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废文》凉秋霁

30、第29章

　　深夜，万籁俱静。
　　尘缘客栈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烛火摇曳，一身玄色衣袍的文孜然眉头紧锁，执着一杯酒坐在桌前，心不在焉的浅酌。
　　似是有强风吹过，窗子忽然被打开，冷风伴着几片雪花侵入房间，带来一阵寒意。
　　文孜然身子抖了抖，看向窗外。
　　悠悠的烛光中，入眼的除了依然簌簌飘落的雪花，便什么都没有了。
　　寒意侵入身体，文孜然起身，有些狐疑的走到窗边，想要关上窗子，手刚搭上窗框，忽见一道白影闪进房间。
　　文孜然心下一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身边已经稳立的人，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愣住。
　　那当真是一副倾世的容颜。
　　几缕青丝散落额前，衬得随意洒脱，面容胜玉，额际光滑雪白，细眉铺展，凤眸轻佻，似扇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鼻梁挺立，浅色的薄唇紧闭，下颌尖尖。
　　男子身姿颀长，着一袭白色长袍，腰间只束一条白色流苏，便再无他物，如墨般的秀发间随意系了条白色丝带，踏雪而来，美得不似凡人。
　　苏钰见他一直呆呆的盯着自己看，虽无恶意，也着实让人不舒服，便抬眼警示。
　　文孜然看清苏钰的眼睛，心里又是一颤。
　　那竟是双茶色的眸子，双目莹亮，透着灵气，却又带着魅惑，深不见底。
　　苏钰心下叹了口气，开口道“你要看到几时？”
　　那声音非常好听，却清冷非常。
　　“失礼了，”文孜然回过神来，有些赧然的移开视线，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换上一副警惕的神色，开口，“你是何人？”
　　苏钰并未答他，而是扫了眼桌上摆着的酒杯，启唇，却是答非所问，“看来你也并非万恶之人。”
　　文孜然闻言一惊，蹙起眉，“你……是何意？”
　　“你当真要带那两个孩子去上官家？”苏钰并不想与他多费口舌。
　　文孜然更是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忍心，”苏钰微微眯眼看着他，“他们都很信任你。”
　　文孜然愣了片刻，嘴角勾出一抹牵强的笑，“有何不忍心，不过是去那里走一趟，又不为别的。”
　　“自欺欺人，”苏钰神色冷了几分，“上官家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就算没见过，也该听过，若真是如你所言，为何偏偏要找两个瘦弱的孩子？”
　　文孜然沉思了片刻，再次笑了笑，“虽然我也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但只要他们不惹事，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自作聪明，”苏钰目光更显凌厉，“你可知到了上官家会被如何对待？”
　　文孜然的笑容僵在脸上，沉默了片刻，看向苏钰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恳切，“那他们，会怎样？”
　　苏钰直直地看着他，慢慢启唇，“上官家上层的禁术，需噬生魂，段家的后人，皆是体质独特，正是他们最想得到的。”
　　文孜然听罢，面色瞬间惨白。
　　冷风从窗口不停地窜入，文孜然忽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浑身一颤。
　　良久，他才开口，“我凭什么信你？”
　　“哼，”苏钰冷笑一声，朝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向情绪复杂的文孜然，淡淡道“信不信随你。”
　　文孜然深吸一口气，定定的注视着苏钰，蹙眉，“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钰。”苏钰说完便从窗棂一跃而下，消失在幽暗的天地间。
　　“苏钰……”文孜然喃喃，似在思索，片刻后，脸上一片惊色，“苏钰！”他看向窗外寂静的夜空，那里，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文孜然自嘲一笑，夏国的苏钰，明明与他完全不同的立场，可笑的是，不知为何，他竟无法怀疑。
　　文孜然呆呆的站在窗边，任风雪袭入，连窗子都忘了关，或者是，不想关。
　　而房门外，正站着白日的那两个纤细少年。
　　蓝衣的少年紧皱着眉头，他一支手死死的将青衣少年揽在怀里，另一支手紧紧捂着青衣少年的嘴，不让他出声，双手却皆是惨白。
　　青衣少年满脸恐慌，一双颇有灵气的眸子此刻却透出满目的灰白，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无知无觉的坠落。
　　蓝衣少年看了房门一眼，低头附在青衣少年耳边悄声道“君生，我们先回去。”
　　段君生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泪水依然止不住的滑落，鼻尖红红，眼睛红红。
　　蓝衣少年暗叹一口气，满脸心疼，他小心的拉着段君生回到房间。
　　蓝衣少年将段君生安置到榻上，为他擦掉眼泪，然后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温柔的看着他，“君生……”
　　段君生忽然抱住蓝衣少年，头埋在他胸口，却依然传出隐忍的哭声，哽咽着开口，“哥……我们……该怎么办……”
　　蓝衣少年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抚，“君生，不要怕，”他目光忽然变得凌厉，眼中染上浓浓的愤怒与不甘，“我会保护你的。”
