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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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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沉沉的天,很快下起雪来。
雪越下越大,砸的三三两两的行人不得不加快脚步。
这是一个小镇。
有一条一路通到底的街道,偶尔会有长途客车打这里经过。沿着这条街道往里走,可以看到街道两旁一个挨着一个的店铺,和大城市比起来,这些店铺无疑是很破旧的。
在这条街道的三分之二长度,有一家医院,里面的大厅正上演着一场闹剧。
看起来像是亲家的双方对峙着,其中一方的老太太,时不时的把高嗓门露出来,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它。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把不大的地点围了个严严实实。
医生护士,还有路过的人都来劝也劝不动。越劝,撒泼的老太太更厉害,众人也就歇了做好事的心思,津津有味的看起这场免费的好戏。
戏里与高嗓门老太对峙的一方,脸皮薄,有了退让的意思。
高嗓门的老太太察觉了,更加放肆。什么脏言秽语都从她的口中喷溅出来,间或还推搡另一方,逮谁推谁。
这番所作所为终于把对方惹恼,眼看就要厮打起来,看热闹的医生护士连忙拉开了两家人。好戏一散场,大厅逐渐恢复了清净。
在妇产科这头,护士把小孩子抱出来没见到一个家属,只好把孩子抱走安置了。
闹剧已经过去两个月,当时正在妇产科的母亲,正抱着自己的儿子,在乡下的娘家家里,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抹眼泪。
孩子五岁时,在镇上见到一个流浪汉,流浪汉全身散发着不是很美妙的气味,穿着也是让人一看,就下意识绕着走的那种。
小孩当时正和邻居的孩子一起玩耍,走路缓慢无力的流浪汉,看到小孩的第一眼,爆发了刘翔的速度。等小孩反应过来,已经被流浪汉搂在了怀里,蹭着他伤痕遍布,暗黄粗糙的脸蛋,不一会功夫就被蹭了满身的污渍。小孩当时就扯开了大嗓门。
上一秒还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小孩,此刻更是乐开了花。平时就是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的,遇见这幅模样的流浪汉,其他孩子没有害怕,只是拉开了距离,远远的看着这一幕说点什么,很快又是笑声传来。笑够以后,一窝蜂离开了。
没有一个孩子去找大人帮忙。
小孩只有睁着流泪的大眼睛,嚎着目送他们离开。
而流浪汉抱着小孩蹭了好一会,看了看四周,抱着小孩也离开了。
哭累了的小孩抽噎着,听到流浪汉嘴里念叨着什么,他止住了抽噎,却始终听不清,流浪汉说了些什么。
小孩是被警察解救出来的,流浪汉带着小孩回到了他的地盘,伸出双手想要掐死小孩。却没料到他经过派出所时,被民警看见。
虽然一路跟着他,但是民警怎么也追不上流浪汉,后来流浪汉的速度慢下来,民警才能不跟丢他,及时制止了惨剧的发生。
也许是因为疲倦,小孩早在半路上就睡着了,被警察带回警局才醒过来。
民警逮捕流浪汉以后做了精神鉴定,证实了流浪汉系精神病患者。对一个五岁小孩子下毒手的原因,因为流浪汉精神一直不正常,一直没有答案。
流浪汉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后面跟了个大活人那么久,都没发现。
流浪汉带着小孩去的地方,是一所早已废弃的房子。房子里里外外的墙壁上满满的都是不规则的划痕,有的深,有的浅。都是调皮的孩子们划上的。所以没有人过多注意,一个像被人用手掐住了脖子那般,诡异无比的‘陆毅豪’三字。
如果有人见到这诡异的三个字,说不定就能因为‘陆毅豪’这个名字顺藤摸瓜,查到流浪汉对小孩下手的真相。
差点被掐死的小孩受了惊吓,带着满身脏脏臭臭回到家里,非但没有任何关心,反而因为衣服被弄脏了,挨了一顿毒打。
万幸的是,当时有人被这边的动静吓到,过来砸门,等门开了一瞧,好大一滩血,小孩已经躺地上哭声微弱。吓得那人连话也没说,抱起小孩就走。送到医院,医生也禁不住吓出一身冷汗,这得有多狠心,才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此毒手。
有好心的人,了解了此事,发现孩子的母亲也是受害者。经过多方努力,终于让孩子的母亲下定决心,一纸诉状,把丈夫和婆婆告上了法庭,藉此保护自己与孩子。
