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青》明鸢

1、青青子青

　　今年夏天紫家的老爷从外面带来一个孩子，说是为紫徽买来的书童。
　　五洲世家的书童都是眉目清晰又聪明伶俐的样子，端出去绝不会折煞了名门世家的面子。
　　这个刚买来的孩子长相倒算得干净的，可整个人却十足呆呆傻傻的样子，闷闷的说不出半句话。
　　刚来的孩子都有执掌的姑姑带着，他做事慢半拍，听不懂别人说话一下。挨打也只是把头偏到一边，不懂反抗的木偶。
　　紫夫人嫌弃得紧了，就想把这个孩子扔出去。
　　紫家好歹也是五洲名门，什么样的书童买不到，非要一个痴傻的？
　　紫老爷却格外可怜这个孩子，怎么也不舍得丢出去，被逼得狠了，只道，“紫徽实在不喜欢，就留在厨房打杂吧。”
　　紫徽是紫家长子，虽然才八九岁，却自小拿得了主意，说话间已有家主的样子。
　　既然被问道了，紫徽淡淡瞄了眼站在饭桌旁低着头的孩子。
　　比他也大不了几岁，矮了他一截，站在那里也是弯着肩膀，畏畏缩缩的样子。
　　半晌，紫徽淡淡道，“留下。”
　　事已至此，紫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第二天人就送到了紫徽的房里，执掌姑姑把人推进房间就匆匆退下。
　　紫家少爷眉眼艳丽，可惜性格冷淡寒石一般，叫人看着就发寒。
　　那孩子站着也不知道过来伺候，杵在门口低着脑袋，头也不敢抬。
　　紫徽正在背书，压根没有往他这里看一眼，只独自背着诗词。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紫徽手指扣着书桌，又低低念了一遍。忽然感受到一股视线，他抬起头，就见那孩子无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点光彩，望着他手里的书。
　　紫徽看了手里的书一眼，冲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好在这点指令他还是听得懂的，不过也着实站了有一会，才挪着步子一点点走到了面前，机械的动作每一个关节都在透着不愿意。
　　紫徽也不急，等他到了面前，才指着书上那一行，生硬地命令，“念。”
　　那孩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书，半天才磕磕巴巴道，“青、青子青……”
　　“矜，青青子衿。”紫徽纠正他。
　　“青、青、子、青。”孩子仿佛也知道自己念错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极其费解一样。
　　“矜，矜持。”紫徽一本正经地教着他。
　　“矜持。”孩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书本，摆出一脸认真的表情。
　　紫徽又让他多念两遍，总算满意了，又指着诗句让他念。
　　“青青子青。”念是念得顺溜了，却还是错的。
　　要是换做旁人，紫徽早就让人滚了。可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好脾气，看对方急得又连连念了好几次还是错的，一点发火的迹象都没有。
　　终于孩子急得掉眼泪了，紫徽却是勾起唇角，不易察觉地笑了。
　　紫徽原本也是为了投父亲所好，才勉强留下他。不过这下看看，痴呆也有痴呆的好处，蠢笨中透着好笑。
　　紫徽握拳掩住唇角不明显的笑意，用哄骗的语气道，“我以后，叫你阿青好不好？”
　　痴傻还是痴傻，叫什么并没有太大的概念，只看紫徽像是商量的语气，连忙点了点头。
　　点头总是不会错的。
　　“阿青。”紫徽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喊了一声。
　　“……..”
　　“阿青。”紫徽又喊了几声。
　　过了良久，才听到对方声若呐蚊的回应，只是极浅的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