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安团

5、第 5 章

　　转眼便是除夕夜，正是合家团圆的时刻。上到士族，下到庶民，莫不是围炉团坐，吃酒品佳肴，以庆祝新春的来临。
　　“饺饵来喽！”风万里正端着热腾腾的海碗放上桌。
　　沈流云跟在他后面，从厨房里捧着另一个盛满饺饵的碗，他的脸上甚至还留着刚刚做饺饵时沾上的面粉。
　　桌上已摆满了菜，除了鸡鸭鱼肉，也有辛盘、春饼、消夜果子等点心，倒也丰盛。
　　小禅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许多吃的，闻着喷香的味道儿，不禁咽了咽口水。
　　风万里见状，笑道：“小禅，你要多吃点，这样才能长大哦。”
　　“嗯，谢谢风哥哥。”小禅点点头，却没有动筷子。
　　沈流云夹了个虾放到小禅的碗里，温和地道：“吃吧。”
　　小禅这才动起筷子吃了起来。
　　她吃了没一会儿，有样学样也夹起了一块鸡肉，放到沈流云碗里：“沈叔叔，你吃。”又转头夹起块鱼肉，放到风万里碗里：“风哥哥，你也吃。”
　　“小禅，真乖。”风万里先是摸了摸小禅的头，继而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差点忘了！”
　　沈流云和小禅都停下筷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风万里也不卖关子，清了清嗓子道：“先前，我在包饺饵的时候，偷偷在其中放了一枚铜钱，要是谁今晚吃到，来年一定好运。”
　　“有这样的事？”沈流云似觉有趣，问道。
　　“当然！”风万里有些得意，“看我一口一个，一定能吃到！”
　　“我也要我也要！”小禅伸着筷子急急道。
　　“这个皮好厚！一定是小禅包的！”风万里一口咬到满是皮。
　　“才……才不是呢，是风哥哥包的！”小禅吃着饺饵，含糊不清地反驳道。
　　“慢点慢点，莫噎着！”这是沈流云。
　　“沈叔叔，你吃到铜钱了么？”
　　“没有……”
　　“哎呀，小禅，快看，这是什么？”风万里指着小禅碗里咬着一口的饺饵。
　　“铜钱，是铜钱啊！”小禅兴奋地道。
　　“是啊，被小禅吃到了。”沈流云竟也微笑道。
　　热气熏得大家脸上红彤彤的，耳边正是欢声笑语，风万里有一刹那，仿佛回到了家里。
　　“风哥哥，我们放烟花吧。”吃饱喝足后，小禅便一手拉着风万里的手，一手拿着白天刚买的烟花，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耳边传来院子外一阵阵的炮仗声，此刻正是各家放烟花，点鞭炮迎新年的时刻，风万里回过神来，看着小禅开心得红扑扑的小脸，俊朗一笑：“好啊。”
　　沈流云正收拾碗筷，看见他们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只得叮嘱道：“小心着凉。”
　　“知道啦！”风万里摆摆手，接着，他便同小禅跑到小院里，拿起一只烟花棒，插在地上，用打火石点着了，又急急忙忙退后。
　　不过片刻，便有一簇簇的彩光从烟花棒里冒出来，越飞越高。
　　“哇，好美啊！”两人看着绚丽璀璨的烟花如流星般在天空绽放、消逝，鼓着掌发出一阵阵欢呼。
　　沈流云从厨房出来，正巧便看到这一幕。天色虽已晚，却有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当空，映衬着夜色，而傍晚的一场小雪，更使得月光照到地上时冰雪生辉，别有一番景色。他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放着烟花，嬉戏玩闹，也勾起了嘴角。

　　过了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即使三人再不舍，也不得不挑了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继续前行。一大早，收拾好包袱，离开了借住的民宿，向房主道过谢，他们便出城了。
　　在走出城门的那刻，风万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回雪城，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每个人，一如既往，热闹非凡，和进城时一样，似乎什么也没有变。
　　但终究还是有点变化的。
　　尽管仍旧是三个人，尽管沈流云依然话少，但是氛围却比之前轻松了不少，风万里时常在路上和小禅打趣，哄小禅开心。
　　“小禅，你看，这里有很多梅花。”风万里指着不远处的几颗树对着小禅道。
　　那是靠近城郊河畔的青草地，此时已近初春，但天气正冷，其余的树都枝叶凋零，光秃秃的好不难看，唯有一颗梅树在寒风中开得正盛，火红的梅花在一片未融化的白茫茫大雪中显出一片傲色来，更伴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梅香。
　　“真的啊！”小禅走上前去，摸着树干，惊叹道。
　　“等风哥哥摘了梅花，给小禅戴在头上，到时候，咱们小禅也是个小美人啦！”风万里跟过去说着玩笑话儿。
　　小禅却摇摇头：“小禅不要。”
　　“为什么？”风万里反倒疑惑了。
　　“梅树会痛的。”小禅却天真地道。
　　……
　　“哈哈哈！”风万里忍不住大笑道：“小禅，你真是太可爱了。”
　　小禅不解地看着他。
　　“告诉风哥哥，为什么你觉得梅树会痛啊？”
　　“嗯……，我先前被隔壁的小胖拉头发时可疼啦，梅花长在梅树身上，被摘下来也一定很痛吧？”小禅嘟哝着。
　　这下，连沈流云也有些忍俊不禁：“梅树非人，岂能有感？”
　　“我就是觉得梅树会痛……”小禅有些委屈道。
　　子非草木，焉知草木之情？
　　沈流云点头：“那便不摘了。”
　　“对，对，梅树会痛，我们不摘就是了。”风万里弯下腰，刮了刮小禅的鼻子：“你呀，谁都拿你没办法！”
　　小禅这才破涕为笑。
　　“既如此，我们便走吧！”沈流云转身。
　　正在此时，却有一阵风吹过。
　　梅树轻轻晃动着树枝，梅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
　　“看，下花瓣雨啦！”风万里惊呼道。
　　沈流云闻言扬起了头，只见那小朵小朵红色的梅花在空着打着旋，像是在跳舞，慢慢随风飘落，落在众人的肩上，发上，和未化雪的草坪上，空气中飘着阵阵清香。
　　小禅和风万里早已被这美景高兴得在树下转起了圈。
　　“好美啊好美啊好美啊！……”
　　“哈哈哈……简直是太美啦！”
　　“春天快到了啊。”沈流云看着掌心鲜红的花瓣：“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出于陆游的《卜算子·咏梅》）
　　“诶？没想到你也会念诗啊！”转够了圈，风万里伸出手接了朵饱满的梅花下来，把花别在了小禅的鬓上：“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花瓣雨。这下好了，梅树自己给小禅送礼物了。”
　　“嗯。”小禅开心地道。
　　“有的。”沈流云突然道。
　　“嗯？什么有的？”风万里没有反应过来。
　　沈流云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自言自语道：“在江南，江南看得见。”
　　风万里更加莫名了。
　　很久很久以后，风万里在游览江南的时候，突然想起这句话，看着瘦西湖畔落英缤纷的美景，他才恍然。
　　只是现在，他还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