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时候那点破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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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这才注意到有陌生人在，秉承老话“家丑不可外扬”，狠狠瞪了要然一眼，随后尴尬的笑了两声，“哎...见笑了...”。赵敏芳站起来亲昵的把顾长风拉到身旁，“这是我侄子，叫顾长风，以前也经常来坐一坐，可待得时间不长，也没正式介绍给你们过，这不是高考完了嘛。”她笑眯眯的说道，“这次要在这儿住一个暑假呢，也能陪然然玩。”说完又对身边的少年说“这是你林姨，这个孩子叫要然，你们好好相处，啊。”
顾长风对林秀笑着点了点头，“林姨好。”
“好啊！这小伙子长得又高又帅的。”林秀在心里拿自家儿子和顾长风做起了比较，难免有些羡慕，“孩子高考考得不错吧？”
“还成！”顾长风带笑应了句，瞟了眼个头到自己肩膀的男孩，那男孩没看他，眼神还在和他妈妈暗中较劲。
赵敏芳一听林秀问起了高考，那股兴奋劲儿又上来了，张嘴接了林秀的话茬儿，“我们长风高考考得可好啦！上军校喽，以后也是人民解放军...”
住在这几栋宿舍楼的住户多多少少不是亲戚在军区，就是亲属和军人搭边，要家长辈也是军人出身，血液里流淌着对国家和军队的热情，林秀也不例外，“长风有出息啊！要然要也有这出息我也就能放心了，哎...”她对儿子或多或少也是挺失望的，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在人前炫耀的资本？
她看了眼要然，下巴向顾长风的方向扬了扬，那孩子立马露出了不乐意的表情，把两只手背到身后相互抠了几下手心，犹犹豫豫的抬头对顾长风眨眨眼，似乎在打量眼前的少年，“顾哥哥好。”
少年顶着一米八的大高个儿，腰杆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收回去了点儿，挑眉正面打量起眼前的小男孩儿。
孩子仰着小脑袋，眼眶里还有眼泪打转，显得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亮的，他抿着略带颤抖的嘴唇，就像是拼命维持一根将要崩断的弦，顾长风觉得他挺逗，嘴角一勾，露出了自以为亲切的笑容，一口大白牙让小孩儿一怔，眼睛一瞬间瞪得圆圆的，眼眶里兜着的几滴泪全顺着眼角滑下来，他快速的用长了一截的袖子在脸上抹了两下，然后两脚一并，不甘示弱的挺起胸膛，将近30厘米的身高差让他脖子抬得有些吃力。
这回轮到顾长风怔住了，他只一眼就读懂了那双晶亮眼睛里的东西。
不遗余力的憧憬。
顾长风能把他和孩童时的自己重合在一起。
曾经，顾长风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顾钦，不管他心情愉快与否，下一秒都会突然拍案而起，破口大骂。那是出于强者天性的本能，讨厌弱者，更讨厌来自弱者的敬佩，那时顾长风不懂。
等顾长风长大了一些，他慢慢开始明白，自己唯有变得强大，才会在顾钦的脸上捕捉到为人父所应当表现出的自豪。
对于来自要然的憧憬，顾长风表现出了极其的不耐与厌恶。
和他老爸对他的厌恶一样。
他在心底自嘲了一番，不愧是亲生的，该死的轻蔑相似度实在可歌可泣。
林秀没见过自家儿子对他老爸以外的人像电线杆子一样杵着的，心想这顾长风真有本事，能让要然这混小子看他第一眼就服气，再看顾长风她都觉得像看到了一尊什么似的，浑身泛着希望的金光。
这人没准儿能改变要然的脾性，就算不能，也能让他安分好一段时间。
好巧不巧，赵敏芳也对顾长风也抱有和林秀同样的心思，只不过这心思里稍微掺杂了些炫耀的成分。
两人不约而同的，把要然和顾长风往一条绳子上系。
要然这小孩儿性格率直，既然认定了顾长风，那就不遗余力的对顾长风好。
说白了就是小粉丝对偶像的那点崇拜的的心思。
就像猫会把捕到的老鼠献给心仪的主人一样，要然效仿起被驯养的猫来，那叫一个神超形越。
“顾哥哥！你看这条蚯蚓！是我见过最大的蚯蚓了！我妈说蚯蚓能活土，可有用啦！送给你吧，韩荏非想要我都没给他呢...。”
“啧，我又不种地，不要！”
“哦！那，那我种！顾哥哥看着就行啦！”
“你离我远点行不行！”
...