而这件事也在当地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报纸上、新闻上都报道了这件事。很多爱心人士捐款的捐款,出力的出力。
据当事人,以及邻居所述,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万幸的是,小孩的心理还比较正常。
这件事很快有了结果,小孩的父亲以及奶奶,都被剥夺了监护权,更被判了邢,有长有短。小孩的母亲与小孩的父亲离婚,并拿到了抚养权。
小孩的出生一直是被厌弃的,以至于根本没上过户口,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而他的母亲、外公、外婆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名字都是起的很随便,至少在外人看来很随便。
却不知道小孩的母亲想些什么,抱着小孩到了大县城里请人帮忙起名,取名陆毅豪。
没人知道她请谁起的名,去县城取名的当天,就到镇上把孩子的名字写上了户口本。而她的娘家还有前夫家,没有一个姓陆的。
孩子的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陆毅豪在爱心人士的帮助下,身上的伤势好了很多,并开始上学。身体完全痊愈以后,一家人就不再接受爱心人士的好意,众人理解,不再提这种事,但还是时不时的送点吃的,串串门。
安安稳稳的上到小学二年级,家里突生变故。陆毅豪的母亲被送去了精神病院,确诊为精神分裂症。
医院治疗了一两月,病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陆毅豪的母亲被接回了家。
陆毅豪的母亲外出打工一年多,再次犯病。好心的老板通知了陆毅豪的外公外婆,两人把母亲接回了家。
接到人时,发现母亲谁都认识,唯独不认识陆毅豪,甚至不想见到他,不然非打即骂。因此,他不敢再出现在母亲面前,只敢偷偷的望着她,默默抹泪。
陆毅豪母亲的娘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庄稼种有,牲畜养有,果树更是种了不少。
在村里人都被城市的繁华迷了眼,丢弃了庄稼涌向城里的时候;在村里人向往城里的生活的时候,陆毅豪一家人却老老实实的种着庄稼。小小的陆毅豪体谅家人,乖巧的帮忙做活。
陆毅豪的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着,终于到了上初中的时刻。
在这期间,陆毅豪的母亲对他越来越恶劣,而他也渐渐减少了偷偷看她的次数,情绪也越来越平静。他的外公外婆心疼他,却也无可奈何。
恰逢陆毅豪这一届,刚好不用交住宿的费用,外婆做主让陆毅豪住校三年,不让繁杂的事物影响他,希冀他能安安心心的学习。更重要的是不想他再在家里受委屈。
就这样,陆毅豪开始了他的初中生涯。
初一上学期,十三岁的陆毅豪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他的同班同学,兼之初中的第一个同桌。这种关系是对方提出的,就在两人座位分开的第三天。当时的情景很普通,女生在下了晚自习以后把他叫到一旁,对他说了几个字——我喜欢你。
然后他们成了恋人,对方爱吃零食,经常在到学校后的两三天就把钱花光了,而陆毅豪见她饿肚子,主动给了她钱,这钱是从他为数不多的生活费里,拿出来的。
此后的一个多月对方经常来找他,而陆毅豪总是很善解人意的给对方生活费。虽然他已经是每个星期,每天吃两顿最便宜的饭,甚至一天一顿饭的地步了。
虽然每个星期在学校的时间只有五天。
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的女朋友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网友,而那个网友班上有人认识他,传来传去就传到了陆毅豪这里。也许是这个原因吧,他们分开了。
初一下学期,陆毅豪在同学的撺掇下,第一次接触了网络,他申请了一个同学都在用的聊天账号,学校上微机课时登陆上去挂着,却从不用聊天工具和网上的人聊天。
初二上学期,有同学把自己正在看的小说与他分享,从此,他迷上了小说,控制在休息时间看,成绩开始下滑。
初二下学期,同宿舍的同学说,他半夜看到一个人站在他床铺面前,他说肯定是某某,他想偷钱,因为某某手脚本身不干净。这个同学睡在上铺,而陆毅豪睡在下铺。早上出宿舍大门时,他和一个平时能说几句的人,分享了这件事。
那人的一番话,不短的一段时间里,陆毅豪睡觉能开灯就开灯,不能开灯时他需要很久才能睡着,和别人一起睡时,他能很快睡着。
“你不要说了吧!”
