直可以称得上触目惊心。
紫徽勉强抱住朱青,卫清寒才得以扯过朱青的手诊脉,又翻开了他的眼睛,扳开了他的嘴巴查看了舌头,掀开衣服仔仔细细看了手腕和脖颈。
果其不然在各处发现一个红点。
紫徽见卫清寒脸色铁青,眉头锁得更深,“怎么?”
卫清寒替朱青盖好袖子,脸色更加严峻看着紫徽,缓缓道,“是绝六。”
紫徽怔住了,呼吸像是瞬间停住了,抱住朱青的手臂又紧了紧,不确定般道,“绝六。”
“万生万物,五运六气,所谓绝六,绝阴阳六气,食者每过一个时辰,便在身上出现一个红点,当六个点都出现,便是气绝之时。”
这些紫徽当然知道。
只是,朱青只是从台上摔下来在屋中静养,早上出去还精神好得很,怎么才回来就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绝六不能生吞,必须要溶于水中服下,你仔细想想,这两个时辰朱青可喝了什么?”
紫徽将朱青扶着睡下,径直走到桌前,将茶案上的茶杯举起。卫清寒拔出银针,打开精致的茶壶试了试。
银针没变色。
卫清寒摇摇头,“绝六服下是两个时辰前,肯定是你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明显是有意为之,又怎么会留下线索?且这个人特别趁你不在的时候下手,至少可以证明一点,他不是特别了解你的行程,就是早就盯上你们了。你仔细想想,这几日朱青可是惹了哪路阎王?要下这样的狠手?”
紫徽摇了摇头,“……没有。”
卫清寒知道紫徽神色恍惚,便知道他受到了不少打击,此刻关心则乱,便安慰道,“你也知道绝六无药可医,不如便早点准备…..”
紫徽顿住,猛地抬眼去看床上的人。
朱青躺在床上,已经是气若游丝,紧闭的眼皮也微微颤抖着,就算再痛苦,也只是蜷起身子,可怜兮兮无处可逃的样子。
他忽然想到,阿青刚来到他们家的时候,总是弓着身子时刻惊弓之鸟一般。
多少觉得这样的他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说话磕磕绊绊说不清楚,可是又格外认真地读书,便觉得再傻的人也有自己的长处。
别人都喜欢要聪明人,他却觉得笨人有笨人的忠心。
太聪明便总有后退之路,离开你总能活下去。可他笨,便无路可退,无路可退终究只能依靠于他。
只有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才是最好的,所有脱离掌控的事情都是麻烦的。
所以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耐下性子一遍遍教他。
可人毕竟是人,当你对他有点欣赏,便发现看哪里都好,百看不厌。
觉得好,便不想让第二个人看到,只想独享。
心里的恶魔在作祟。
想把他锁起来,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全身都打上自己的印记。用身体狠狠地进入他,将他钉在床上,哭着喊出自己的名字。
只是他一个人的。
这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是属于他的。
就算是死亡,也应该是他来决定什么时候结束他的性命。
“…..你有办法的。”紫徽听到自己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
卫清寒摇摇头,“不,绝六是剧毒,我没有办法。”
“你有办法的。”紫徽将目光从昏睡的朱青身上移开,死寂的眼神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如果有人自愿将毒素引到自己的体内,阿青便可以活下来。”
卫清寒吓得倒退了一步,“紫徽,你这是什么意思?”
紫徽毫不避讳地直视卫清寒的眼睛,“我可以做那个人。”
“你会死的….就算你仗着多年内力勉强活下来…..也会武功尽废…..成为一个废人…..”卫清寒坚定地摇了摇头,“你是紫家长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的命也就完了….”
“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紫徽捏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足以捏碎一个人的骨头,“你把我丢进明家的断谷,天下恨紫薇公子的人那么多,天下之人有一半都在这里,龙蛇混杂,谁都有可能偷了绝六置我于死地。”
“紫徽,你现在不正常,我不会听你的。”卫清寒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东西,却被一掌挥下,叮铃哐啷掉了一地。
卫清寒抬头对上紫徽充满血丝的眼光,偏执而可怕。
“救他,你死。选一个。”
卫清寒还想动,一双手便卡主了他的脖子,紫徽纹丝不动,手指间的力道却如同钢钳般又用力了几分,卫清寒喘气不过来,便死命点着头。
摸了摸被掐疼的脖子,卫清寒咳了两声,望着紫徽道,“你确定了?”
紫徽却是已经大步走到床前,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细长胳膊。
卫清寒见他心意已决,又道,“那人是冲着阿青来的,今天阿青死不成,那人便总会再次找上门,你若死了,阿青不过比你晚走几天。”
“…..我不会死。”紫徽静静凝视着朱青昏迷中的脸,又低低重复了一遍,“我不会死。”
窗外知了蝉鸣,却渐渐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迷蒙天地间,一切都隐在了一片迷纱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
雨榭楼阁,绕过一叠叠红色纱帐,翻舞间,一人垂手站着,长发及腰。
脚步声从外面走进来,带着一种匆匆的急切。
“夫人。”婢女装扮的人垂手侧立,汇报道,“少爷将毒素引到了自己身上,那孩子…没有死。”
握住梨木椅柄的指尖发白,似乎要将手里的椅子捏碎。
婢女细细打量着那人的神色,又道,“少爷此刻毒发,或许我们还有机会…..”
“你觉得,紫徽和朱青的命,哪个比较值钱?”那人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过了一会,摆了摆手,“你把少爷带来吧。”
“可是…..”
“我再问你,如果让紫徽知道真相,他会不会想杀了朱青?”那人又冷冷笑道,“你觉得是我们杀了朱青过瘾,还是让紫徽杀了朱青过瘾?”
那女人转过脸来,赫然是紫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