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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生活就是各种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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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向北。
那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我好像是说想探望蒋老板,向我询问是哪家疗养院。
我完全记不得电话里跟这个人说了些什么。只是在第二天稍稍清醒后听打来电话的裴多斐痛心疾首地数落:“沈安之你是没见过男人还是怎么地?”
这人整一神经病,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于是挂掉电话接着睡。
不到一分钟唐波又打来电话:“沈安之以前我还真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原来你也会跟男的调情啊?真流氓。”
认识唐波七年,就没见她说话添油加醋撒过谎!
我猛地起身,着急忙慌的展开回忆,心深处涌出一股股批判主义浪潮,可最后还是草草结束这场轰轰烈烈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运动。因为我实在太他妈的困了!
反正我也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丢脸就丢脸好了。
没想到第二天我就见到了他,在老蒋的病房里。
当时我举着来时路边儿采的一把狗尾巴草,笑嘻嘻的朝老蒋邀功:“老板,黄花梨那单结了,冤大头签支票签的可痛快了,一再表示对您工作的极大肯定和满意,还哭着喊着非要来看您。这下咱所下半年研究经费不愁了啊,你就安心在这儿疗养吧。”
等那一束草从我面前落下,我这才看清站在窗前被阳光鎏了层金的某冤大头。
向北就站在那里,微笑,向我打招呼:“沈安之。”
我觉得这三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质感,像从银河系以外的某星球在N多光年之前发送来的。以他生活的阶层认知来说,他一定觉得我这样明明一无所有却整天快乐的像是拥有全世界的妞儿特可笑特蠢蛋。
忽然很讨厌他,极其极其的讨厌。想要把他脸上的笑扯下来,扔地上用车轮狠狠碾碎。
当然我不敢表现出来,而是讪讪的打招呼:“嗨,好巧,向先生也来了。”
老蒋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坨Dog shit。
我有些垂头丧气,原本是想让老师开心的呀。这个向什么北的人果然很讨厌,好像每次见他我都灰头土脸的。
结束了尴尬的上午,又要度过无语的下午。
奉老妈懿旨,下午我要相亲。人家裴多斐不是在恋爱就是奔赴在去恋爱的路上。我跟她的不同之处就在这里:我不是在相亲就是在去相亲的路上。
至于唐波,她不是在品味孤独就是在享受孤独。她说生活的本质是孤独,所以她最爱的杂志是《孤独星球》,最爱做的事是一个人去流浪。对,唐波不旅游,她只是在寒暑假随便到火车站或飞机场买张随便到哪儿的机票,然后彻底失踪,直到该开学了才突然在你面前冒出来。所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这家伙身上是有雌雄莫辨的气质。
相亲的男的叫路逸文。我妈跟我说的时候别提多兴奋了。
“安安,你听听你听听。路逸文,沈安之,路逸文,沈安之。这名字一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结婚的时候把你俩的名字写红纸上往酒店门口一摆,那看着多……”
得,我妈就这样,跟全天下所有想不明白“我女儿这么优秀怎么就是没男朋友”这件事儿的妈妈们有共同的毛病——啰嗦。
也不怪她。我这天天跟泥巴植物打交道,认识的异性不是师兄弟就是花匠包工头,是不太容易找到能让我妈在一众七大姑八大姨面前扬眉吐气的结婚对象。
我是从来没担心过这个问题的。有水、空气、阳光和我的妞儿们,生活很完美哒。
一见路逸文我就乐了。前两天刚在网上看了个电影《玛丽皇后》,这人跟国王路易十六长的超像。戴上个卷毛假发套就活脱了。以后他就叫路易十六了。
相较之下,他倒是很严肃。约莫是第一眼人家不太有眼缘,没看上我。
这么一想我立刻轻松了,跟他谈天说地的。
从白垩纪恐龙们爱吃什么植物,说到如果给我足够的钱我能把桂树移植到月球上,再到我妈只知道让我种能结出果实来的植物完全不懂得尊重我的专业……当我嘚啵嘚啵的控诉完该死的八国联军最可恶的罪行不是火烧紫禁城而是神不知鬼不觉抢走了我国境内独有品种的杜鹃花这一罪行,忽然觉得有点累,却很神奇的不渴也不饿。
原来路逸文一直在我滔滔不绝的空隙中塞给我各种美食和喝的,却完全没有打断我聊天的兴致。
这个人……很上道嘛。
SAY GOOD BYE时我神情严肃。他满面春风。
扶额。什么情况?
晚上,我跟唐波照例跟着裴多斐混趴。这儿的一款山羊乳酪小点心做的很是不错。我吃吃喝喝心满意足,开始跟她倆汇报下午相亲的情况。说完,我问:“你们说,这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傻了吧你这都不懂,路易十六看上你了。”
“不会吧?”我冲着裴多斐哀嚎。
他眼光怎么会……这么特别。
我这从疗养院出来回了趟研究所把支票交到财务上入账。然后在我的豪华实验室里呆了一会儿,陪一颗从化石中主找到的白垩纪时期的树种碎碎叨叨唠嗑,再给几棵宝贝树苗拾掇拾掇土上上有机肥什么的。到点儿就去赴约了,指甲缝里的泥搞不好都没洗净,根本就不修边幅到给我妈看见一准儿抄起笤帚揍我的程度。
就这也能被路逸文看上?
