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曾相见》时喻之

2、忽如初见02

　　时间已近凌晨，闻问不禁皱起了眉，宿舍已经关门了。她仿佛能看到宿管阿姨披头散发、满眼惺忪却又目光如炬地将她从头到脚如X光片一样扫视一遍的情景，顿时抖了一抖。
　　住酒店？NO！对穷人闻问来说，好几天家教就得白当了，无疑太过奢侈。
　　到安妮家打地铺？NO！以前还行，现在她正和犀利哥男友打得火热，电灯泡不能当。
　　所以，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耗尽她所有的智慧细胞后，她决定还是考察一下自己的演技是否有进步。
　　她装作有气无力地拍打着宿舍门，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有些突兀。被扰了清梦的宿管阿姨果然如想象中一般披头散发，迷蒙着如炬的双眼开了门，“怎么回事，这么晚？”
　　闻问靠在门上，耷拉着脑袋，接受X光的照射，放低声音道：“阿姨，不好意思，我拉肚子，去医院挂了两瓶水，出来就这个点了。麻烦您了。”闻问今日本就流了许多鼻血，又唱了个全场，气血不足加体力透支，还真挺虚弱的。
　　宿管阿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来睡意正浓。她从上到下将闻问扫视了一遍，见她脸色发白，眼圈乌青，还真是一副病容，加上深夜时分同情心泛滥，专业分辨能力下降，于是爽快地把闻问放了进来，还不忘关心着叮嘱几句好好休息之类云云。
　　见宿管阿姨回了自己房间，闻问兴奋地比了个剪刀手，无声地喊了声“耶！”，然后打着哈欠回到宿舍。舍友们早就睡得不省人事，她蹑手蹑脚地关上门，不敢开灯，只得摸索着进卫生间洗了个战斗澡，之后几乎在沾上床的瞬间就见了周公。
　　第二天醒来已日上三竿，上铺小薇贴心地给闻问带了早餐。她一边啃着食堂招牌鸡蛋饼，一边打银行客服，查询账户余额。客服小姐礼貌周到地报了个数字，闻问微笑着道谢收线。
　　宿舍里只剩小薇一人还在，其他人都上自习去了。这是个混合宿舍，英语系的是闻问和小微，还有两个舍友安安、小柳是法律系的，正忙着准备司法考试，整天泡图书馆。当然，即使她们经常待在宿舍，恐怕闻问也见不了她们几次，因为闻问忙着赚钱。现在好了，闻问的存钱计划已暂时完成，可以做那件事了。
　　小薇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闻问：“我去英语角练口语，你去么？”
　　“不去，我有事。”闻问嚼着鸡蛋饼，头也不回地回答。
　　早就对她的来去无踪习以为常的小薇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转身出了门。
　　闻问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早饭，收拾了一番，抓起背包也出了门。
　　她走到校门口的ATM机边，把卡里的钱取了出来，厚厚一沓，郑重地装进一个黄皮信封，塞进了包里，然后拦了辆出租车。
　　从跳表开始，闻问的神经就被变化的数字牵引着，每增加一块钱就像在她心口的鼓上擂了一棒，震得生疼。没办法，对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两块钱用的穷人来说，出租车这玩意就跟过山车没两样。
　　闻问攥着安妮给她的名片，任由出租车司机在大路小巷间时而飞驰，时而蠕动，七弯八绕。谁让这个地方偏僻的无论转多少辆公交车都到不了呢。
　　终于，在转的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出租车终于停在了一处仿古小楼前，四周没有一座高楼，仅有相邻的几间矮旧平房，参天的树木倒是挺多，几乎把小楼包裹在了其中。闻问疑惑地看着司机，道：“师傅，你确定是这里么？”
　　司机回了她一个白眼，一脸就你这路痴还敢质疑我专业水准的表情，到底从鼻子里不屑地嗯了一声，道：“仙台市，没有我不认识的旮旯。要是错了，我免费把你再拉回去。”