“顾哥哥！这是我捏的泥人，你看像不像你...嘿嘿，其实我是照着你捏的！”
“不是，我说你脏不脏啊！”
....
“顾哥哥你看！那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孩儿，你喜欢吗？”
“...。”
无论被以多么冷淡的方式回应，拒绝，小孩儿就像抗倒伏小麦一样，一咬牙一拼命能撑过风的侵袭，好几次，顾长风甚至觉得就算自己把要然打一顿，第二天他还是会屁颠屁颠的送点什么上门。
直到有一天，那孩子一反往常，没有送东西来，他竟然有点不自在。脑袋里始终想着这一天少了些什么，偶尔闪过一个影子，速度太快还是潜意识阻拦，他在二者间来来去去，最终也没能在任何一方站住脚，无从决断。前思后想才发现，原来什么也没有少，那影子，也不过是还没有来得及成型的习以为常。
不就和往常一样吗？
只是和往常一样。
这天晚上，顾长风帮赵敏芳去楼后巷子对面的小卖铺买酱油，巷子对面是一排商店，日用百货吃穿戴一应俱全，商店的灯光直直的打过来，一棵粗壮的核桃树干的轮廓被镀上一圈金光，有了几分神圣的意味。
经过那颗核桃树的时候，他倏地听到了一声沙哑的嚎叫，音还带拐弯的，把他惊得往旁边跳了一步。
“天王盖地虎！！”
呵！耍酒疯还耍的挺有诗意。
另一个声音拐调的接道“要然一米五！！”
别说，还挺押韵。他凑过去，非常想见见这位高人的庐山真面目。
呵！这不是要然那熊孩子么！
要然和韩荏非喝得烂醉，你一句我一句的接着古诗，不管接的上接不上，诗的内容都逃不开俩字，酒和愁，再看另一边的韩鸣非，端着一小杯酒小口小口的抿着喝，神志看起来挺清醒。
“宝塔镇河妖！！！”
“韩荏非也不高！！！”
...
他站了一会，去对面买了瓶酱油回来，韩鸣非的目光一路跟着他进了小卖铺，又跟着他回来，另外两个人还在玩古诗对接，让他很无语，有点想翻白眼的冲动。
“你还能走吧。”他冲韩鸣非咧了咧嘴，愣是没笑出来。
接下来，他看见韩鸣非小朋友借着商店的光端详起了手里的酒杯，末了，还神神叨叨的眯眼盯了他一会儿，嘟囔道“恩...美酒...”
