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废文》凉秋霁

12、身世之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长子萧子湛，即日起，将手中事务暂交于中书令危炎，留于自己府中修养……
　　钦此。”
　　刘晋阖上圣旨，递给跪在最前排的萧子湛。
　　萧子湛掩去面上的不甘，伸手接过圣旨，恭敬俯首，“儿臣接旨。”然后起身。
　　众人也纷纷起身，面上都带着几分深思。
　　刘晋接着道“皇上口谕：‘素闻苏钰公子才识过人，乃旷世之能人智士，朕仰慕已久，得知公子在大皇子府为大皇子治病，特派刘公公请公子前来相见。’”
　　话音落下，众人神色更是精彩。
　　萧子墨静静地看着身旁的苏钰，见他神色如常，蹙了蹙眉，沉思。
　　大皇子府刚刚出事，圣旨便到了，父皇又在此时要见苏钰，这会不会太巧了些？
　　萧子湛沉着脸问，“刘公公，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最为愤怒的了，自己费尽心思设计的一场陷害，竟被一道圣旨打断，就连自己的权利都被收了，要他如何不气？
　　“大皇子殿下，皇上的心思，杂家也不清楚，你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刘公公恭敬开口，然后将目光投到苏钰身上，笑道，“苏钰公子请跟杂家走一趟吧。”
　　刘晋是个聪明人，他虽不知道苏钰的身份，但在宫里见过他，知道皇上对此人十分看重，他自然是要对苏钰毕恭毕敬的。
　　苏钰冲刘晋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萧子墨。
　　萧子墨此刻也看着他，没有怀疑，只有担忧。
　　苏钰心下微动，安抚一笑，握了握他的手，微凉的体温传递的却是安心，“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回来，相信我。”
　　萧子墨看着苏钰认真的神色，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嗯。”苏钰应了声,跟上刘晋，离开了。
　　直到苏钰的身影消失，萧子墨才回过头淡漠的看了萧子湛一眼，“皇兄好好养病，我就先告辞了。”说完便也不等萧子湛回应，就离开了。
　　官员们也各自告辞。
　　待所有人离去后，萧子湛面色阴沉的握紧拳头，暴躁的一拳打在柱子上，柱子立即有一块深陷，手上的血迹流到柱子上，好似朱红的漆。
　　刘晋把苏钰带到永寿宫内殿门外，停住脚步，开口，“苏钰公子进去吧。”
　　“有劳公公了。”苏钰微微欠身。
　　刘晋只笑了笑，“公子客气了，皇上在里面等你，杂家就不进去了。”
　　苏钰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钰走到内间，便看到坐在榻上略显憔悴的萧焕。
　　萧焕看到苏钰，眼睛一亮，兴奋得有几分孩子气，“小钰，你来啦？”
　　“嗯，”苏钰轻轻应了声，走到榻边坐下，伸出手覆上他的脉搏，不由皱了皱眉，“皇上……可有遵照我的嘱咐？”他的病，又重了些，按理说，不该这样。
　　“前些日子是玥儿的祭日，”萧焕长叹一口气，“坐得久了些，染了风寒，”顿了顿，苦笑道“想来，也是天意。”
　　苏钰愣了愣，沉默。
　　萧焕看向身侧的人，有几分愧疚的开口，“小钰，子湛的事，让你受苦了。”他知道萧子湛有意为难苏钰，才派人将他带了来，只是这孩子到底还是被卷了进来。
　　苏钰淡淡道“皇上不必担心，大皇子之事自会有人办妥，你且好好养病便是，我近日都留在京城。”
　　萧焕愣了愣，脸上忽然带上几分惊喜，他点了点头，道“好。”
　　苏钰起身走到书案旁，研了些墨，拿起笔开始在铺开的宣纸上写药方。
　　萧焕静静看着他，不由觉得欣慰，过了一会儿，似又想到什么，迟疑了片刻，开口，“小钰，听说，你与子墨走得很近？”
　　苏钰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开口，“子墨，会是一位好皇帝。”
　　萧焕闻言又愣了愣，既而微微一笑，道“好。”他相信苏钰的选择。
　　“嗯，”苏钰应了声，放下笔，将写好的药方放在书案上晾着，走到萧焕面前道“皇上躺下歇息吧。”
　　萧焕闻言点了点头，躺下，却看着苏钰，目光微带恳切，“小钰能在这儿多陪我会儿吗？”
　　苏钰微微一愣，应声，“好。”
　　萧焕这才笑着闭上眼睛，似乎终于安心了般。
　　苏钰看着榻上的人，微微叹了口气。
　　三皇子府。
　　萧子墨回到宫中就立即写了几封信派人送了出去，又命人将叶轩找了来。
　　叶轩来到书房，便见自家表哥面色不怎么好地坐在书案前忙着什么，愣了愣，走上前去，“表哥，发生什么事了？”
　　萧子墨抬眼看了看叶轩，便吩咐道“你去联系徐卓，让他把今天下午在大皇子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写下来，顺便想办法找几个‘证人’，另外将我们收集到的罪证整理一下，晚上之前，我要见到东西。”
　　叶轩点了点头离开，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这次表哥是真的怒了，也没多说什么。