要知道相亲完去见裴多斐和唐波,裴多斐看见我第一句话恶毒精准:怎么打扮成这样?你丫刚参加完葬礼?让你去挖坟了?
“完了完了。”听了她的分析,我围着酒吧的一根柱子急的团团转。“他要是跟中间人这么一说,我妈非玩命的逼着我跟路易十六谈情说爱不可。”
“那你就谈呗,又不会怎样?”
“会怀孕的好不好?”我这里仍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的画风。
“噗——”一直默默喝酒不理人的唐波喷出了一条酒柱。
“嘿,波波,你什么时候变人工喷泉了?”裴多斐和我结束斗嘴,统一战线向唐波发起攻击。谁让这家伙总是来了跟没来一个样儿。此人属性幽灵。
“是啊是啊,会唱歌了不起啊,气息足也不用给这儿显摆。”
“就是就是,听说多明戈唱歌的时候都能把钢琴推动。回头搬家我还找什么搬家公司啊,直接找你得了。”
我们俩说的特带劲,唐波被我们逗的眼看要破功。结果刚张嘴,还没吐出半根象牙,就听见舞台中央一破乐队主唱开嗓了:“我唱给你,这段旋律,唤醒我们,沉睡的心……”
唐波的嘴就又关上了。关的紧紧的。
高中时唐波不这样,那时她根本话痨一个,都不敢让她说话,一说就说到世界尽头都能把听的人说出法令纹来。
好像就是在“十八岁十八岁我参兵到部队”的那个年纪,唐波的人生静止了,跟外界沟通的接收器坏掉了。
可她身上穿着一件破T,上面印着披头士乐队一张著名的照片,就是一群人排队过斑马线那张。所以我知道她的接收器还在默默工作,只是拒绝表达或者说懒得表达。
唐波的肚子里揣的不是喷泉,是惊涛骇浪。八年时间,我一直坚持认为。
在我们三个都开始静默的时候,不知哪里窜出一男的,很年轻,很漂亮,没有选择裴多斐,掠过我站在唐波的面前。他在笑,很腼腆很害羞的那种笑。
唐波的春天来了吗?
我跟裴多斐面面相觑。虽然这个太鲜嫩了,但唐波把身份证改小十岁也没问题的。两个人颜值很配。
这两只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一动不动。
大约过了两首歌的时间。男生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亲了唐波一口,然后仍然腼腆的冲唐波微笑。
我听到二楼某包房发出一阵“嗷嗷嗷嗷”的尖叫声。估计是这男孩的朋友们。
然后就听到唐波振聋发聩的哭声。是真真正正的那种嚎啕大哭。
那男生被吓的抱头鼠窜。我跟裴多斐倍感丢人,在各种复杂目光的注视中把唐波扛了出去。
离开时乐队唱着《Sorry For Before》,荒腔走板的。
就这首歌,唐波又哭又喊唱到大半夜。我跟裴多斐都快疯了!
路易十六打给我的第一个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在我满身鼻涕眼泪束手无策倍感忧伤之时。
“你谁啊?”我特没好气。
对方似乎噎住了,没说话。
“到底谁啊?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我挂了啊。”
“我是路逸文。”
唐波这会儿正满地打滚儿呢,我大脑都短路了,根本无法把“路逸文”三个字跟路易十六联系到一起。只得一时哑口。
他似乎从电话里听出我这边情况复杂,于是问:“你在哪儿?”
我开始凌乱的描述此时所在的空间:“有一塔,特高,闪着霓虹灯,挨着河边呢,河里有船,我们刚从酒吧出来,这会儿旁边还有个酒吧,哥特式建筑,一堆傻老外在露台上蹦跶呢,哦对,旁边有很多树,是……合欢树……”
这边话音还没落,唐波“嗷”了一声向哥特式酒吧冲去,裴多斐一个人拉不住她,急的直喊。
我把电话随手往兜里一塞,赶紧追过去。
唐波呢,这货非要进去接着喝。可今天酒吧被一外企包了,掏多少钱人家都不给进。人家领导员工正一起趴着呢。
唉,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生活就是各种趴。不趴还都不活着了。
整个场面那就是一坨麦兜的鱼丸面线。唐波奇异的进入了吸血鬼变异期,逮谁咬谁。
裴多斐都快哭了。“沈安之要不咱找警察叔叔吧。”
我更狠:“不行打精神病院电话得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不就是被亲了一口?人家长的也不错啊,又帅又鲜嫩。你唐波不吃亏好吧。
就在此时一黑影横空出世,给了正准备咬保安的唐波一记横劈,这妞儿瞬时安静了,软绵绵滑落在黑影怀里。
大侠啊!谁说江湖只是个传说?江湖根本就是我们,我们就是江湖好不好。
酒吧门廊幽暗,只有一个顶灯。大侠朝我走了两步,站在廊灯下,面部明暗阴影衬的他投向我的眸光像星星般明亮。
“天这么冷,你的朋友也需要醒酒。要不,你跟你的朋友先跟我进去?我可以安排个包厢。”
还别说,原本我被唐波闹的浑身躁汗,听他这么一说再被小风那么一吹,顿时觉得的确好冷。
裴多斐挑起眉,手肘顶顶我,问:“他谁啊?”
我也挑起眉,心里略得瑟,回答:“路易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