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照棠映月华》温殊

3、第 3 章

　　离归云挽起雪白的衣袖，拿出别在腰间的竹骨扇，往宛春身上粗粗略过，“伤得不太重，记着铺上垫子，顺便把衣服给她换了，别把马车弄脏了。”
　　然后跳到旁边的一块巨石上，徒自欣赏清冷的月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时不是黄昏，也不是有约而来，估计是段孽缘啊。”
　　夏至带了一团脏衣服下马车，“公子以为自己是话本子里的人物么，还孽缘呢。”
　　离归云摆出一个自以为魅惑众生的笑，“你公子我对于世间女子来说，就是活在话本子里的人物。风华绝代，不食人间烟火。”
　　夏至抖了抖，差点没把晚上好不容易塞进去的馒头又吐了出来。论脸皮厚的功夫，他自然比不上公子。只是摸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说实话，缠着公子的姑娘，确实多。
　　三人在黑夜里一路穿行，夏至需要驾马车，不能指望呆在车厢里的公子照顾宛春，于是一行人走走停停。离归云顿生不满，好几次发脾气想把宛春扔下马车，又被气鼓鼓的夏至阻拦。
　　宛春躺在车厢里，一直不停地发烧，面对认真照顾她的夏至，离归云总是不屑冷哼一声：“真是浪费药材。”
　　看到夏至的眼神，又默默地把自己嘲讽的眼神收回去。他支着脑袋发呆，窗外的满天星河倒映在他淡漠的眸子里，顿时失了光彩。
　　夏至叫了他一声，“公子，要是她还不退烧，会不会有危险啊？”
　　离归云用扇子拍了拍膝盖，“可能会哦。”
　　“公子。”
　　“诶，我的医术是该用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人身上吗？还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离归云打断了她的话。
　　“大不了我的卖身契再加几年。”夏至别过头，拧干了帕子往宛春额上敷。
　　离归云一时语塞，啪地一声收回了扇子，默然道：“夏至，我竟不知你心中执念如此之深。”
　　他不再多说，吩咐夏至往宛春手腕上缠了一根红线，替她把脉。夏至虽是他的仆人，更多的时候确实一个与他共患难的亲人。她也能算是他的妹妹了。
　　离归云皱了皱眉，“她体内余毒未清，又因伤口被感染，导致高烧不退。”离归云第一次用正眼看了沉睡中的宛春，她到底是什么人。
　　宛春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额上不停地处着冷汗，额边两缕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一张脸冷峻如刀削一般，不像女人的脸，只是一对如墨的眉毛秀致得可爱。
　　这个人，很危险。离归云提笔写下一张药方，然后闭上了眼，不再理会一切。车厢内烛光摇曳，掩不住他眼底的阴影。

　　宛春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雨已经停了，天边一片烧得火红的晚霞。她躺在马车里，盖着锦被，身上的脏衣服已经换了，是套男装。
　　宛春轻轻动了动身子，全身酸疼，看来这次伤得不轻。
　　一个青衣小厮揭开帘子，逆着光宛春看到一张秀气的脸，那张脸笑嘻嘻地，“姑娘醒了啊。”
　　宛春轻轻露出一个谨慎的笑：“是姑娘救了我，谢谢你。”
　　夏至依旧笑嘻嘻的，“该谢的是我家公子，若是他不同意，我也不敢帮姑娘。”夏至朝外头指了指，宛春顺着夏至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白衣贵公子坐在湖边垂钓，脚边躺着个竹鱼篓。从这里看过去，她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夏至扶她下了马车，朝湖边走过去。夏至苦了脸，“公子，今天晚上不会又吃鱼吧？！”
　　离归云一挥鱼竿，一尾鱼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稳稳地落入他的手中，他利落地拆掉鱼钩，“不愿意吃就不吃，不过鱼还是得你烤。”
　　他钓鱼的技术很好，鱼篓里不多时已经装了大半的鱼。他托着腮，神情闲适，目光眺向远方的湖面。
　　夏至咳嗽了两声，提醒公子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按着礼貌也应该打个招呼。离归云恍若未闻，目光依旧缥缈，不知道眼睛聚焦到了哪里。夏至知道他是故意的。对于不在意的人，公子不会上心。
　　宛春没有受到他的冷漠的影响，循着基本的礼仪向他致谢。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不过依旧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钓鱼上，“哦，该谢的是我的侍女夏至吧。是她要救的你，与我无关。既然你已经好了，便可以离开了。”
　　离归云的话说的很直白，宛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便露出一个微笑向夏至告别。她拒绝了夏至的挽留，最后离开的时候，夏至递给她一个包袱，“这里面是救你那天，你身上的所有东西。”
　　一套沾了血迹满是破口的衣服，被夏至洗得干干净净，还认真的补过。宛春给了她一个感谢的眼神离开。这是一个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