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祝君长安》阿布多端

8、一面

　　顾慕城前脚刚踏入院子大门，林大娘后脚就过来敲门。
　　老人家过来邻居家串个门表达一个对某只兽类的关心，还带着伴手礼--一个20厘米见圆的小竹篓子里，叠着热腾腾冒着香葱香气的煎饼！这对于饥肠辘辘的人兽主仆来说，是何等的诱惑！顾慕城肚皮就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小城，找到兽医店了没？小东西伤得严重吗？”林大娘忙不迭的问着，顺手就把竹篓子塞给了顾慕城。顾慕城咽咽口水—要不怎么说地道美味都是隐藏在民间呢，古人诚不欺我。想跟林大娘说声谢谢，抬头一看林大娘已经一门心思关怀小可怜去了，于是默默往嘴里塞了一张饼子。
　　“没大碍，就是有点营养不良，估计它出生没多久就被老猫给扔了吧，让我给它喂吃的就行……”顾慕城鼓着嘴巴含糊不清的回答。
　　“阿弥陀佛，那就好。”林大娘松了口气，带着慈和的笑道，“你可不知道，养个小东西可麻烦了，当初，黑虎刚来咱家，闹脾气不吃不喝的，老头子差点被他逼疯了，要送人吧又舍不得，好好管教吧，那小东西就直接钻到烟囱里装可怜嗷呜嗷呜的叫唤，老头子没办法，一天三顿给它熬肉汤米糊哄着，我也不知道这两个老东西，到底是谁折服了谁。”林大娘看着顾慕城吞咽的狼狈样，又道，“慢点吃，香葱饼子啊好吃是好吃，就是油腻，不要贪多，一会啊你要泡点绿茶喝。”林大娘说着，停了一下，眯着嘴自个乐呵了一阵，才继续道，“以前呢，大娘见你性子挺孤僻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这种东西，呵呵，你要是喜欢啊，以后想吃了，就跟大娘说，大娘得空得很，立马就能给你做了。”
　　顾慕城借着拿饼子的动作低了低头，嗯了一声。
　　林大娘看了空荡荡的里屋，欲言又止。晒在墙角铁丝横线上的衣服被一阵大风刮起，呼啦作响。她心底叹了声，低声道，“小城，这时辰也不早了，午时一刻都过了，你要是一个人在家呢，就过来大娘家吃饭，反正也就只是多了一双筷子而已。”
　　顾慕城摇头笑笑，婉言拒绝了。
　　那个装饼子的竹丝篓子顾慕城坚持留了下来，洗干净了再换回去。院子大门被缓缓带上，顾慕城晃晃手里带着余温的小竹筐，屡屡光线从竹丝缝隙中透射过来，碎成点点金光。爬着青苔的石板台阶上有香气弥漫的香葱饼子，有在这一片灰色青石板背景下显得格外洁白的阔口瓷碗，有旁侧支起脑袋观望四周的小猫崽，顾慕城胸腔间涌起一股怪异的文艺味，咳，居然还多愁善感了……
　　这种小幸福，小温暖，随处可见，自己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获取，日子就应该是这般度过的，平淡，充满温情。而上辈子，自己是脑抽了吧，期冀得到遥远的关爱，真是矫情。
　　佛偈中有八苦，求不得位列其中，这说明什么？地球上曾经生活过1000多亿人口，求不得是人生常态啊，人生的道路本该是越走越宽的，自己却一股脑走入了死胡同。
　　…………
　　顾慕城洗锅淘米，等待的时间里利索的把厨房收拾了一通，等到厨房里灰尘垃圾都扔了出去之后，他整个人就跟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发馊了。
　　他洗了个友情赠送的宠物餐具，把已经凉到温热的米糊倒了一些进去，蹲在一旁看着小猫崽子进食。
　　小东西伸长脑袋，鼻子闻闻嗅嗅，小脑袋左右晃晃，木有拒绝或者是喜欢的反应！顾慕城有点急了，这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啊！想吃啥样的你给点提示啊。
　　过了几分钟，小东西不知道是因为饿得慌还是知道没有其他选择了，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开始了反复的舔舐运动。
　　顾慕城改蹲为坐，坐在台阶上，也洗了筷子，夹着香葱饼子吃，就着阳光春风下饭，不一会，六张饼子就全进了五脏府。洗刷了竹篓子还过去之后，小猫崽子已经开始瞌睡，顾慕城怕它一会儿跑丢了，就把小桌子搬到屋檐下，开始做寒假作业。
　　顾慕城挠着头皮，问：如何以奔三男人的心态写出一篇这般的文章来—“寒假里做过的一件有意义的事”！他很有去和班主任语文老师谈谈人生感悟的冲动。
　　正在此时，电话铃声鬼哭狼嚎地响起。
　　“慕城！顾慕城！是我，王京！”
　　话筒那头，传来的声调沙哑刺耳，应该是处于青春期男生发育期的嗓门。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陌生的声调用熟识的口吻喊叫出来，顾慕城在惊悸中沉默。
