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之国》素秋

17、夜舞

　　一个窈窕身影悄无声息的转身进了云翠轩。
　　我惊得长大了嘴，是谁？是谁？！心里按耐不住的狂跳，我要不要跟进去？要不要？！

　　窈窕的身影。。。我在脑中迅速过滤了一遍可能的人员。
　　翠青的灵魂？不，不，哪有这么没节操的灵魂，光天化日就出现？再说翠青是云翠轩的主人，根本没必要偷偷摸摸的进出。
　　玉髓男扮女装？不，虽然髓扮女装会很有看头，但他不会这么无聊，刚从这里出去，又换装进去玩。
　　那。。。一定是与翠青生前要好的侍女或者亲戚了，这是最有可能的，髓不是说过翠青的人缘很好吗？有人前来缅怀她也是很正常的。

　　这样想来就没什么可怕的了，那现在回天翼殿吗？才不呢！我要去看看那个侍女进去干什么！

　　我蹑手蹑脚的潜入云翠轩，这里和之前没有两样，只是光线更暗了些。
　　躲在层层叠叠的绣帐里，从缝隙处瞄去，只见先前进来的女子穿着淡色的袍子，袍子质地本是不错，但实在太旧了，已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又由于身子瘦瘦的弱柳扶风一般，所以即使袍子样式简单，却穿出别样一番飘忽的神韵。
　　自我进来到现在，她始终低着头，因此只隐约得见白生生的侧脸，秀发如云垂在一侧。
　　她正为欲花浇水，并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丝巾轻柔地擦拭欲花黑色的花瓣，动作熟练、细致，不止如此，她依次从包包里拿出各种抹布，软刷，默默的打扫着。。。。。。难怪每一次来到这里都感觉井井有条，原来有她在打扫，是云殇吩咐的？
　　可能是她忙碌寂寥的身影打动了我，总之我觉得她格外亲近，即使我们还没有过交谈，心里已对她生处许多分好感。
　　她瘦弱的身子逐渐离我近了，看来我要用一种不会吓到她的方式出场才行。

　　她正背对着我拂着画像上的浮灰，我轻轻走向她。
　　“你好！”
　　她手中的活计停住，微微转了下头，慢慢转过身来。
　　“这里一直是你在打理吗？难怪这么整齐美丽，听说。。。”
　　我话还未说完就被她的反应吓住了。
　　她一看见我的脸，惊恐的尖叫声便在空荡的大厅里响起，她瞳孔瞬间放大，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了，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向后退着，被自己的裙脚拌住摔在地上缩成一团，一只手指着我瑟瑟发抖。
　　我也被吓呆了，在她的精神平复前我没敢出声。
　　我知道自己长得和翠青王后一样，但第一次有人作出这样大的反应，她以为我是鬼魂么？还是我出现的太突兀了？
　　尖叫声渐小，只是她依旧缩在地上抖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受惊的小兽。
　　我柔声道：“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该现在出来，恩。。。你看我。。我叫素秋，和你一样是个侍女。你一定把我当成王后了吧？我不是的！”
　　我连说带比划。
　　她仍然惊愕的看着我，眼珠一动不动，似乎在防备我突起伤人，葱白色的小手紧紧揪着衣角，蜷在胸前，太瘦的缘故，眼睛越发衬得格外大而亮，脸儿是尖得扎死人的倒三角形，如果再胖些一定是个我见犹怜的角色。
　　我怀疑她根本听不懂我的话。
　　轻叹一声，怪自己莽撞了，看来只有我先出去才好些。
　　我尽量轻的向后退，一直退到大门处，在我转身往外走时，却听到她幽幽的说道：“你。。不是她。。。”
　　我远远的看着她，只见她缓缓站起，抓紧衣角的手逐渐松开，大口呼吸着。
　　“对！我不是王后，我只是一个侍女。”我欣喜地说道。
　　仿佛“王后”这个名词又刺激了她，她的眼睛又一次睁大，并露出一丝恐惧。
　　然后她便不再出声，又擦拭起画像来。

