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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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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灰褐为墙,以暗黄为瓦,小小的砖块筑起一幢灰黛的三层小楼。楼前的小型花园里架起一座别致的石山,山居水池之上,喷涌而起的水柱从山顶奔腾而落,形成大小不一的水幕,水幕内山石洞间隐约可见姜公垂钓,童叟对弈,竹排水车,六角凉亭等。
心暖缓缓跟随在妇人身后,脚踩在鹅卵石小路上,每走一步凹凸不平的石块就按压脚底,麻麻的舒畅感立刻从脚底传递全身。
“好,你一定要把他带来!”兴奋不已的声音从厅门大开的客厅内传出,心暖欣喜的加快了脚步,与妇女只余一步距离。
“老师!”高兴的与厅内老人打招呼。
“好,等会见。”老人笑呵呵的挂断电话。
“老师约了人?”她有点疑惑,老师不是说今天由她做向导带他游览南城吗?
“丫头,来,坐。”江晓雨快步走到心暖跟前,引着她到实木茶桌旁的一方长木椅旁。
心暖随话悠然落座,笑意盈盈地看向这位头发发白的老者。
从决定独自来寻老师的住处开始,她由出行时的紧张到踏入小房的轻松,乃至一路走来两旁景色的优美精致,均没有此刻她心中的喜悦让她难以言表。
我的老师呵,你应该是此世我唯一的亲人了。
犹可想起那段青葱岁月,本该年少轻狂时却背负了满身的伤悲,家破人亡心无所归,漫天飞扬的报纸对父亲遇难之事更是整整报道了三天,只要她一出门就能从街边的小摊,从来往的人群口中听到她最不想听的事,心中的伤一天比一天加深。
度日如年,真正的度日如年!但是待她转身时,在她即将崩溃时,总会看到一个身影,一双沧桑的眼。
“丫头,刚刚我接了个电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吧。”他拿起茶桌上的瓷壶,开始泡茶。
“那是我好友的电话,说是他的儿子终于在昨天从国外回来了。”他给心暖倒上茶,茶香飘飘渺渺,淡黄的茶色,翠绿的瓷杯,尤其赏心悦目。
“那个孩子太倔强了。”心暖小抿一口茶水,认真听着老师的低低细语。
一句中包含无尽的感慨,江晓雨抿一口清茶,继续道:“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孩子一回到家里,就向家人宣布自己到国外闯荡的决定,第二天就毅然决然地收拾行李,离开了家。”
心暖听得皱眉,“他家里就让他这样离开了,没有阻止?”
“当然阻止了,而且还闹得鸡飞狗跳,老伙伴都把整张脸气红了,还硬着心狠狠地踹了他几脚。”江晓雨脸上带上无奈,似乎想起了那时易家的天翻地覆。
“可是有用吗?那小子当晚就收拾行李,第二天留下一张纸条就离开了,这可把易家的老家伙气疯了!”
“现在他终于舍得回来了,老易刚才发话要好好制制他,所以就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他六十岁的老人了,越说越激动,激动处更是连气都不喘,只是拿起一杯茶便仰头闷。
“总算是回来了,五年时间里聚少离多,一年也就回来一两回,现在他决定回国发展,老伙伴也能安下心来。”他的脸上终究浮现抹安慰。
“那,他是今天过来?”听了那么多,她也有点想会会那个倔强的人了。不就是倔强嘛,抛下温暖的家庭,忍受孤独寂寞自己去国外闯荡,一意孤行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份恋想,那个恋想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
“是啊,就在今天,刚巧我约了你陪我逛南城嘛,所以就想着把他也一起带上。”江晓雨乐呵呵的笑了。
“哈哈--你知道为什么把他往我这送吗?”他挤眉弄眼的看心暖。
“呃……老师你这行为让我有种预感。”
“那你猜猜。”
“唔……”她手托下巴,眼珠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忽而皱眉道:“该不会与我有关的吧?”