“为什么呢?”
“自己想。”
以上。
初二下学期,有段时间流行荧光棒棒糖。一天,陆毅豪睡的早,头蒙在被子里。宿舍的人闹了一会忽然安静下来,然后一阵小声的声响,一阵压低了声音的说话声,随后安静下来。
陆毅豪把被子扯下,一会睁开了眼睛。头顶正散发着一团荧荧的绿光。他顿了一会,一把扯下了头顶那团卫生纸,加小型荧光棒制成的简陋玩意,扔到了垃圾篓里。
陆毅豪质问他们,被他们堵了回来。一夜无话。
初二下学期,班上的人开始孤立他,班上的男生刁难他。拥有了手机,完全沉迷到小说的世界,上课看手机,喜欢独处,成绩下滑。
初三上学期,宿舍的人含沙射影的说了些什么,陆毅豪蒙在被子里,一夜无话。
初三上学期,宿舍楼有了大量床位,少量无人宿舍。陆毅豪与宿舍管理员沟通,想要一个人一间宿舍,最后宿舍管理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同意了。陆毅豪开始一个人住,努力适应关灯睡觉的生活。
初三上学期,陆毅豪在班上处境更加艰难,更加孤僻,变得不爱说话,成绩基本稳定。
初中毕业,考上了录取分数最低的一所高中。自身原因,陆毅豪辍学,因为年龄不够,外出打工找不到工作,在家务农三年。暂时戒掉小说。
十八岁,陆毅豪外出打工。一家饭店当服务员。拾起小说,一个人不开灯,也能很快睡着。
十九岁,被人诬陷偷盗,被酒店开除。
十九岁,又交了一个女朋友,偶然发现女朋友和别人有过分举动,两人分开。为人更加孤僻。
二十一岁,因为不会说话而四处碰壁。少说话,多做事,不懂就问。喜欢宅在家。
二十一岁到二十三岁,去到大城市,时间虽短,却看尽人生百态,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工作。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才是适合自己的,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思想趋于成熟,对外一副模样,本性只在一个人时暴露。谜小说、宅。
二十四岁,粮价开始大幅上涨。回到老家,发现很多荒地,租了过来种植粮食、蔬菜、水果。聘请同村人帮忙,工资日结,不包伙食。
二十五岁,初见成效。有了固定收购商,扩大种植范围。
二十七岁,新盖了一座别墅,母亲还是老样子。本来准备让外婆他们带着母亲住别墅,还没等到搬家,外公突发脑溢血去世。
二十七岁,外婆伤心过度,去世。外公外婆的墓地,紧挨着。翻修老房子,请了保姆照顾母亲,时不时在暗处看看她。
二十九岁生日刚过,陆毅豪正在边削苹果边看小说,别墅里响起脚步声,陆毅豪把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开来,发现小时候差点掐死他的流浪汉,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定定的看着他。仍旧是二十四年前的装扮。
陆毅豪握紧手里的水果刀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流浪汉。
流浪汉没有任何反应,陆毅豪迅速跑到大门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跑上楼开窗户,所有的窗户和大门一样,开不开。用锐器砸也留不下一点痕迹。
无疑,他被困死在了别墅。
而在这段时间里,流浪汉一直定定的站在原处。
待到陆毅豪逃无可逃,流浪汉从楼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离陆毅豪两米的地方,并且他迈开了脚步。期间只有陆毅豪的脚步声。
陆毅豪跑回卧室,心跳怦怦,花费比平常多上三分之一的时间,才把门锁死。再一次,流浪汉出现在了卧室,陆毅豪握着水果刀的手颤抖着,脸色发白,没有丝毫血色。
陆毅豪死死盯住流浪汉,没有从他嘴里发出一丝声音。
