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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临夕 ...

  •   当公衍对着已经醒来的她问是否愿意为自己所用时,念歌儿隔着面具看他,只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自那以后,公衍再没有来过,舒晢也再未来过。不过,念歌儿倒是自由得很,守在门口的四大高手也从来不会管她。
      所以,她把王之任杀了。
      大片的血顺着桌子滴落,像极了雪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
      重新坐在湖边,静静看着湖水将血迹慢慢荡涤干净。身后的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隐白。‘隐藏’的‘隐’,‘黑白’的‘白’。”说着她掂起寒冰刃放在月光下看了看,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临夕。”说着女子走到念歌儿身旁蹲下,“‘临近’的‘临’,‘夕阳’的‘夕’。”
      言罢,二人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念歌儿先起身道别。
      合门刚刚回身,念歌儿便被摁倒在门上。
      “王之任是不是你杀的?”
      念歌儿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公衍,毫不畏惧地直视他愤怒的双眼。
      “我问你是不是?”他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却仍旧掩盖不住语气中的怒意。
      “算了。”得不到回答,他渐渐松了手,似是自言自语:“好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为此失去了那么多,还没有得到便又失去了。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依然如此。”
      “这便是你要我后悔的?”他扭头,盯着念歌儿的面具,有些颓然,“这件事,你究竟是何时知道的?”
      “从韩进死得那一刻,还有王之任。”念歌儿终于开口。公衍一愣,后退几步,依着桌子站好,俄而垂首不住冷笑,身体像是随时要垮下来一般。
      韩进是在第十日夜死的,念歌儿去时,恰好听到韩昭的话:“程清不过是跟了过去,他却痛下杀手,在询问刺客时亦是如此。此人手段毒辣,心思阴狠。如果不除,日后必将成为大患。”
      她绕过书架向韩昭看去,只见韩进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目光直接越过了韩昭,看向自己。
      他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
      韩昭持剑冲了过来,念歌儿轻易躲过,用手将剑弹开,却忽然察觉身后的凉意,急忙将蛇皮绳甩了过去。
      “父亲!”听到韩昭的喊声,念歌儿方才回过神,看着倒在地上本不该死去的人,说道:“如果别人杀我,而我却要受着以成全名声,那我还是做个恶人好了。”
      “昭儿。”韩进终于开口,却转而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先生健忘,学生说过,是山人。”
      “什么山人!”韩昭还要再说,却被韩进拦下,斥了出去。
      “老朽参王之任一事,知晓者不多,隐白是如何知道的?”
      念歌儿没有回答,韩进便继续说道:“圣上一向仁慈,是以老朽得以忝位至今。王之任一事一旦败露,礼部整个要被连根拔起。不光如此,刑部也会受到牵连。这便是关键,因为礼部和刑部早就交给了太子。王之任花了这许久的时间,几乎是拼着自己的命要将太子拉下水。我不清楚太子究竟对他做过怎样的事,却清楚地知道此案一出,太子必然要被禁足,同时二殿下将接手此事。吏部二殿下的人居多,礼部和刑部太子的人居多。我原以为你是太子的人,却不曾想……我也原以为此事会就此揭过……看来我果然该告老还乡了。”
      念歌儿细细想着这里头的根由,却忽然听韩进道:“可否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她摇了摇头,问:“然后呢?”
      韩进期许的眼神瞬间黯淡,却还是答道:“整整十天,倒是可以做许多事情。三年前的案子被重新翻出,我才忽然明白,果真是因果报应。当初种下的因,便要尝今日的果。”
      说完,韩进便撞柱而亡。念歌儿走过去伸手覆下了他的双眼,然后转身将桌上的血书装好。走到院中面对围过来的众人,又一次用了封杀术。
      明明记得是睡在街上的,醒来时却是在自己房中。
      只是,那张血书已经不在了。
      她有些愤恨地拿起寒冰刃刺向坐在一旁的舒晢,厉声诘问:“为什么?”
      没有回答。
      她最害怕的便是他的沉默。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自由了。”
      寒冰刃更进了一步,念歌儿望着丝毫不为所动的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像个孩子一般蜷缩成一团,低着头,隐忍地哭泣。
      舒晢终于起身,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以为至少会像以前一样狠狠骂她两句的,可是什么都没有。
      坐在暖阳下,任由湖水浸泡着寒冰刃,她第一次觉得沾上血迹也没什么不好。
      从那一刻起,她便知道,王之任不过充当了一次康公的角色而已,这不过是重新上演了一次三年前的事而已,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更像一个局外人,而非亲身经历者。
      王之任曾说,韩昭早已成为太子心腹,韩进对其也是力不从心。
      也许韩进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份了,不过真正确定应该是那晚的问题吧。那些曾经在三殿下谋反之事发生后,由他写给自己爹爹的信中的话。所以那次,他没有回答,自己也没有再问。
      “你还在恨我。”念歌儿猛然回神,看着眼前的公衍。烛光有些弱,念歌儿愈发看不真切眼前的人。
      “不敢。”念歌儿回得轻。
      公衍的声音也跟着变得轻轻地:“你果然还是怨着我的。三年前——”
      “不敢。”念歌儿的声音忽然大了些。
      公衍一愣,然后侧首,自言自语道:“我倒但愿是我错认了。害得你变成这样。”
      念歌儿很想问他,是变成了什么样?他讨厌吗?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下,直接绕过他走到床边躺好。
      “念歌儿?”公衍的声音轻轻的,润润的,带着烛火一般的感觉。
      念歌儿动了动,立刻抑制住颤抖的双手,问:“殿下叫谁呢?”
      “我知道你恨着我,我也知道你为何恨着我。可你不该去杀了王之任,更不该逼死韩进。”公衍走过去将她扳过来,眼底映着微弱的光:“念歌儿,现如今,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回头的。”
      “你认错人与我没有干系,你叫谁也与我没有干系,你回不回头更是与我没有半点干系。”念歌儿挣了挣,却不巧将面具挣脱了。
      公衍看着露出的那一半脸,腾出手便要去碰。
      念歌儿被他压着双手,只好拼力向一边扭头,面具却一下子整个掉在地上,发出咣当的声响。
      看到那张脸时,公衍忽然不动了,伸手轻轻覆上去,动作轻柔地仿佛这是一个幻象,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了。
      他早在一年前见到那个“王妃”时,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地要毁掉那个人。
      念歌儿双眼含满泪水,张嘴死死咬住公衍的手指,带着发狠的意味。
      “我想留着你,又怕留着你。在一半山时,我希望是你,又不希望是你。”公衍定定看着一丝血迹自念歌儿嘴角流下,语气却淡淡地:“你说我错认也与你没有干系,叫谁也与你没有干系,回不回头更是与你没有干系。那你为何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又为何还要带着这面具?”
      念歌儿闻言松了口,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眼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小心翼翼地靠近,公衍垂下眼帘,轻轻覆上了那带着一丝血迹的唇角。
      念歌儿垂眸,两行清泪疏忽落下。听到他不断喊着自己的名字,如同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一边拿着扇子扇着额角的汗珠,一边眯了笑眼叫她:“念歌儿,念歌儿,念歌儿……”
      一声声地叫着,每一声都深深地镂进心里,带着极度痛楚渐渐流入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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