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途》水清墨

14、第十四章

　　周悬姐弟俩人一前一后的往村口跑去，跑到村口那棵大樟树下停下了。都眼巴巴的看着出村的那条路，等着季氏那路上出现。

　　可姐弟俩等了足足一个时辰，都没见到人。

　　周子屏忍不住同周悬道：“阿姐，哥不会是骗人的吧？阿娘根本没回来。”

　　周悬也等得有些按耐不住了，但却不像周子屏那样怀疑，只道：“哥从来不骗我。”但等了这一个时辰，她也沉不住气了，忍不住来回走动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村外的方向。

　　周子屏踢了踢地上的石头，有些不满的道：“阿姐你别走来走去的，你挡着我了。”

　　周悬不想吵架，索性离他远一点。

　　这时候，远处有两个人影出现了。

　　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是谁。

　　周悬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脏的地方。

　　伸手拍了一遍身上，她这才往前又走了几步。周子屏这时候也看见有人回来了，两步并一步冲到周悬面前，垫着脚边望边道：“是不是阿娘回来了？”

　　等那两个人影再走近些，虽然仍未看清脸，但已经可辫那两人是一大一小的人。

　　一个妇人带着同小堂兄一样高的小孩。

　　周悬有些失望眨了下眼睛。

　　那不是她阿娘。

　　虽然看不见脸，可看那走路的样子，不是她阿娘。

　　周子屏显然不如周悬这般会认人，他仍旧期盼的望着，小脸上满是激动。

　　等人走近了，能看清楚是谁了以后，周子屏那张小脸瞬间就垮了，有些委屈巴巴的道：“不是阿娘……”

　　自然不是阿娘。

　　那走路带风的样子，哪里是她那温柔如水的阿娘能有的气势。

　　回来的人，是周子裴他娘，夏氏。她身边带着的那个小孩，脸是陌生的，生得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是乡下人。想来是她在城里的亲戚孩子。

　　见是夏氏，周悬心里虽有失落，但并没有像周子屏那样表现在脸上。恰恰相反，她甚至比起之前更激动了。

　　阿娘就是和周子裴他娘一块去城里的，哥说阿娘和周子裴他娘一起回来的，如今周子裴他娘已经回到了，那证明阿娘也确实回来了。

　　只是说不定在镇上要买什么东西，所以这才没有和周子裴他娘一起回来。

　　等晚一些时候，阿娘肯定是会回来的。

　　周悬想到这儿，脸上忍不住漾起了一抹笑。

　　夏氏远远就瞧见了这姐弟俩，心知两孩子定是等自己亲娘的。她摇头笑了笑，一手拢紧身上大大小小的包袱，一边低下头同身旁的娘家侄子道：“阿儒，前边就到了。乡下不如梁州繁华，吃食也糙，你这阵子要吃点苦了。”

　　跟在夏氏身边的男孩儿，听了她的话，顿时扬唇笑了笑，秀气的眉眼弯成一弯月，道：“我都没想过我跟着姑姑回家会给姑姑添麻烦呢，姑姑却担心我会跟着您受苦，如此客气，未免拿阿儒当外人了。”

　　夏氏闻言爽朗一笑，回道：“是了，是姑姑见外了。”

　　等走到村口大樟树下，夏氏就听到周悬朝她甜甜地喊了一声：“四伯娘。”

　　夏氏丈夫在族中行四，虽与周悬家不是一族，但她丈夫和周忠同辈且年长周忠几岁几岁，因此周悬往日要是见了她，都会按辈分叫她一声四伯娘。

　　周悬嘴甜人又机灵，夏氏就生了周子裴一个孩子，就伤了身子没法再怀了。一直想要再生个女儿的她，一看见周悬就想抱一抱。

　　以前周悬几岁时，还能随便抱。如今却是不能了。

　　但这也丝毫不影响她对周悬的喜爱之情。

　　“半年不见，阿悬长高了。”夏氏拿手比了比，朝周悬笑道，“你和子屏是在等你阿娘吧？”

　　周悬点了点头。

　　周子屏小脸难得扬起了讨好的笑容，问夏氏道：“四伯娘，我阿娘还在镇上吗？”

　　夏氏笑容微滞，面对两张天真的笑脸，她委实有些不忍心告诉姐弟俩，他们的阿娘回到了镇上，又被她那在绣坊当管事的哥哥追上，三央四请的，把季氏求回了梁州，去赶绣一件嫁衣了。

　　夏氏想了想，将手上拎着的一个包袱塞给了周悬，笑容满面的道：“这是你阿娘特意给你从梁州带回来的东西。”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娘家侄子一眼，娘家侄子会意，将他手上抱着的一个包袱递给了周子屏。

　　“这是给你的。”夏氏朝周子屏道。

　　周子屏忙伸手接过来，包袱不大，但有些沉。他有些好奇，想当场就解开看是什么东西，被夏氏阻止了：“日头这么大，回家了再看。横竖都让你抱在怀里了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走走走，先回家里去。”