　　遥远的记忆冲破时间洪流冲刷记忆断层，在这股逆流中，那些青涩却朝气逢勃的形象跃然眼前，隐隐带来了曾经相识的感觉。
　　“王京？”他带着淡淡疑惑的口吻问道。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王京着急的问道。
　　顾慕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喂！我知道那件事使我们不仗义，你生气是应该的，可是当时我们也找了你两个多小时啊，实在找不到人，陆昊天都急得自己要攀崖下去了，被我们死死拦住了，王凯他们说等回到城里再报警过去找你，我们才同意回来了！”王京带着哭腔说道，“可是我和陆昊天一回到褚城就报警了，然后进了家门就被关在家里了，手机也被收走了，昨天我才被放出来，才听我爸妈说，你已经回来了，你妈妈也来我家闹过了，昨天还去派出所要告我们蓄意谋杀……”王京的声调急促惊惶，上气不接下气的。
　　顾慕城皱眉，他母亲要去状告王家陆家是做什么？索求赔偿？
　　王家，陆家虽然说不上家大业大，但也算是有钱人行列了，自己与王京陆昊天交好，母亲多多少少也是见过王家陆家的保镖的，当然也能明白这种家庭的权势，以母亲的思维方式，应该是趁机示好施恩才对，怎么会要挟勒索？
　　再说，他们这一帮子少年出行，顾慕城是自己失足出事了，就算是追查责任，他们也是无刑事责任的，他们只不过是没有及时报警求救而已。
　　电话那头公鸭嗓又说道，“顾慕城，你就想想，这一年多，我和昊天对你怎么样，他对他亲弟弟都没有对你好，我们怎么会想着害你呢！”
　　顾慕城听得话筒那边人声嘈杂，问道，“你不是在家里？在哪？”王京猛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委屈嗡嗡，“我爬窗户跑出来的，在南昆路公共电话亭。”
　　“你怎么不直接到我家来？”
　　“…我怕你妈妈在家……”
　　顾慕城想了一下，道，“今天晚上，你把他们几个都约出来，老地方，我有些事情想问清楚，如果让我满意的话，我会劝我妈妈撤销控诉的。”
　　话筒那头传来一个霹雳般力度十足的大喷嚏。

　　老地方是个外表金碧辉煌，内里声色犬马的地方。
　　顾慕城头上扣着鸭舌帽，走在虹光迷离的过道上，一路上，男女调笑声不断，丝丝妩媚，红男绿女群魔狂舞，偶尔还有雪白手臂从斜刺里伸出来拦住顾慕城的去路，犹如古龙大侠世界里那玉观音神出鬼没的玉手一般。
　　在他们这个年纪，这家歌舞厅—【金城舞】，是整个褚城最大最豪华的销金窟了，当然它比不上五年后的后起之秀瑶池宫，但在此时，是土豪权贵，美女俊男的聚集地，日进斗金的靡靡之所。
　　顾慕城刚进东门角落的电梯，钢板门缓缓关上，却又中途被拦住，重新打开来。
　　一个黑西装蓝领带耳朵上套着对讲机耳麦貌似管理人员的中年人站在电梯外，左手摁着按钮让电梯处于停滞状态，侧头在看着走廊那头。
　　若是以前，顾慕城早就开骂了—嘿！你家老板的时间就宝贵，小爷的时间就得白送吗！
　　此时他闲闲的看着中年人，听了听脚步声，貌似人还不少，于是好心的退到最里边，电梯里只有他一人而已。
　　五六个牛高马大的黑衣人走了进来，目测着高度平均都在一米八，黑衣人中间簇拥着一个瘦削高挑的男子，高领大衣竖着，带着墨镜，几乎看不出相貌年龄。
　　为首的两个黑衣人一眼看到顾慕城，眉头不经意一蹙，对视一眼，两人便往里走，在顾慕城跟前大马金刀一站，完全堵住了少年的视线。
　　顾慕城脸黑了，…他娘的，你个高很骄傲是么，够皮黑去跟姚明比高度啊！
　　还有，这【金城舞】有另外一个称号—伊甸园，穿得越少越好，你们穿得这样去跟□□拼枪火啊，来这里伤眼伤风景啊！
　　“哎哎！我到了也！大叔大婶们，借过借过啊！”还没等电梯门打开，顾慕城的声音从众人背后山崩地裂一样的炸起，空间狭窄，人数众多，众人便觉得耳膜一阵嗡嗡作响，差点被吓得冲出去。
　　顾慕城才不理会，毛毛躁躁的从大高个们缝隙里挤出去，几个人挪动脚步，挡在了中间那男子前侧，顾慕城不经意闻道一阵怪异的味道，神色不变又嗅了嗅，一步不停的走出去。
　　“二爷，您没事吧？”站在旁侧的一个黑衣人担忧的问道。
　　簇拥中的男人微微晃了晃头，摇了摇。

　　五楼的【舞色】包厢离五楼的服务吧台并不远，门口摆放着两盆常青树盆栽，不到一米高，花盆细沙之上还铺了一层小巧的五彩鹅卵石，其他的包厢门口，也是摆放着君子兰，兰花盆栽，富贵竹等，颇有些诗情画意，春花秋月的意境。
　　顾慕城在金色英伦花纹镶边，金色耀眼把手的大门口站了一会，深吸一口气，推门。
　　大包厢内，圆弧形沙发座上，散落着七八个人，大多数是他的“小伙伴们”。室内原先几个人在低声说着什么，见到他进来，全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干瞪眼卡喉咙了。
