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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再次启程,已是三男护着两女,顺着蜿蜒小路向山下走去。一路上景乐之侃侃而谈,忽而讲述自己远游经历,接着谈及民风民俗,又远叙各国英雄人物少女的愁绪万分在景乐之的干扰下几乎要灰飞烟灭,重叶虽然拉着竹筏,可也听的津津有味。
      中途,少女偷看了几眼沉默下来的秦路,一路上他不再说话,但仍旧是风度翩翩。他那样一派风轻云淡,仿佛世间万物都没能入眼,与自己这边嬉笑哄闹成了鲜明对比。少女听到自己心里在扑通扑通跳,管不住就在想他为什么不说话,但随即就变成几分恼怒。
      在她的认识里,全天下的人都该对自己好,都该争着抢着哄自己高兴。这两个人帮她,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激,不过都是理所应当;这个景乐之一路哄自己高兴,她也觉得再正常不过——原本就该这样不是么?可是,这个秦路,竟然将她当作无物!这怎么可以?
      心下起了不满,便要忍不住挑刺:“秦公子,”
      话刚出口,原本距她还有一臂的秦路忽然间向她扑身而来。少女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结结实实搂入另一个人的怀抱——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同龄的异性抱住,结实的胸膛带着松香的气息紧紧缠绕着她,让她大脑空空,不知所措。
      那一瞬仿佛拉的极长,她眼前的景色由树林变成天际团聚成吉祥纹的云彩,又由云彩变成湛蓝的天空,身前却一直是逼人的温暖,她被吓到不敢动。半天反应过来,她尖叫:“色狼!!!”声音尖锐突破天际,在幽美山谷中一遍遍回荡,简直绕梁三日。
      在“色狼”“色狼”的回音中,秦路面色抽搐,他无奈紧了紧手臂,更加禁锢住怀中折腾的少女,低声急道:“别动!有刺客!”。
      少女一双明眸登时瞪的滚圆,秦路寻机立即带她藏在一块巨石后。一边景乐之也护着重叶和绻儿越上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又跳跃几下不见了身影,不知究竟身在哪一棵树之上。
      她背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向右望去,那里是他们方才经过的地方,一旁的树干上好像插着几根羽箭,箭身涂抹成绿色,连尾羽也是绿色的,在树林里根本看不出来,她心底一寒——又是刺客。
      少女忽然心下一动,扭过头去,看向左边的秦路。他眉头紧皱,手里捏着剑,戒备地对着前方未知的敌人。
      她不由想,这路上遇到他,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呼吸之间,敌人的攻势凌厉了起来,身边嗖嗖嗖,净是死亡纠缠的声音。少女连大气也不敢喘,靠在石头上,手指紧紧攥住衣角,遍体生寒。她惶惶惑惑时,忽然手背上多了一个温暖的东西,少女不由双手一颤,她低头去瞧,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轻轻盖在她攥成了拳头的手背,从他的掌心传来不属于自己的热气,叫她呆愣地抬头,却看见他依旧温柔如水的眼眸。
      一瞬间,她几乎要忘记刚的不安,脑海里全是初见时他的模样,他彬彬有礼白衣飘飘,眼睛里面全是真诚。秦路笑笑,凑近安抚道:“不要怕,我这就去解决了他们。”
      语毕,秦路一个旋身从石头背后冲了出去,一时间外面叮叮当当,俱是武器相碰的声音。少女小心翼翼从石头侧边往外看,只见数个人影在不远处起起落落,像是很激烈的样子。
      箭雨过后,匿在树上的景乐之倏然扑出,伏地开扇,起身带起个把断箭,向秦路身周扫射而去,只听噗噗几声,地上已倒几人。秦路那边方才解围,便有一蒙面高手,执剑直逼景乐之眉心,竟是半分不留余地,闪避不得。景乐之一招鱼翔浅底,收扇直插敌人左膝,对方不防这扇子另有蹊跷,扇头为一两寸利器,只得躲避,方才停住了已然刺向景乐之后背的剑,景乐之见机翻身滚过,跃身退出一丈外。
      秦景二人交会,意欲围攻蒙面人,对方却不理会,几回轻描带写的掠过,转角直冲巨石后的少女。秦景皆是一惊,原道这群人竟不是因自己而来。少女惊惶之余,不能言语,对方却微有犹疑。秦路哪给他缓留机会,旋身飞扑敌人身后,景乐之亦配合夹击。少女见其二人面色担忧,心下微暖,回过神来躲至一旁观战。此时方才看清,这人使得剑法,好似死老头子谈起过的疏影横斜剑,剑光划过之处是虚招,通常左右偏移三寸方是实攻之处。遂喊道:实中有虚,真假幻移。二人皆是武学行家,片刻了然,不在刻意躲闪,转为强攻。对方见自己的剑法关键之处被人点破,怕是难以讨好,于是收势转手,不再恋战。
      蒙面人足下轻点,身体腾至半空,秦景二人左右包抄,一起攻去。只见蒙面人右腿微曲,提气纵身,在树上稍顿,左手伸至腰间,居然从腰处取出一把软剑,秦景二人随即缠上,那蒙面人一手执软剑,一手执钢剑,一时间竟与二人旗鼓相当。
      少女在下面看的惊险,一面担心上面的三人此消彼长,又一面担忧是否还有埋伏,一颗心七上八下,全然没有主意。正在她心神不宁之时,在树尖起腾转挪的三人忽的又起了变化——蒙面人左脚踩住树枝,右脚向下勾住树枝,身体忽然倒吊下来,如同一只蝙蝠,秦景二人一人攻其脚,一人勾住树干向下攻击,却不料蒙面人松开脚,身体向下直坠,二人无法,只得随他向下。然而此时蒙面人却用剑掷向缠在树上的景乐之,景乐之旋身躲开,可紧接着,蒙面人忽然冲着不远处的少女扬起衣袖,一枚细小暗器冲着少女呼啸而去。