　　翌日。
　　天将将亮，文孜然便带段家两兄弟离开了客栈，却改变原先的路程，转道朝东而去，至中午时分，已离暮城数十里，也走得累了，便在路途上的一家小酒馆歇脚。
　　段君生沉默了许多，情绪低沉，脸色略显苍白，再不复当初明媚的笑颜。
　　段君安一面轻轻握住段君生的手默默安抚，一面悄悄注意着文孜然的神色。
　　文孜然则是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一口一口的饮着酒，并未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反常。
　　文孜然又将酒杯送至嘴边抿了一口。
　　“文孜然，嘻嘻……”
　　一声阴冷的讥笑在耳边响起，文孜然只觉得犹如置身极寒之地，冷意袭遍全身，他心下一惊，快速将手中的酒杯推开，起身拔出腰间的剑，眉头紧蹙，“谁？！”
　　段君安与段君生见他这番动作，愣了愣，对视一眼，也各自拔出剑，警惕起来。
　　只见酒杯随着文孜然的动作落在地上，酒水全数洒了出来，酒杯在地上打了个旋儿，停下，却并未见有人出现，也没有什么异状。
　　周围的几位客人见状，皆朝他们看来。
　　酒馆的老板慌忙跑了过来，“客官，怎么了？”
　　此时文孜然眼中的风景早已不一样，他看到的是数十个满身是血的段家两兄弟，站在他身边，将他围住，他们时而笑，时而哭，时而怨恨，时而可怜……
　　“文先生……文先生……为什么要害我们……”
　　阴冷凄厉的声音此起彼伏。
　　文孜然脸上染上惊恐的神色，手中的剑“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他却似乎并未注意到，痛苦的抬手抱住头，闭上眼睛，可眼前的画面和耳边的声音却并未消失。
　　段君生惊讶的看了看神色痛苦的文孜然，又看向段君安，满脸的疑惑和不安。
　　段君安蹙起眉，朝周围扫视一眼，沉思片刻，紧了紧与段君生交握的手，然后松开，走上前去扶住文孜然，“文先生，你怎么了？”
　　文孜然猛地睁开眼，看到眼前安然无恙的段君安，一时分不清幻觉和现实，满脸愧疚和痛苦地开口，“对不起。”
　　段君安闻言身子僵了僵，还未作出反应，文孜然便昏了过去。
　　段君安一愣，连忙开口唤，“文先生，文先生……”
　　段君生见状几步走了过来，帮段君安扶住文孜然，面色恐慌的看向段君安，“哥，发生什么事了？文先生……”
　　段君安不答话，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段君生。
　　他知道，是有人想要对付他们，或许活不过今日，但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着段君生，因为在这世上，他们只有彼此了。
　　此时，酒馆其他的几位客人都各自停下手上的动作，起身，面色不善的围了过来，再无刚才的谈笑风生。
　　分明是早已埋伏好的。
　　段君生大惊，朝段君安身边靠了靠。
　　他还只是个一十四岁的单纯少年，平时有总是被兄长照顾得周到，没什么心思，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
　　段君安把文孜然放倒在地上，将段君生护在身后，一手执剑，一手握住他的手，神色坚毅的看着他，“君生，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段君生愣了愣，忽然扯出一抹灿烂的笑，那张清秀的脸，此刻竟是动人非常，他重重的点头，“嗯。”
　　段君安见他的笑，脸上也露出温暖的笑意，手握得更紧了，“君生，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离开村子时，我对你说过的话？”
　　“当然记得，”段君生点头，“你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就算天下人都容不下我们，我们还有彼此。你说的话，我从来不曾忘，”顿了顿，认真道“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天下之大，何处不为家？”
　　段君安微微一愣，既而笑开。这就是他从小一直疼着的弟弟，如今已经长大了吧。
　　“你们两个随我走吧，文孜然背叛主上，我们已经奉命除掉他，你们最好老实点，不然……”穿着褐色衣衫的男子面露凶光，看着段家两兄弟。
　　“呵！”段君安嗤笑一声，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缓缓抬起剑，指向他，脸色逐渐变冷，“我段君安从不与小人为伍，今日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跟你们走！”
　　段君生也跟着抬起剑，渐渐敛起眉，“还有我，段君生！”
　　“哈哈，”褐衣男子大笑了起来，“真是好笑，你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与我叫嚣，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爷爷今天就成全你们。”
　　“少主，主子说，他们还不能杀。”旁边的黄衣男子见状连忙开口提醒。
　　“少废话！这两个小娃儿不听话，留着他们有何用？！”褐衣男子不爽地呵斥。
　　黄衣男子只得住了口，怯怯的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我做的是小本儿生意，几位客官在我这儿打打杀杀的不是砸我生意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站在一旁的酒馆老板忽然开口了，竟是面带笑意，镇定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