这边余音未断，另外两个醉鬼立刻沉默了。
那两位的注意力显然被美酒吸引过来，托着韩鸣非的酒杯，一人喝了一口，然后扭头盯着顾长风，韩荏非实在醉的没办法，直朝顾长风翻白眼，他硬是忍着没给他翻回去。
要然盯了他一会儿，眼神有点涣散，嘴巴半张，神情特别痴呆，顾长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没想到那小子身子猛地一挺，跟刚刚还出走的七魂六魄一股脑的冲进他的身体里似的，顾长风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小子一挥手，豪情万丈的把酒杯朝他的脑袋扔过来，他反应过来，在酒杯砸到脑门前，一个弯腰勉强躲过，没等直起腰来，身体被用力向后推了一把，顾长风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咔嚓”一声，酱油瓶碎了，他听见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和小孩一般见识。
接着，小孩儿向他重重的撞了过来，他一下子躺在了地上，小孩儿跨坐在他腰上。
“你有病啊，起来！”顾长风挺出火。
小孩儿一声不吭骑在他身上，他出火。
小孩儿二话不说不送东西上门了，他出火。
也许是从能记事起的更早，把好脸阿谀奉承他的人抓出来估计能组个连，钱，权，人们讨好他无非为了这两样，学校生活十余年，对他而言更像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余年之久，人情冷暖，他尝尽看遍，熟能生巧的根据人们对他的态度对他们加以分类摆放。按理说，他该把他们和要然归为一类，无可小孩儿单纯的以讨博得关注为主要目的，送到他手里的东西毫无价值可言，让他一时无法在潜意识里对小孩儿有一个明确的定位。
“顾哥哥你个王八蛋！我抽死你！！”才不大一会儿，小孩儿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花，时刻准备降落。顾长风一愣，莫名其妙的觉得“顾哥哥”配上“王八蛋”还挺具有创意，哪有骂人还叫人哥哥的啊？这孩子真缺心眼。
顾长风突然明白过来，小孩儿性格本来就该是一口一个王八蛋的，而不是乖顺的叫着顾哥哥，一股不知明的感受潮水般涌上心头，一如他作为一个在校学生时经历过的。
这可不就是女生追男生时的手段吗？！卖乖，送礼物，感情突然失踪是欲擒故纵？他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哪根神经抽了，此时此刻，他难能可贵的梳理起乱七八糟的想法，突然左脸猛地一疼，脑袋狠狠的往右边撇过去，不仅脸疼，脖子也疼。
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打他的份？
要然小朋友在醉酒的情况下给了他一拳，下手没个轻重的，顾长风速度极快的一个扭头向骑在自己身上的小孩儿看过去，满脸的难以置信，只看一眼就愣神了，孩子满脸通红，眉心紧皱，眼眶里的水汽清澈，倒映着橙黄的灯光，隐隐约约能看见漆黑的瞳仁，看得他心颤了两下，鬼使神差的撑起上半身，用嘴唇碰了碰小孩儿的嘴唇。
顾长风第一次把“可人”一词用在一个男孩儿身上。
他眼睛直勾勾的，小孩儿刚开始也直直朝他瞪眼，后来大概是眼睛睁的累了，上眼皮不堪重负的一下一下的打起了盹儿，然后摇摇晃晃的往顾长风胳膊旁边一倒，闷哼了一声，没醒。
顾长风立马一把拦腰把小孩儿捞起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一片深红侵染了左肋下的一小片，顾长风掀起他的衣服，无意间蹭过伤口的黏腻触感让顾长风一阵心慌，小孩儿的伤口有三厘米，沿着划痕往出冒血，倒没什么大碍，但有一瞬间，他真切的感受到，在他手上的仿佛是一件偶然机遇下得到的珍奇玉器，攥在手心细细打量才能发觉他的价值所在。
欣赏和喜欢终究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欣赏仅仅止步于感官上的享受，而喜欢是想要据为己有。是什么时候对小孩儿产生情愫的？也许是第一眼看到他时，他憧憬的眼神，也许是他的多次讨好，也许是刚才他的倔强劲儿，一一回味，竟觉得意犹未尽。
打小学习包扎的不耐烦化为了手下的小心翼翼，他没有比任何时候都要感谢学习过的各项应急技能，而韩家兄弟在一旁开始了新一轮的品酒颂诗，这儿的事压根和他们没半毛钱关系。
他打了电话给赵敏芳，让她通知韩家的父母来核桃树底下接韩鸣飞和韩荏非，自己则把要然送回家，帮他消毒，重新包扎了才放心。林秀问起来时，他鬼使神差的没有告诉林秀实情，只是说要然被碎玻璃片划了，自己碰巧经过，举手之劳而已，看得出林秀对自己的倒霉孩子恨铁不成钢，要不是要然不省人事，林秀能按着要然的小脑袋给他鞠一躬，他只是笑着说没事，并把如何换药和忌口一条条列出来说明，林秀连声道谢，他心虚的接收。
