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祝君长安》阿布多端

7、友邻

　　“林大爷您早啊，走慢点啊，这路面坑人得很。”
　　背着手眯眼徐徐行之的花甲老人瞅着稳步从对面迎过来的小少年，抬了抬头。
　　“小后生，这么早就出来锻炼啦！”
　　这才像个样子嘛！他暗暗想着。
　　小孩子，这样子才有朝气，整天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愤世嫉俗的那像什么话！老人家转眼想到电视频道反复出现的什么“叛逆期，代沟，青春期”等字样，摇摇头，看到一个原先满脸阴沉的小伙子变得阳光耀眼，他很是感到高兴。
　　人类的感情真的很奇怪，人与人之间如果没有仇恨，即使语言不通，沟通起来也不算太困难，更不用说，操着同一个口音的同胞了。
　　顾慕城家隔壁就是年迈的林大爷夫妻，老俩口都退休多年，除了一个小女儿，其他的儿女都在省外工作，也就逢年过节能回家热闹热闹。老大爷养了只德国黑背，一身黑毛油光发亮威风凛凛，林大爷是把它当做家人来看待的，片刻不离身，出门倒个垃圾都带着。
　　顾慕城上辈子和林大爷没有多少来往，见到老人也只是目视前方直接走过去。老人觉得现在生活条件这么好了，这孩子是越来越能折腾了，动不动就能父母吵架离家出走，真是太不经事了。看到这么没礼貌的孩子，老人也是抬抬眼皮不做声。
　　顾慕城这再活回来一世，晨起锻炼这几日，天天和老头子碰面，心头就觉得有点别扭的怪，自然而然就开口打个招呼，一开始林老头还能端个脸摆一摆长辈的矜持，才不过几日，这老区里人口也少，年轻孩子更少，总不能天天对着一只黑背聊天吧！就熟稔得能够家长里短起来了。
　　。
　　林大爷家的这种黑背外貌非常难以描述，四蹄毛发偏向雪白，从头颈到后背的毛发黑亮得如同上好丝绸锦缎，而说到它的脸吧，啧啧，顾慕城也琢磨，这狗脸看人……此黑背的双眼有点上挑，椭圆，脸部随了牧羊犬的种别，这小东西板着脸吧，颇有气势，像反派，它一乐呵吧，就又有二货哈士奇的即视感！
　　顾慕城此时就像是能预知生死的巫婆一样，他知道前世事态的未来走向，看到熟人是心情矛盾沉重，等看到这只二货熟狗时，才猛然想到一桩事故来。
　　林大爷只是在支路上来回走动，这条路上树木繁茂，尤其是在清晨，枝叶婆娑摇曳，声响簌簌，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顾慕城绕着小区四周跑了四五圈，每次经过林大爷身边，都要瞪那只黑背一眼，他心底就纳闷着。这畜生看着也就呆头呆脑的样子啊，一点都不机灵，个头倒是够猛了，即便如此，能够通人性的嗅觉到煤气泄漏并且忍着火烧火燎从火堆里把两个老人拖出来—这不能够吧！
　　他忍不住放慢脚步，又瞪着看了一会。
　　顾慕城戾气重，某些生灵对于这种气场感应尤其强烈。林大爷看着自家的宝贝恨不得身上的黑毛都戒备的竖起来了，呵呵一笑，“哎呦，小城也喜欢我家黑虎啊？”
　　林大爷家黑背，美名黑虎。
　　明明就是犬嘛！还想换个出身充当兽王，这期望值太大了点，顾慕城暗地里撇嘴。顺带送了一个鄙夷的白眼给黑虎。
　　面对询问，顾慕城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觉得应该要照顾老人自尊心的，含糊的‘嗯’了一声。
　　黑背能听懂人语似得，保持弩张剑拔的架势，往后退了一大步。
　　顾慕城看到这只不吠人的黑背也怒目瞪过去，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无差别不分种族攻击化。现在他已经从愤怒的小鸟状态里脱离出来，倒是对老大爷和颜悦色了，但是对这只曾经对张牙舞爪，龇牙作势的畜生，他却是心情很复杂。
　　“哈哈哈！”林大爷乐得叉腰大笑。
　　黑虎“汪汪！”狂吠几声。
　　顾慕城黑脸，咋的，小爷很稀罕你吗？你退？再退！小爷迟早要把你炖了狗肉火锅。
