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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醉酒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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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肖月连忙解释说,“我是宝鉴的朋友。他在酒吧喝醉了,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能不能告诉我地址,我好把他送回去?”
王楷直截了当问:“你们在哪里?我去找你们。”
肖月放下手机,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位王八蛋先生这么热心肠,这下子可少了许多的麻烦了。
赵宝鉴在那里嚷着要继续喝,叫着叫着就迷迷糊糊地趴了下去,总算安静了一点。
王楷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赵宝鉴一滩泥一样软绵绵地趴在吧台上,旁边坐着一个陌生女人正给他擦汗。他快步上前。
陌生女人回过头见到他靠近,试探性地问:“你是宝鉴的朋友?”
“嗯。”王楷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时间和她寒暄。他绕到赵宝鉴边上,看到他那张神志不清的脸,不禁皱了皱眉。
“太好了!”肖月则放下心来,动作不停,换了一张纸巾继续擦汗,“……你车停在哪里?他还挺沉的,我们快点送他回去吧。”
王楷半扶起赵宝鉴,同时回头对肖月说:“我带他回去就行了。你不太方便,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吧。”
肖月愣了下,过后便点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谢谢啊!”她拿上背包,回头看了几次才转身离去。
牛迎春这时候才从酒吧角落招待完客人晃回来,看见有人来接赵宝鉴了,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太好了,我一直担心等下没办法关门呢。”
赵宝鉴原本倚在王楷身上,闭着眼就像睡着了一样,此时听见牛迎春的声音就半睁开了眼睛,伸手敲着桌子,大着舌头喊:“我的酒呢?”
牛迎春“好”了一声,居然拿过一个酒瓶就给他倒酒,酒瓶里装着蓝色的澄清液体,色调格外诡异。王楷大吃一惊,一把夺过那个酒杯,牛迎春连忙摆手解释说:“这是色素兑的,骗醉鬼用的,没度数。”
“你骗我!”赵宝鉴醉眼朦胧地用手指着牛迎春的脸,“我听见了!给我换酒,我有钱!”
牛迎春朝王楷耸耸肩,眼神在说“你看他醉的不清吧”。
王楷叹了一口气,艰难地一手按住不安分的赵宝鉴,一手掏出钱包想要结账:“他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牛迎春摆摆手拒绝了钞票:“我和他是老同学,就请他了,不用给钱了。男人喝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理由,失恋了呗。”
王楷怔了怔:“……他自己说的?”
“是啊,亲口说的啊。”牛迎春不甚在意说,“还给我保证说明天一早醒来就忘掉前任呢。”
王楷回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心里说不清有什么滋味。他拒绝了牛迎春和店里一位刺青大哥的帮忙,把赵宝鉴的一只胳膊架在肩膀上,扶着他的腰将他搀了出门。
外面的夜风颇为凉爽,但要将这么大一个人不磕不碰地塞进车里,王楷也是费了一番力气,额头冒出了一片细密的汗水。赵宝鉴坐下后就靠着座椅彻底睡了过去,王楷连汗也来不及擦,站在车外弯着腰帮他系安全带。
他系完安全带,便就着咫尺的距离,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张沉睡的脸。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因为太过年轻,乍一看,竟然会让他产生出一些陌生感。
如果要较真地算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这张面孔了。
上辈子……自从上大学开始,他们两个忽然之间成了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赵宝鉴大学毕业后出了国,三年之后回来搬出了老宅,两个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几乎一个星期都难得碰一次面,就算偶尔在电梯狭路相逢,赵宝鉴也会装作没看到他。有时候被爸妈喊回老宅一家人聚餐,赵宝鉴也会找到各种理由缺席。
王楷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上车,驱车前往赵宝鉴那间小破屋。
他开车的时候总觉得很不踏实,老要回头看看赵宝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么安宁的夜晚,他的脑海里却会飞快地掠过赵宝鉴死亡时的脸。