流浪汉的嘴唇蠕动着,很快,流浪汉的嘴里吐出了三个字。
“陆毅豪,陆毅豪,陆毅豪,陆毅豪……”
流浪汉不停吐出这三个字,他的双眼开始发红,面目狰狞起来,声音越来越凶狠。到最后他低吼着,赤红的双目里映出陆毅豪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却是他在透过陆毅豪看另外一个人。
流浪汉一步步逼近陆毅豪,陆毅豪满脸不可置信,浑身颤抖着,后退着,直到退无可退。
流浪汉缓缓的抬起双手,洁白如玉。
他的指甲开始疯狂的生长,长到近二十厘米才停止。
冷汗从陆毅豪脸上滑落下来,他的脸色越发白起来,握着水果刀的手用力到青筋突起。流浪汉就似索命的厉鬼,伸直了他的双手,慢慢的接近陆毅豪的脖子。
低沉的笑声从流浪汉喉咙里传出,陆毅豪握刀的手不停颤抖。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颤抖却不失速度的拿起了刀,狠狠的抹了脖子,鲜血喷溅在流浪汉的脸上、身上。那双索命的手,十指已经张开,马上就要掐上陆毅豪的脖子。
陆毅豪的血大量的流失,脖子被大力划开的时候,陆毅豪全身停止了颤抖,脸色不再发白,恢复了正常。虽然只是一瞬间,就因为失血过多再次苍白起来。
陆毅豪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没有了呼吸。
流浪汉最终没能掐上陆毅豪的脖子,在陆毅豪割开脖子以后,他愣住,状似思考的停顿了一会,也许是在疑惑自己的目标,为何自己没有动手,就死亡了吧。
流浪放下双手,指甲也缩回了正常尺寸,眼睛也褪去了红色。
“下一个。”
在陆毅豪死亡的前一秒,流浪汉木着个脸吐出了‘陆毅豪’之外的三个字。说完之后,他的眸子恢复了神采,直视着一个方向,仿佛能穿透一切障碍,无视一切距离。
他的双目重新变得赤红,爆发出强烈的恨意。双手手指在身体两侧呈阶梯状活动着,指甲长到极限,随着陆毅豪的死亡,而消失在了这里,仿若从未出现。
当年那所陆毅豪差点被掐死的房子里,一直不曾有人发现,诡异无比的‘陆毅豪’三字,缓缓变成了正常字体,逐渐变淡,直至消失。
而不知多少里之外的地方,同样是一所废弃的房子。
逼的陆毅豪抹脖的流浪汉,他掐着一个五岁小男孩的脖子,眼神可怕,好似要杀死他拿来吃掉一般。
而他并没有那样做,只是几秒过后,流浪汉把小孩送到了他原本的地方。
而那所房子里,一个像被人用手掐住了脖子那般,诡异无比的‘陆毅豪’三字,缓缓浮现,直至清晰无比。二十四年后,依旧无人发现。
而当年的孩子,在二十九岁时,被掐死在家中,脖子两边印有一双手,长长的指甲似小说中描写的厉鬼。印子无比真实,长在了上边。那所房子里诡异的三个字,却一直存在,百年过去,清晰依旧。
这样的惨案,一直在发生,从未停止过。
就在陆毅豪抹脖的当天下午,陆毅豪聘请,负责给干活的工人发放工资的人,把当月账本拿来给陆毅豪看。
敲门许久也不见有人开门,此人非常了解这个老板,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出门一次的老板,在交接账本这天更是不会离开。更何况他们上午刚通过电话,老板表示今天不会出门。
此人当机立断叫来人,敲开了窗户玻璃,进入别墅,一间间房的找,发现卧室门被反锁了,敲门许久也没人应,他们暴力破开了房门,见到了瘫倒在地的陆毅豪,脑袋下面一大滩血,手边还有一把带血的刀子。
其中有人报了警,警察很快到来。
警方勘查完现场,得出结论,陆毅豪为自杀。
而就在陆毅豪死后,陆毅豪的母亲恢复了正常,突然得知儿子死讯,昏死过去。醒来后,一段时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外人提起时,也非常平静,还会说笑的与他人聊自己的儿子。
有时也会语气感慨,却不见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