      秦路正在半空,无处借力,一时间竟挡不住,他心下一急,从怀中不知摸出个什么东西,就扔出去截那一支暗器。
      少女本来被突来的变故吓呆了,那一瞬间里,时间变得很慢,她可以看见那一支暗器飞奔向自己的全部过程,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她移动不了半分。那东西由远及近,形状渐渐清晰,是一支青铜制飞镖,尖头圆身,腹部有精致的雕花,不像是一件杀人的武器,倒像是件精美的艺术品。少女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这样好看的一件东西来了结我的性命,似乎也是一种很凄美的死法,那么我今天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少女还在怔忪,一件翠绿的东西就以更加快的速度冲到了眼前,眼睁睁超过第一件暗器,吸引了少女还在幻想中的思绪,只见那一件翠绿翠绿的东西越来越近,依旧是以一种让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咣!”~~~撞上少女的脑门,少女被击地后仰,倒下时,那只青铜暗器擦面而过。
      秦路终于呼出一口气,悬在心上的石头落了地,他自己也终于有了心思再去与人缠斗。虽然准头还是有误的,但是结果达到了,此时也就没心思再去钻那个功夫不到家的死心眼,专心于抓住眼前的罪犯。
      蒙面人却没有多留,扔过暗器之后,他便像游鱼一样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向地面斜向拍了一掌,身体便向斜上方滑去,数吸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秦路随其后飞奔而去,消失在树林间
      景乐之连忙奔至少女身边,蹲下身来瞧少女是否受惊,只见两只滚圆的眼睛,如同小猫一样,神色里带着不安与害怕,脑袋上有一个红色的印记,是刚刚秦路一个玉佩砸的,少女咬着唇,不一会,眼睛里就氤氲出水汽。景乐之挑开少女面颊上凌乱的长发,轻轻扶起她,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不想少女忽然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眼泪鼻涕全部往他身上蹭。
      景乐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按道理来说,向来自诩为君子的他应该轻声安慰少女直至她平复,再帮她理理仪容,让她安心可是可是他真的忍受不了有人在他衣服上蹭鼻涕这种恶心的东西!
      正在景乐之天人交战,考虑要不要把这个埋在自己怀里的人从身上扒开,谢天谢地,秦路终于回来了,还带着发着抖的小厮重叶和仍旧昏迷的绻儿。
      看着景乐之发出的求助的眼神,秦路二话不说,上前安抚少女。
      等少女略微恢复情绪,从景乐之身上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眼睛红肿,鼻尖通红,她双手紧紧抓住不知道是谁的衣服不松,还在抽噎。而景乐之已经嫌弃的扭头,尽量不看肩胛处惨不忍睹的湿润。
      秦路把这些统统忽视,只拿着自己的手帕,温柔的帮少女擦去满脸泪水,他一遍又一遍重复道:“没事了 ,谁也伤害不到你了;别害怕,我们都在你身边。”少女抽噎地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秦路的安慰下,少女渐渐平缓了心绪,她稍微振作,从地上站起来,向还躺在竹筏上的绻儿走去,绻儿紧闭着眼,脸色发青,没有丝毫变化。少女心下又是一阵难受,这样一场恶战,于绻儿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以后呢?绻儿会不会醒不过来?就一直这样,什么都不会知道,什么都不会影响她,这世上无论发生什么,于她,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于是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涌出眼眶,她朦胧的看着绻儿,迫切的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可是她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吸一吸鼻子,她默默走上前,拉起竹筏。
      重叶见势要上来接过竹筏,可走到一半忽然被什么吸引住了,停在那里看,然后回头便叫:“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原来是那棵他们缠斗的大树底下,有一小块金属在反光。重叶回头看着秦路,秦路点了一下头,重叶就跑过去,捡起那一块东西,翻来覆去的看,然后跑回秦路身边,把东西递给他。
      少女放下竹筏,也跑过去看。只见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制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是百花齐放,又像是锦绣山河,最下面是一只碗状的图案;翻过来,是两个篆书文字,上书“不知”二字。
      秦路与景乐之皆是一震,神色中带了些许沉重和复杂。少女并不在意,一把将那令牌夺了,愤愤装入口袋,自语道:“既然你露出了马脚,那么不管你们上天入地,我也定不叫你们安宁!”