他是在赵宝鉴死的第二天接到这个消息的。赵宜乔打了电话给他,还没说话就开始抽泣,她断断续续地说宝鉴出事了。王楷赶到的时候赵宝鉴已经送进了尸检处,他身上的睡衣血迹斑斑,身下的白色铺单也被染得一片血污,隐约可以看见后脑勺和颈背可怖的伤痕。而正脸却很安详,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闹闹跟在他后面看见了这情景,顿时放声大哭了起来。他转身把几近失控的闹闹搂进了怀里。其实他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多久之后,神魂才逐渐从不知何处归位,耳边只听见闹闹压抑后的呜咽,身上只能感觉到她打湿在自己衣服上的眼泪。
从那时候开始,生活变成了一场灾难。赵宝鉴的死改变了许多事情,还引起了业内一场重新洗牌的轩然大波;凶手很快被抓到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去听了审判;案发现场被解锁了,他们去到已经打扫干净的公寓收拾赵宝鉴的遗物。
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这些时间是怎么熬过去的了。一切尘埃落定过后,全家人过了一两年平淡的日子,大家都很少提及宝鉴的名字。赵宜乔在生意上的昂扬斗志仿佛都一并跟着她的独子被下葬了;闹闹一夜间懂事了,但也变得沉默了。
后来,在一个普通的夜晚,他在惯常的钟点上床睡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赵宝鉴还住在他的隔壁,闹闹才刚刚升上六年级,才只到他的胸口那么高,爸妈都精神奕奕,意气风发,就连家里的九司令也还在。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的赵宝鉴对他的敌意比上辈子还深,见到他就想找他打架;但是,他还活着——他还能找茬,还能挑衅,还能无端端地对自己发脾气,这就很好了。
王楷一路顺利地开车回到那个出租屋的楼下。赵宝鉴由始至终就没有醒过,睡得那叫一个香甜。王楷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反应,迫不得已,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迷迷糊糊醒过来。
“到了。回去睡,上去再睡。”
赵宝鉴充耳不闻,头一歪又要睡过去。
王楷连忙扶住他的脑袋,迅速把他安全带解了,半推半拖地把他弄出了车子。
站出车外,凉风一吹,赵宝鉴的眼神这才有些清明过来。
他直愣愣地望着王楷,一张口就问:“我酒呢?”
王楷哄着他说:“上去再喝,上去再喝。这里风大,你出了一身汗,会着凉的。”
赵宝鉴听不懂似的重复:“小春,我有钱啊,给我酒嘛!”
原来醉得人也认不清了。王楷决定不跟他多费口舌,从他身上找到钥匙,上了楼梯,把他扶进屋子里。
房间还是乱得那么有风采,王楷刚进门差点被绊了一跤,一时还找不到电灯的开关在哪里,只好摸黑将赵宝鉴放在床上,去卫生间淋湿了一条毛巾回来给他擦脸,赵宝鉴一直顺从地一声不吭,擦完脸就自动地倒在了床上。
王楷坐到床边轻声问:“你失恋了?”
赵宝鉴没有回答。
王楷又问:“你喜欢上谁了?”
赵宝鉴这回好像是听到了,不过是嫌他吵,伸出一只手扇蚊子一样要打他。
王楷放弃了问话,把湿毛巾拿回卫生间洗好挂起来,顺便用手接了点水给自己洗了把脸。他出来的时候望见了墙边靠着的两个行李箱,想起自己为了上这里来故意挑两个小箱子的小心思,觉得这些举动的确有一点不三不四涎皮赖脸。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明天还要上班,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便打算离开,却瞥见赵宝鉴一边睡一边皱着眉头动来动去。
王楷这才发现他睡着的床褥位置下居然压着本本子一样的东西,不舒服的原因是被它硌着了。他翻过褥子把那本本子抽了出来,是一本看起来不怎么崭新的笔记本,封面还大喇喇地手写着三个字“日记本”,那字写得真不怎么样,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翻过去看了看侧面,本子已经写了一小半了。
王楷没有要窥探赵宝鉴隐私的想法,把那本日记本塞到枕头下,等赵宝鉴睡稳妥了,才起身关门离开。
赵宝鉴这一觉睡得真是痛快,林大姐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能把他叫醒。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看见那一串未接来电,犹豫了半天打了回去。
林大姐劈头责骂了一通,问他为什么昨天中途退会,他踌躇了一下,告诉林大姐他不想干了。
本来上次没有辞职就是为了听这个营销会议,现在会也听过了,想到以后还有无穷无尽的推销跑腿打杂赔笑应酬,就觉得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林大姐愣了一下:“好好地怎么不干了?”
赵宝鉴说:“感觉不适合我……我也不想喝酒了,怕伤胃。”这样说完想起自己昨晚才喝了一场,不免觉得有些滑稽。
林大姐听了倒也没怎么难为他,只叫他尽快找时间回去交辞职信,交接工作办手续。
挂上电话赵宝鉴如卸重荷地松了一口气。他抹了抹脸,昨晚支离破碎的记忆才徐徐重组归位。不过他记得的也不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就更加搞不清楚了。
不过他对自己的酒量实在是太有信心,便沾沾自喜地认为是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回来的,并没有多想。他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全身都酸痛酸痛的。一撩衣服,杜立泽那个狗-日的孙子,居然踹得他满身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