　　“不是我老头子吹牛，我家宝贝可是极品，还有西伯利亚狼的基因呢，又聪明又听话，每天早上它还会叼报纸看鸡仔赶老鼠，厉害吧！？抓个小贼呢，那真的只是挠挠爪子的事情，嘿嘿！”林大爷一脸的洋洋得意，丝毫不掩饰对自己小伙伴的炫耀。
　　这倒是！顾慕城点头，岂止是抓小贼，您家黑虎的爆发力，让人瞠目结舌，瞬间窜出十多米，敢跟牛头梗犬对上的货色，能不彪悍吗！窝在这僻区陋室的，还真是可惜了。
　　有西伯利亚狼的基因？顾慕城眯眼，原来还是杂交种群的后代么？嘿嘿，你个杂种哟！少年不怀好意的闷笑。
　　看着一人一犬悠闲的走远，那黑背虽然还不时冲着电线杆上的燕子嗷呜大叫，但一直没有离开林大爷太远。顾慕城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禁不住宛然一笑，或许林大爷对它极好，于是它冒死相救，用生命回报了这悠悠岁月里的陪伴照顾之情。难怪有忠犬这么一种说法，果然是牲畜的情感纯粹多了。
　　他一路慢跑回家，习惯性的目视着前方十多米处，不经意，布鞋好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被他一脚踢到，在青石板路面上歪歪扭扭的打了个几个滚，晃了晃，就不动了。
　　怎么回事？啥玩意儿？
　　顾慕城大口喘气停下脚步，定眼一看，那一团东西蜷成一个圆团，缩头藏腚的，淡灰色的细软毛发，乍眼一看类似于小狗崽或者小猫崽之类的，团起来也不过是小小的一撮子，少年都担心自己会不会一脚把它踢骨折了。
　　“喵……呜……”不明物种可怜兮兮的叫唤着，声息几乎微不可闻，末了，动了一动证明自己还活着。
　　卧槽，一大早出门就犯杀孽么！
　　有洁癖的少年忍着扭头就闪的念头，捡了个树枝，把小圆团拨开来看，脑袋小小的，有尖尖长长的耳朵，鼻头还挺尖的，一双蒙蒙的眼睛还带着水汽！……真可爱！
　　应该是只小猫崽—从未养过宠物的顾慕城瞬间给不明物体归类了族群，看着小生物一颤一颤的样子，双手已经比脑袋转得更快的把小猫崽子抱了起来。
　　他看看前街后院，也没有其他野猫的踪迹，低头问道，“你老子娘是哪个？你知道吗？”
　　“吱……吱”小猫崽叫唤。
　　“不是我故意踢你的，这可是你自己撞上门来的，不能怪我，晓得不？”顾慕城严肃的说。
　　“吱……吱”小猫崽不安的叫唤。
　　“不过，看到你极有可能是被你那发春的爹娘抛弃的，比我还凄惨一点的份面上，我就大慈大悲的暂时收留你好了！”顾慕城知会完小猫崽，双手托着小生物，往家门走去。
　　他找了个纸箱子，往里头垫了几块旧衣服，想了想一拍脑袋，又从壁柜里把热水袋翻出来，一只手撑着热水瓶无皮艰难的把热水灌了进去，把热水袋垫在几层旧衣服下面，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把一直托在手心里的小东西放了进去。
　　接下来该怎么办？找兽医店吗？顾慕城挠挠短发，原地打转了几圈。去自己屋子里拿了小手帕，把小猫崽身上的沙土尘灰都擦了两边，几根手指摸了摸小猫仔身上的骨头，看起来……应该是没事吧，他不大确定的想着。
　　小猫崽一直蔫蔫的缩着脑袋，只有在顾慕城摸它的时候支起小脑袋来“吱……吱”的叫唤两声。
　　顾慕城被它可怜的小眼光看着也内疚起来。
　　他无措的站了片刻，伸手轻轻拍拍小猫崽的脊背，道，“你忍一忍啊，我想法子给你找个大夫去。”
　　飞快的洗了个冷水澡，这末寒的日子里从头顶喷下凉水，那滋味真的是透心凉。洗去了一身的汗臭味，顾慕城换了牛仔裤长毛衣，捧着纸箱子就去敲了隔壁林大伯家的院门。
　　林大娘开的门，看着大门口芝兰玉树般头发丝还滴着水珠的少年 ，熟悉又有点陌生，就有点愣了。
　　“林大娘，那个，不好意思来打扰了。我跑步回来，不注意踢到这个小猫崽，我不知道它哪里伤到了，您家也养宠物的，能帮我看看不？”顾慕城伸直手，把纸箱子递过去。