从要然家出来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原路返回又买了瓶酱油。
之后，直到要入学他都没再见到小孩儿，小孩儿也不知怎么了，再也没找过他。他分外理智的接受了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小男孩儿的事实，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想，没几天就去长沙了，应该很难再见面了。
事与愿违，刚去学校的几天，他时常想起小孩儿的笑，想小孩儿现在在做什么，一下雨会想起小孩儿送他的蚯蚓，看见酱油醋就会想起小孩儿的伤，不知道会不会留疤，那么白嫩的皮肤，留了疤可惜了...他直觉再想下去不妙，没敢再往下想过，遇见酱油和醋也敬而远之，可乐都不敢碰了。
和他同宿舍关系挺好一兄弟，叫宋维，开始以为他不爱吃这些咸的甜的，后来惊奇的发现他连可乐都不喝，笑骂顾长风矫情，一大老爷们儿吃东西还挑色儿。好些年后了解了实情，宋维嘴角抽抽了半天，挤出来一个字，操。顾长风对此则有不一样的认知，他觉得，那叫情非得已。
军校生活对于顾长风来说，充实与煎熬兼具，军校生活很充实，来军队是他从小到大没变过的坚持，可心情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愉快，要然在他生活里时不时的露一下脸，有时候还在梦里和他打个照面，让他确信自己没能如愿的淡化对小孩儿的感情，反而日益加重了深藏角落的想念。
军校的寒暑假不像普通大学，放假的时间很短，入校后的第一个寒假，顾长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拖着行李去了二叔家。
迎接他的是还没有运走的砖块废墟。
找错地方了？他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赵敏芳确认地址，这才得知旧宿舍楼在前不久拆迁了，赵敏芳语气间有诉不尽的低落，她说，原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现在见一面都难，以后也没办法邻里邻居的了。他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自己千里迢迢赶过来，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只是想看看那小孩儿生活的怎么样，有没有长高，哭鼻子还忍不忍得住，还有什么乱七八糟想送他的。
几个月的念想就这么泡汤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流行一些非主流歌曲，具体是哪一年他记不清了，那时身边的朋友每天耳机一塞，听得都是张震岳唱的思念是一种病，他当时觉得傻透了，连一个音节也不愿意听，对歌名更是嗤之以鼻，男人成天把心思放在思念上像什么话？
自己怕是病了，病的还不轻，他在对自己的唾弃中获得了被自己鄙视的快感，决定回去好好的，静下心来欣赏这首歌。
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他二叔家住下了，二叔家搬到了离市中心近一些的三环，房子小了些，挤下两个人没有问题，租金比原来贵，顾长风觉得他们住这房子太委屈，之前那个至少是两室一厅，就试着劝他们，让他们搬到自己家住下，房间管够，多两双碗筷的事儿，赵敏芳苦笑的拒绝了，说回去了顾家也没有他们夫妻的位子，顾长风一阵心疼，最后反倒是赵敏芳反过来安慰他，“这房子终究只是个落脚处，钱已经准备好了，最长一年，等新楼盖起来就能住了。”
“之前老宿舍楼的住户都会住进新楼？”
“是啊，哎...就是不能再和老要老韩两家做邻居了。”
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才能见到小孩儿，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往年的大年三十晚上的，他会和父母在严肃的气氛中度过和乐融融的春晚，看小品从没敢笑过，这一年不同，他和顾展飞一家在略微拥挤的客厅里，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赵敏芳和顾展飞会边看边讨论，讨论出什么好笑的内容会捧腹大笑，顾长风像是见识了新世界，他从不知道春晚还有这么一个看法。
大年初一，他回家吃了顿饭住了一夜，第二天动身回了三环，他母亲知道他不愿意在家里多留，也看得出他在家里的不自在，送他出门时本想让他多住几天，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时候那点破事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