　　我同她说了一会话，除了“王后”这个词令她紧张之外，她对我说的任何话语都没有反应，要不是之前她开过口，真让人以为她是哑巴。
　　我静静的看着她打扫，直到月朗星稀。

　　临走时，她悄声道：“我叫夜舞。。。”，她失神地望着殿外的树目丛，我看着她迷蒙的眼睛有些迷醉。

　　一连几天那双迷蒙的大眼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我去织云坞找到翔，我对翔提出“夜舞”的名字时，翔神色大变，并问我从何处听到这个名字的。
　　我实话实说。
　　“秋，你为什么会对她好奇？”
　　我没料到翔会这样问。
　　“恩，怎么说呢，也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吧。。。”
　　翔轻叹一声，我知道他准备说了。
　　“夜舞是殿下的第一任王后。”
　　什么什么？王后？还是第一任？怎么又冒出一个王后？
　　我瞠目结舌，一向灵便的口才消失无踪，只有眼睛直白地表达着震惊，我想我的样子就和昨天的夜舞一样吧。
　　“不过她已经被废了，因为。。。夜舞公主嫁来不到一年就疯了。。。现在鬼界还与我们纠葛不清呢。”翔一口气说了一串令我吃惊不已的话。

　　我默默地走着，告别织云坞时，翔担忧地询问要不要他陪我走一段，我还笑着说不用了。

　　夜舞是鬼界的公主，是云殇的第一任王后，那翠青是第几任？
　　云殇宠爱翠青，初云之国上下人等都爱戴翠青，这是我第一天就知道的，但是，为什么没人提起过夜舞？
　　不，有一个人提起过，髓说宫里有一个来自鬼界的人，就是指夜舞吗？
　　夜舞是怎么疯的？是因为失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即便是失宠的王后，也不该沦落到去清理云翠轩啊！
　　我又想起夜舞那尖削的瓜子脸上突兀的大眼睛，没有血色的苍白，旧得看不出颜色的袍子。。。。。。以及看见酷似王后的我时发出的尖叫声。。。她恨怕翠青。。。后宫的猜疑诡计我不是没听说过，这里也是一样吗？
　　夜舞还是鬼界的公主？是被当作贡品或是别的什么送来陌生的国度，可不到一年就疯了。。。
　　不管怎样，这都要怪云殇。
　　无论他对翠青的爱有多浓，现在想来都是变了味儿的，当他怀抱着爱人花前月下时，另一个寂寞的魂魄又往该何处安身？
　　翠青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是个完美的可人儿吗？
　　夜舞她一定怕极了翠青，以致见到面目相同的我都惊慌发抖；以致翠青都死去多少年了，她还默默打扫着云翠轩，而忘却了自己本来的名分。

　　我满腹感伤的回到天翼殿，云殇正在用膳。
　　几个少女忙不迭地给他布菜，斟酒，并不时地对我投来极具杀伤力的目光，我心中苦笑。
　　云殇看到我给他行礼，流露出不快的神色：“免了，去哪里了？”
　　“随处走走。”我冷冷道。
　　“吃过了么？”
　　在我的印象中云殇无论说什么都不带丝毫感情，除了在梦里那次。
　　我生硬地摇头。
　　“那就一起吃吧，过来，坐这。”云殇向身边的位子垂了一眼，示意让我过去。
　　“我。。。不饿。”我灵魂出窍般看着云殇。
　　云殇眼里闪过诧异和担忧的神色，刚要开口说话，被我抢先道：“谢殿下，素秋不扰您用餐了，告退。”我怕再呆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面对云殇阴沉的目光我只当没看见。

　　环顾气势磅礴的天翼殿，突然想，这内殿深处是不是还有许多如夜舞一样不得宠的女人？
　　帝王真的不可能只爱一个女人？关于他与翠青相爱的故事只是传说罢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云殇吧。
　　我没想到夜舞，云殇，翠青的关系给我带来这样沉重的打击。
　　云殇走了进来，我没有回头，以我的性格会怒骂他淡薄的禀性，给他讲讲化蝶的故事，但我没有这个资格。

　　“身体不舒服吗？”云殇的声音分外温柔。
　　为什么对我温柔？在蛊惑我？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他着迷，像他身后那些侍女一样？
　　“没有，只是有点伤感。”我转身行礼，压抑自己的情绪。
　　“起来，不是叫你不必多礼吗？” 他边说边盯着我的脸。
　　我一直很想搞明白他眼中的我到底是素秋，还是翠青。
　　自从上次醉酒后，他要我在没人时不必对他行大礼。

　　他是帝王，一个帝王最必要的能耐就是随时洞察出别人的情绪。我的小小隐藏在他眼里只是笑话，云殇不动声色地邀我陪他出去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