　　“慕城！”一个一米六多的下胖子似乎是想从咖啡色绵软的沙发上蹦起来，天不如人意，反倒是倒回去弹了两弹才直起身来，过来拉住顾慕城就往沙发上拽，“你可算是来了，我们等得心都焦了，你再不来，我和昊天就得冲去你家拉人了。”
　　顾慕城不吭声，顺从的跟着小胖子走。
　　其他人沉默的看着他们俩。
　　顾慕城在空处坐下，右边是小胖子，右边是一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帅小伙子，他的记忆瞬间回笼，小胖子王京，帅小伙子陆昊天。他们三个是同班同学，也是他并不愉快的初中三年唯二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可是，后来他们怎么会疏远得多年未闻音讯了呢？
　　陆昊天自他进门伊始就一直死死盯着他，此时，紧绷得身体才松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阴沉的脸色却未见有丝毫好转，伸手在顾慕城肩膀锤了一下，道，“幸好，你没事，不然，我都没脸原谅自己。”
　　陆昊天是一个五官俊挺硬朗的男孩子，肤色白皙，顾慕城看着他眼眶里的血丝，憔悴的脸色还有眼底的黑眼圈，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城，城哥，”一个小个子端着酒杯，畏畏缩缩的凑过来，脸上几乎要哭出来，“城哥，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回去的，我我一回家就被我家老子揍了，三天都起不了床，我们真不是故意把你丢下的……”小个子说着，或许是惊吓过后，心情放松，眼泪都飚出来了。
　　可是，活过来的是十年后那个千疮百孔生无可恋的顾慕城啊，不是真正的仍旧青春莽撞的少年啊！十年前，那个少年活过来时，你们知道他有多失望吗？以至于他从此拒绝和你们说一句话。
　　顾慕城心头疑惑重重，上辈子可没有听说过他这些小伙伴回城后报警求救的信息啊！
　　如果真如他们所说，他们也却确实去警局报案了，可是自己在林家住了好几日，怎么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或许是少年人为了逃避责任说了谎言？他们纵然有义字当头的热血义气，更多的应该是惊慌失措。
　　两个小人在顾慕城脑海里来回拉扯，可是终究，顾慕城感激那无尽崖边的失足，他得以回来，可以矫正一切还未发生的灾难。
　　顾慕城点点头，“没事，我没有怪你们，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出的错，倒是让你们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
　　沉默的少年青年轰的动了起来。
　　“吓死我了……”，
　　“我就说过，慕城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老子都被老头子揍残了好吗！”，
　　“还说，我都被揍成面团了！”，
　　“好哥们，记住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当我是兄弟就吱一声！”
　　顾慕城龇牙忍着肩膀上不时被袭击的力量，这群平均年龄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太过于向往成年人彪悍血腥的世界，带着变声期的嗓门许下豪迈的诺言，也不知道若是真正兑现诺言需要付出怎样高昂的代价，真是令人好气又好笑。
　　一被淡黄色液体被塞到他手里，顾慕城抬头一看，尖锐的眼神倏忽一闪而过，五指收紧力度几乎要把玻璃杯捏碎。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剑眉俊俏，然则山峰之下却是妩媚风流的桃花眼，粉色薄唇微微抿起，带着客气的笑意。
　　王京一脸兴奋的扯着年轻人的手臂，作势要开口解释，年轻人修长的食指一抬，王京就泄了气，顾慕城的眼神也定定的钉在那根恍惚是顶级白玉雕刻而成的手指上。
　　真他娘的熟悉啊。
　　李玉成，李大公子，真想不到，这一世，我们这么早就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李先生，李大总裁 ，那个至尊的位子坐得可舒坦，你这种生物，肯定是不会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种俗念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