　　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表哥这样过，毕竟，以前就连他自己被害时，他也只是一笑而过，能让他这样，想必此事与苏钰有关。
　　这次大表哥恐怕真的要自求多福了，毕竟能把表哥惹怒，也是不简单的，后果更是不简单的，他跟随表哥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就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而且是十倍百倍的报。
　　深夜，萧子墨坐在书案旁盯着面前的书信，蹙起眉。
　　今日大皇子府之事已经被他封锁，如今证据也在他手上，连着那些罪证，扳倒萧子湛再简单不过。
　　只是，更让他在意的是，苏钰已经被带走好几个时辰了，却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虽然看刘公公的态度，父皇似乎不会为难苏钰，但他依然很担心，却又不能闯到宫里去要人，这种无力感让他有些心焦。
　　萧子墨揉了揉额角，斟酌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去了宫里。
　　入夜。
　　陪着萧焕用了晚膳，又等他喝了药睡下，苏钰才走出永寿宫。
　　苏钰看了看刚亮起不久的宫灯，犹豫了片刻，离了皇宫，朝三皇子府走去。
　　到了三皇子府，苏钰并未让人通报，问了萧子墨的所在，便提步朝书房走去。
　　刚至书房，便见今日青风、青雨不在，里面叶轩正与萧子墨说着什么，萧子墨神色不是很好。
　　苏钰垂眸沉思片刻，正想离开，忽然感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抬头便见萧子墨猛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脸上满是惊喜。
　　苏钰愣了愣。
　　只见萧子墨快步朝他走来，不等他开口，便将他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低声唤“小钰。”珍视得，仿若失而复得的宝贝。
　　苏钰再次愣住。
　　待苏钰反应过来，微微挣扎，“子墨，怎么了？”
　　萧子墨身子僵了一下，放开他，却又不舍得全部放开，便拉住他的手腕道“小钰，我很担心你。”
　　苏钰不解，“我不过去了几个时辰，有什么可担心的？”
　　叶轩瞥了他们一眼，笑道“你去了几个时辰，表哥便魂不守舍几个时辰，你若再不回来，他估计都要闯进皇宫去抢人了。”
　　虽然叶轩语气有哪里不对，但却不像说笑。
　　苏钰愕然，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盯着萧子墨，启唇，“你……”
　　萧子墨倒没解释什么，只直直地看着他，“小钰，父皇找你何事？可有为难于你？”
　　又是那种，让人无处可逃的目光。
　　苏钰十分不适应此刻的气氛，他抿了抿嘴，垂眸，“没有，你明日随我入宫见驾，一切自会知晓。”
　　萧子墨愣了愣，随后微微点头，“嗯，”又道“今日天色不早，你莫要再回朗月居，在这里歇息吧。”
　　苏钰沉默了片刻，应声，“好。”
　　萧子墨唇角微扬，拉着苏钰道“走吧。”
　　苏钰却并未随着他走，而是颇为疑惑道“你们不是还有事要谈？”
　　萧子墨闻言看了叶轩一眼，对着苏钰轻笑，“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明日再谈也不迟。”
　　叶轩撇了撇嘴，不言，抬眼看到苏钰正看着他，便笑道“的确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时候也不早了，苏钰公子就随表哥去休息吧。”
　　苏钰点了点头，随萧子墨一起离开。
　　叶轩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
　　如今，对于自家表哥而言，还有什么比苏钰更要紧呢？
　　翌日巳时，萧子墨与苏钰一同入宫见驾。
　　刚至永寿宫，便见刘晋在宫门外候着，见了他们连忙上前行礼，“三皇子殿下，苏钰公子。”
　　“刘公公，皇上可醒了？”还不待萧子墨说话，苏钰倒是先开口了。
　　萧子墨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苏钰。
　　刘晋却只笑了笑，颔首答道“辰时便醒了，一直在等二位。”
　　苏钰闻言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萧子墨面露沉思，却只道“刘公公，带我们进去吧，莫要让父皇等久了。”
　　“是。”刘晋再颔首，带着二人进了永寿宫，走到内殿门前便停下，“二位进去吧。”
　　两人点了头，推门进入内殿。
　　入了内间，便见萧焕正拥着暖裘倚在床榻上，面容憔悴，神色厌厌。
　　萧子墨不由心下一沉。他一直以为父皇染病是假，便是真的，也不会如此之重，却不想，是自己错了。
　　萧焕听到动静，抬头，见到二人目光便亮了些。
　　苏钰面色沉了沉，径直走到榻前，拉过萧焕的手便开始把脉。