　　姐弟俩跟着她走了几步，周悬才反应过来，停下脚步问道：“四伯娘，我阿娘还要买什么？”给她和弟弟准备的东西，竟叫夏氏帮忙带回来了，显然是她娘空不开手的缘故了。

　　想到这儿，周悬便接着道：“我在这里等她。”

　　周子屏也跟着停下不走了，道：“我也等。”

　　夏氏不想泼姐弟俩冷水，但季氏已经随她娘家哥哥回去了，姐弟俩就算等到天黑，也不可能等得到的。微叹了口气，夏氏便也不瞒这姐弟俩了：“你们阿娘确实和我一起回来了。只是回到镇上时，我哥哥也就是绣坊的管事从梁州追上来了，说有件嫁衣急着要，那是大户人家嫁嫡女要用的，指定要你娘来绣，大户人家得罪不起，我娘家哥哥只得求了你娘回去赶工了。因而……”

　　姐弟俩满脸期待化为满脸怔愣夹杂着不敢相信，令夏氏说不下去了，深觉愧对了两个孩子。停顿好一会儿，夏氏才接着道：“因而你娘托我把这些东西给你们带回来，就随我哥哥一块梁州去了。”

　　“又回梁州了啊……”周悬喃喃自语。并没有像夏氏想象中的那样伤心难过，反而朝她笑起来，十分懂事地道：“四伯娘辛苦了，替我阿娘带这些东西回来。”

　　周悬如此懂事，令夏氏越发不是滋味。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没了爹娘的孩子早世故。这孩子，实在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酸。

　　周悬不吵，周子屏也不闹，也乖乖的顺着周悬的话对夏氏道：“辛苦四伯娘了。”

　　“不辛苦不辛苦。”夏氏笑道，不想叫姐弟俩想着他们阿娘回来又走的事，有心转移话题，便指着身旁的娘家侄子道：“这是我娘家哥哥的小儿子，叫夏长儒，随我回来要住上一段时间。”转头又对侄子道：“这是你季姨的女儿，叫周悬，这是你季姨的儿子，周子屏。”

　　夏长儒模样生得极其秀气，如若不是束着发，说是女孩儿也没人会怀疑。见周悬姐弟俩齐齐朝自己看过来，他十分有礼的作了揖，道：“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夏长儒。”

　　乡下的孩子都野惯了，哪有似他这样文绉绉的。因而周悬姐弟俩都被他的言行惊得呆了一呆。

　　夏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朝夏长儒道：“乡下不是学堂，没这么多虚礼，你不必这么拘束，反倒闹得人不自在。”

　　夏长儒闻言，也知道是自己太拘束了，白净的面皮顿时羞得通红，有些讪讪的低下了头。

　　“阿儒这孩子，上了半年学，从书院学了许多文绉绉的言行回来，放他到乡下几天，性子估计就野回来了。”夏氏又同周悬姐弟俩道，“你们不要觉得不自在。”

　　周悬摇了摇头，周子屏也跟着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知道阿娘是不会回来了，周悬和周子屏便和夏氏一块走回村里去了。

　　夏氏手中还有两个包袱是季氏托她带回来的，是给周贤周忠两家以及公公周盛勤的东西。她本想先回家里去，再把东西送到周悬家里，但周悬得知后没有再麻烦她走一趟，而是自己抱重的，周子屏抱俩轻的，姐弟俩自己抱回家里去了。

　　刚回到家，周盛勤闻声就从屋里出来了，见到姐弟俩却不见小儿媳妇，他便问姐弟：“不是说你们娘回来了，你们娘呢？”

　　在夏氏面前还十分乖巧懂事的周子屏听见这话，顿时就闹起性子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撒起泼来：“哥骗人！阿娘根本没有回来！骗子，呜呜呜……”

　　周悬没料到这弟弟说发作就发作，眼泪跟夏天里的暴雨似的，说下就下，一时愣了愣。

　　周子屏哭声一起，周盛勤就忙弯下身去拉他起来，半哄半劝道：“怎么了？谁骗你了？”

　　他却不愿意起来，一边拍开周盛勤的手，一边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只张着嘴，“哇哇”的哭得很是委屈。

　　周悬默然看他哭了一会儿，琢磨了一下，就猜到他为何突然发作了。

　　估计是惦记上手里的东西了。

　　懒得看他做戏，周悬将手里那个据说是给自己买的东西拿着，另外一个不是她的，则放到了桌上，同周盛勤解释道：“阿娘本来已经到镇上了，被绣坊的管事求回去了，说是绣坊里有件嫁衣指定要阿娘来绣，所以阿娘就同管事的一起回梁州了。这些是阿娘托周子裴他娘带回来的，说是给您和大伯二伯两家买的礼物，娘已经分装好了，您打开看看就知道哪些是大伯二伯家的了。”说着，她抱着自己的包袱转身就回自己那屋去了。

　　她这一走，周子屏哭声越发尖利了。也不知周盛勤怎么哄他的，周悬回自己屋里不过一会儿，哭声就止了。

　　而周悬打开包袱后，看见季氏都给她准备了什么东西，眼眶瞬间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