      秦路淡淡瞅着少女,等少女看过来,又露出一贯的温柔笑意,他看了看四周,示意重叶拉上绻儿,准备再次启程。一旁的景乐之笑着眯了眯眼,眼神闪烁不定,浑身透出些仿佛是痛快的气息,又像是了然般透彻,清晰的如同溪底圆石。
      一路上在没有碰上什么麻烦事,很快就找到山下驻守的军队。临别时,少女看着彬彬有礼的秦路跟笑的像一只狐狸一样的景乐之,欲言又止。
      景乐之摇着折扇,摇头晃脑地冲着秦路念:“有美人兮,君子好逑;有美人兮,慰尔旁徨。”又转头向少女行了一礼,接着向身后走去,留他们两个人在原地。
      少女早已羞得满面通红,不敢抬头。只听秦路在前面朗声一笑,道:“路得以与姑娘共行,乃路之幸,希望以后与姑娘还能相见!”
      少女埋头行了一礼,道:“有缘自会再见。”
      秦路温温柔柔,笑到:“不知是否唐突,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抬头,一双杏眼像是含了蜜,带着笑意与柔情,温温婉婉道:“家父姓徐。”
      秦路行礼:“徐姑娘!”
      徐姑娘回礼:“秦公子多礼。”
      秦路关心道:“时候不早,令尊恐怕担忧你安危,徐姑娘莫要耽搁了。”
      徐姑娘笑笑:“正是此理,小女这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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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矜持含羞的小姐依依不舍、慢步告退,气宇轩昂的公子远目相送、翩翩离去,阳光下一片美好,叫人心满意足地痛快。佳人原该是这样带着种种巧合与命中注定忽然闯入另一个人的生命,从此缠缠绕绕,既生出哀怨思愁,又有无限的牵绊甜蜜。
      正午的阳光带着刺目的威严,高高在上,看着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上,活着这样许多形色各异的人们,又交汇出各种更加斑斓的心思事件,是谓人间。
      秦路等徐姑娘一干人等均远离了视线,才转过身去寻自己的伙伴,脸上仍旧是暖融融的笑意,仿佛在回想之前少女羞涩而欢快的面颊,于是笑意又深了一层。他悠闲自在地穿过一条由茂密树木遮挡的小路,经过重重叠叠的青绿,终于柳暗花明,来到一处略显宽阔的平台边,这里,站着正在等他的景乐之。
      “离别完了?”懒散的声音透露出些许深埋的锐利,似笑非笑般调侃道。
      “重叶呢?”秦路语调有些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景乐之微微回头,斜睥秦路道:“我叫他去借几匹马来,好回驿站。”
      秦路点点头,上前与景乐之并肩而站,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山前一辆华丽马车正碌碌地向琬城方向奔去,车速之急带起一片黄沙尾随其后,飘扬而污浊。
      “你想好了?”景乐之看秦路的眼神有些沉重。
      秦路没有回答,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落上了尘土的白袍衣角,仿佛在深思着什么。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有一些微微的颤抖:“自然如此。”
      远处的马车像是离弦的箭,不再让他有任何后悔的可能:“既然上天叫我遇见了她,我便必然没有退路。”
      景乐之点点头,不做言语。他始终还是喜欢这些碧水青山,置身其中,仿佛世间的一切纷乱都不会显得太过重要,生则生,死则死,存在便存在,消亡便消亡,这世上最简单最直接的法则便是如此,他和这些花草一样活着,也终将会如同它们一样死去,他头脑中的一切智慧,他灵魂中的所有爱恨,他所拥有的宝贵的高尚的理想和情操,终将逝去,变为一抔黄土。所以他不在乎,他只要享受他生命中存在的一切就好——这是他的人生,他的一辈子。
      可是秦路不同。
      秦路是看不见这些的。
      景乐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秦路是什么样子——那是一个孩子,抱着膝盖坐在假山的角落里,把自己的手腕咬的鲜血淋漓,眼睛里的憎恨像火一样燃烧着,仿佛要冲出来,毁掉这个孩子,还有他身边的一切。
      那个孩子,如今挺拔而坚韧,任何人和他在一起,都会觉得可靠。他仿佛拥有着许许多多让人着迷羡慕的东西,仿佛已经完成了别人的一生所求。但是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他心底埋藏着什么,是否如他的外表一样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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