　　林大娘虽然已经年过七十，眼角皱纹细密，仍可见年轻时的清秀，她温和一笑，“行呐，我来看看，”她伸手翻翻小猫崽的肚皮，嘱咐，“小伙子，你可千万不要在老头子面前说黑虎是宠物，他肯定跟你急！”又皱眉念叨，“摸着骨头应该是没断，不过小家伙太小，万一是伤到了脏腑，那也麻烦，我们街区没有宠物店，景安区倒是有几家，我女儿也养着猫猫狗狗的，倒是去过打疫苗。”她又左右疑惑的瞧着小猫崽，“这看着也不像是猫崽子啊，耳朵眼睛都不像啊！”顾慕城也不确定，踌躇了一下说道，“或许也是杂交的？就跟黑虎一样的？”
　　“什么跟黑虎一样？”林大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黑虎乍然听到自己的大名被提及，耳朵都支棱起来，黑眼珠子瞪得溜圆—小子欸！说爷什么小话了？
　　顾慕城朝林大爷点点头，看着林大娘说道，“那好，我去景安区那边找找看，谢谢大娘了。”
　　林大爷在一旁嘀咕，“在背后说黑虎什么坏话了，怎么一见我回来就闪人？我家黑虎那是独一无二的，什么能跟它一样！”
　　顾慕城木着脸道，“是，您家黑虎那是二郎神转世，天生就是要降妖伏魔的，那些俗世里的庸俗牲畜怎能和它相提并论呢！”
　　林大娘哈哈笑着把林大爷拽了进去。

　　老小老小，人到老了，脾性就跟小孩一样了，用个好听的词语来描述，就是返璞归真了。再者说，黑背也确实是犬界的神勇悍将。顾慕城就不跟爱犬成痴的老头子以及不列属于人类种族的物种计较了。
　　他出了小区，便坐了公交车晃荡了一个小时到了景安区，拦下好几个路人询问才找到了一家宠物店。看店的是个才20出头的小姑娘，看到孱弱的小生物也是爱心大发，把宠物主人撇到一旁去，自顾的一脸疼惜给小猫崽做了检查。
　　“好了，它伤势不重，就是胃部痉挛，可能是你踢到它肚子上了。你这只小猫崽出生不到半个月吧，有些营养不良啊，养宠物就跟养孩子一样的，要耐心细心才行的，你不会是没有给它喂奶吧？”小姑娘责怪的看着顾慕城。
　　顾慕城撇开视线，怪我咯？半个月？半个月前我还在圣约翰呢。
　　“你家小宝贝是哪个科目的？我可是学兽医学出来的，啧啧，都有些眼生。”
　　“不知道，”顾慕城皱眉，“刚捡到的。”
　　“是嘛，”小姑娘吃惊的张嘴，神色带上了几分欣慰，“那你真的是一个大好人，现在有些人就连养了多年的宠物猫都会扔掉，更不用说是去领养被遗弃的野猫崽子。”
　　她双手托着小猫崽子在半空，上下瞅了瞅，“嗯，小宝贝长大后会很漂亮的，这是位优雅的女士，你捡到宝了，好人会有好报的。”
　　被颁发了好人卡的顾慕城看着空空的钱包，真行，就这么一刻，一百多大洋就没了。
　　“我已经给它打了防疫针了，这些药水你回去给它擦一下。回去后开始几天给它喂点牛奶迷糊什么的，哦，对了，我这里有《宠物猫咪领养手册》，”小姑娘从角落架子上抽了一本一定厚度的小册子，塞到购物袋里，“这是赠送的，看在你人品这么好的情面上，就不收钱啦！册子上有详细的喂养注意事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打电话过来咨询喔！”小姑娘把一包药水棉签宠物洗漱用具都放进了购物袋里，还赠送了一个宠物饭碗和杯子，然后笑意盈盈的递给好人顾慕城。
　　顾慕城头大的看着塞到自己怀里的大袋子，手指颤颤，“养个小东西要这么讲究？！”。他很认真的在考虑，这么麻烦，他现在还能不能及时放手？
　　小东西慢吞吞的支起脑袋，“吱…吱…”的又叫了两声，还甩甩小长尾巴扫了扫顾慕城的手背。或许是那种柔柔的触感，或许是小猫崽那仿佛通人性的一声哀求，顾慕城心底的一角突然就软了下去，他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小东西绒绒的尖耳朵。
　　你也没有家人了是吗，小家伙，你会难过吗，你也很害怕被遗弃的吧，我不嫌弃你，我们作伴吧。
　　兽医小姑娘觉得眼前一幕好有爱，懵懵懂懂刚能睁开眼睛毫无自保能力的小猫咪，风中劲竹一般隽秀的少年，小猫咪受到爱抚，舒服的眯了眼，伸出粉红小舌舔了舔少年白嫩的手指头，彼时，日照，光度，风向，室内氛围，一切都刚刚好，默默涌动的情绪美好得如同初恋，她偷偷拿出手机咔嚓给这一刻定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