　　得了这句话，闻问的心才稍稍放下，但转眼看到表上鲜红的数字时，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肉痛。咬牙掏出一张毛爷爷递给司机，接过找零的钢镚利索地下了车。她站在仿古小楼前，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门口办公桌前的小姑娘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微笑着问。她剪了个齐刘海，鼻子上架了副比脸还大的黑框眼镜，左右不过二十的样子。
　　闻问赶紧把手里紧攥着的名片递了过去，说：“我找李歌，已经预约过了。”
　　小姑娘闻言，一脸了然的表情，道：“噢，你是闻小姐吧，请跟我来。”
　　小姑娘把她带到了一间办公室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低沉的一声“进来。”
　　小姑娘打开门，朝里头说了句“闻小姐来了。”然后闪身示意闻问进去。闻问抱着背包，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理了一个爽利的平头，眉眼有些凌厉，幸好嘴角挂着友好的微笑，让闻问的紧张感降低了不少。
　　安妮和她说过，他是做私家侦探的，在仙台市小有名气，曾经帮安妮找到前夫出轨的证据，使得她在离婚诉讼中分到不少好处，进而开了现在的酒吧。李歌在仙台市的名气到底怎样，闻问不知道，但他在安妮那的口碑，绝对一个字——赞。当然，这么赞的服务收费也高的离谱。她曾向安妮打听过，这里的打底收费就在1万以上。因而她兼职无数存了两万块钱后，才有登门造访的勇气。
　　“请坐。”他边开口，边起身给闻问倒了杯水，是青花瓷的小茶杯，闻问不识货，但也觉得用这个来喝茶，很不错。
　　“安妮和我打过招呼说你要查个人，但没有细说，不知你要查谁？”李歌开门见山地问。
　　“望京集团老总，李望京。”闻问停顿了一下，想了想，道：“我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
　　“一切？”李歌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抬头道：“虽然我很想赚钱，但你看着还是学生的模样，相信你的经济能力不足以支持你的这个要求，所以，你最好还是缩小范围，给个明确的方向，这样对你比较好。”
　　这么直白倒让闻问愣了几秒，她摸了摸背包，想了想，道“那就查查他的发家史吧。”
　　见李歌点了点头，收起本子，她又忐忑地补充问：“这个收费多少？”
　　李歌笑了笑，道：“这个很难讲，这种商界巨贾很多发家致富的手段都有些见不得光，我们这种小本经营的，也不想惹祸上身，所以我得提前给你提个醒，这个事，我不可能挖的很深，也许最后的结果，和你百度相差不多。”
　　这个答复让闻问有些丧气，因为在闻问心中，李歌的形象已被安妮描绘的金光闪闪，无所不能，如今这么个答复还真让人接受不了。
　　见闻问一脸纠结，李歌笑了笑，道：“你可以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
　　闻问愣了一秒，随即从包里抽出了那叠钱，放到桌上，道：“我一共就这么多钱，你看着查吧。如果有的多，麻烦你把他家庭情况查一下吧。”
　　这回倒是李歌愣了一愣，这个小姑娘挺有趣。不过，做这一行的，见过的委托人有趣的多了。
　　“还有一点，我要事先申明。”李歌翻了翻行程本，说：“今年业务量比较大，加上我的副手前两天回家生孩子去了，估计调查会耽误一段时间。如果你很着急的话，我建议你找其他家。”
　　“没事，我不急，您慢慢查。”查李望京，不过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而已，而且不知为何，她还希望结果能晚点出来。
　　李歌随即叫来助手，带着闻问去会议室签约。
　　签完合同，闻问如释重负地出了门。天上的太阳本有些毒，但被浓密的树叶遮挡，仅洒落下斑驳的零星点点。闻问透过叶子的缝隙，眯着眼望向天空，嘴里轻轻地吐了三个字“李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