　　萧子墨愣了一愣，有些担忧地看了萧焕一眼，见他没什么不快，才上前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子墨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萧焕看着这个与自己当年一般意气风发的孩子，有几分欣慰。
　　“谢父皇。”萧子墨起身，看向苏钰。
　　只见苏钰收回手，抬眸启唇，“皇上今日可有吃药？”
　　“吃了。”萧焕回答。
　　苏钰又道“我叮嘱过你要多休息。”
　　萧焕有几分心虚地笑道“睡得够多了，”既而又道“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会故意糟蹋它的。”
　　苏钰沉默下来。
　　萧焕将目光移向旁边一直静静站着的萧子墨，微笑开口，“子墨，你这些日子把国政处理得很好，朕听说大臣们都在夸你是治世良才。”
　　萧子墨微微俯身，“不敢当，儿臣不过尽力罢了。”
　　“嗯，”萧焕点了点头，看了他片刻又道“那你想要的是东宫之位，还是这天子之位。”
　　苏钰听罢有几分惊讶地看了看萧焕，又看向萧子墨。
　　萧子墨倒没有想象之中的惊讶，他只笑了笑，道“儿臣想要的，是这天下。”
　　萧焕愣了愣，沉沉笑了两声，“好！不愧是朕的儿子！”顿了顿又道“我将这皇位交给你，你可否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护小钰周全。”
　　萧子墨闻言愣了一下，看向苏钰，见对方微带愣怔的神色，目光渐渐放柔。
　　苏钰眸子闪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
　　萧子墨直直地盯着苏钰足足有半分钟，才认真而郑重道“我自会护着他，无论何时都会护着他，就算没有这皇位，没有这天下。”
　　苏钰再次一愣，只见萧子墨眸中让人深陷的温柔从眼角蔓延开来，让他不明所以的心下一动，本能地想要逃避，却又移不来目光。
　　萧焕倒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道“有你此言，朕便安心了。”
　　萧子墨这才移开目光，看向萧焕，“只是儿臣有一事不明，还望父皇解答。”
　　萧焕看了看苏钰道“你是问朕与小钰的关系？”
　　“正是。”萧子墨目光坚持。
　　萧焕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小钰也该有个皇子的身份，只是他的母亲不愿入宫，也不愿他入宫。”
　　萧子墨闻言诧异地看向苏钰，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将以前那些疑点想明白。
　　萧焕又道“小钰跟你们不一样，他本可以安定地过完一世，如今既已卷了进来，朕就必要保他平安，不然有何颜面去见他的母亲？”
　　萧子墨郑重地鞠了一个礼，“父皇放心，有儿臣在一日，便绝不会让小钰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与伤害。”
　　“嗯，”萧焕点了点头，“三日之后，便是吉日，朕会将这皇位传与你，今日你就先带小钰回去吧，朕也着实累了。”
　　“是，父皇就好好歇息吧，”萧子墨拱了拱手，又看向苏钰道“走吧。”
　　苏钰从袖间取出一个精致的紫玉瓶递给萧焕，“觉得不舒服便服一粒，我这几日都会留在子墨那里，你若还有什么不适，派人传唤我便是。”
　　萧子墨闻言目光微带惊喜，却什么都没说。
　　萧焕也是面露喜色，他接过玉瓶，点头，“好。”
　　苏钰这才看向萧子墨，“我们走吧。”
　　“好。”萧子墨与苏钰一起离开。
　　待两人回到三皇子府，苏钰便一直站在书房的窗前，静静朝外看。
　　萧子墨站在他身边，也不说话。
　　良久之后，苏钰才他缓缓道“其实皇上与我师父本是一对儿恋人，当年他们的事过于纠结复杂，我知道的并不多，只知自我出世，师父便封了竹苑，不让他与我相见，”顿了顿，接着道“我得知他重病，才秘密来洛城为他治病，那日救你，也是从洛城返回朗月居时恰巧遇到。”
　　萧子墨听到这里，朝苏钰靠近了一步，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温度虽依然微凉，却与在竹苑那夜不同，这次他情绪起伏的确不大。
　　苏钰垂眸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抬头看向萧子墨，“我之所以会留下来，是因为皇上已然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萧子墨闻言一愣，诧异道“怎么会这样？”
　　“他的病重在心，自十年前师父去世时便埋下了，”说到这里，苏钰微微叹了一口气，“都说这世间没有我治不好的病，可哪有这么绝对的？他自己本就少了求生的意志，我也没办法。”
　　萧子墨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轻声安抚道“既是他所愿，你也莫要想太多。”
　　苏钰看着他柔和的目光，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