“哈哈,你的直觉还真准!就是与你有关。”他笑得不怀好意,“前面不是说老伙伴要制制他嘛,他呢——听说现在越大越沉默,回到家也不怎么笑,总想着往公司跑,而且啊——她最讨要女人了,那么多年来身边都没有一个女的。”
“呵、呵呵——”她笑得十分勉强,嘴角一抽一抽,对老师的恶搞十分无奈。老师啊老师,你还真是老顽童。
“老师你说吧,要我做什么?”她也只好乖乖配合了,心里替那个倒霉的易家孙子默哀,你就希望两老能手下留情吧,我会悠着点的。
“他离开这里也有五年了,这次回来还没有好好逛过这个孕育他的城市,就不知心暖愿不愿意做这个导游了?”他笑着向她眨眼。丫头啊丫头,别怪老师坑你,那孩子真的不错,如果你们能经过这次相处发展处点什么来,我和老伙伴在夜里也会笑着醒来。所以啊……丫头对不起了。
“能陪老师出游是我的荣幸!”心暖调皮的笑。
“哎哎~这么久没见,丫头还是这么客气,我记得四年前就跟你说过,只要你不介意你可以把我当爷爷的。”江晓雨特意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语气也充满挫败感。
听着这句话,看着这个心心为他的老人,心暖心里暖烘烘的,在如此大的世界里也有一个人担心着她,疼爱着她。以前虽然没有把那句“爷爷”喊出口,但她的心中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爷爷了,现在老人的话就是给了她名正言顺喊爷爷的机会,把心底的那声称呼切实的喊出声。
终于,她低低唤了声“江爷爷”,喉头有点发堵,声音有点沙哑,似乎把多年的感激,心底慢慢积累的亲情都通过这声呼唤来表现。
“好!好!我终于有孙女了!”江晓雨喜笑颜开,“我去拿样东西。”他一脸喜色的走进一个房间。
心暖笑意盈盈的看着老师的举动,笑着拿起桌上的茶杯。老师,以后你就是我的爷爷了,我会尽我所能来孝顺你,让你每天都过得高高兴兴的。
爸爸,你也会为我这个决定高兴吧。
很快,江晓雨就出现在客厅,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玉佩。
“丫头,拿着,这是我们家的信物,江家子孙人手一个。”
心暖含笑接过老人手中的玉佩,手指反复的摩擦玉佩的纹理,温润感萦绕在她的指尖,让她久久舍不得放下。
水汽,不知不觉间朦胧了眼。自此以后,她不再是自己一人了,不会在学校放假后自己一个呆在空荡的宿舍,不会遇上挫折时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抗下无处可诉,不会……
“滴答”,泪终究流了下来。
“爷爷,谢谢你!”笑着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
“孩子,哭什么呢,应该高兴的,高兴的……”老人轻轻拍打她的手背,转头向后方的妇人道 :“小刘把阿南隔壁的房间收拾一下,以后那房间就是心暖丫头的。”话落就又看向心暖,慈爱的继续:“丫头等小刘收拾完后随我一起去看看房间,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以后有空你就多回家来陪陪老头子。”
心暖傻愣在座位,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她没想到爷爷会这样做,不仅把她视作他的亲孙女,而且还给她在江家留一间房,让她真正有个安身的家。
还没擦干的泪又开始流淌,眼眶溢满了晶莹,她觉得她不只多了个好爷爷,而且在这一刻起她就是江家人,尽管她还不认识除爷爷外的任何一个江家人,但是她真的再次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心暖看向门外广阔的天地,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爸爸,四年了,我又有了家,这是不是你不放心我独自一人,特意送我的幸福?
……
院门外传来轿车的轰鸣声,很快两个西装笔挺的身影走入庭院。
“江老师,易老他们来了。”首先进屋的还是那个妇女,她给江晓雨报上一声便离开了。
心暖抬头看去,只见逆光而来两个黑色的身影,阳光渲染在两人的周身,有点看不真切,但心暖觉得其中一个身影有点熟悉,但很快她就轻笑出声,在这个城市除了那么几人自己还认识谁呢。
直到两人走至门前,心暖才看清两人的面貌,这时她才发现两人中有一人是老人。老人虽然满脸皱纹,却精神奕奕,身形瘦削,背脊挺得笔直,处处透出硬朗,完全不似老年人的老态龙钟。
她微笑看向另一人,眼神才刚落在那人脸上时她的笑容就立即僵硬在唇边,不是那人长得多么的丑,反而他拥有一副好面容。
只见那人面容冷峻,双眸漆黑深邃,身子笔挺修长,却真真是心暖认识的人。她扯扯唇边僵硬的微笑,平复下心里的波澜,转向江晓雨。
“这是易爷爷,旁边的是他的孙子易卿寒,他比你大两年,你就喊她卿寒哥吧。”江晓雨替心暖介绍。
“易爷爷好。”她笑着打招呼,然后看向另一人:“卿、卿、卿寒哥。”
“我不姓卿。”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显得尤其响亮。
“呵——”她笑得尴尬,看眼江晓雨,默默垂头不语。
“卿寒!”易老眼神冷冽的看向自己的孙子。
“呵呵——卿寒也会说笑了,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刚认的孙女沈心暖,天晟这回我们江家有女娃了!!”江晓雨笑着转移话题,他红光满面,整个人洋溢着一种得偿所愿的兴奋感。
心暖尴尬垂头听完爷爷的介绍,突然感到一抹视线在看她,她转头顺着视线的方向寻去,目不斜视的迎向那抹停在她身上存在感十足的视线,双眸对视之间,对方眼中的深不见底令她心惊,但仍然回响在耳边的爷爷的笑声终使她强硬镇定下来,转头避开他的视线。
这个人很危险,从见到他那刻起她就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浓烈的危机感,令她时刻想躲着他,本来她想他们就只有昨天的交集,以后永远不会再见,就不把这人放在心上,也没有多留意他,哪会想到她们还有今日的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