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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隐白 ...

  •   刚一醒神,念歌儿便迅速坐起,确定还戴着面具后,方才掀开被子。
      昏黄的烛光映照着桌边人熟睡的脸,念歌儿微微愣神,那人缓缓睁眼,慢慢坐直了看她。
      呼啸的风声穿墙而过。
      舒晢走到门前,刚一开门,大片的雪花便飞卷着进入他的怀抱之中。
      那样的他看起来那样单薄。
      不过一顿,舒晢便折身拿了一柄伞并寒冰刃,送到站在门口看雪的念歌儿手中,说道:“你该走了。”
      念歌儿只是接过寒冰刃,便钻进了雪海之中。
      伞被舒晢轻轻掂着,渐渐被昏烛浸出一抹夕阳的颜色。
      第二日夜,念歌儿如约而至。
      这次韩进身边立着一位年轻公子,念歌儿记得韩进管他叫“昭儿”。
      “先生。”念歌儿恭敬行礼,在韩进的示意下,走到其身边站好。
      那年轻公子似是很不乐意,却又不敢违逆,只好继续说道:“还是问不出来,那人软硬不吃,且多次想要咬舌自尽,幸得发现及时。”
      韩进点点头,转而问念歌儿道:“你以为如何?”
      念歌儿心中微动,却还是问道:“什么?”
      韩进还未开口,便听得那年轻公子接道:“父亲,此人连面目都不敢示人,如何可信?”
      原来是韩进的儿子。
      念歌儿见韩进不作声,便沉声道:“是比人皮面具不如。”
      韩进一乐,连连点头,示意韩昭闭口。
      念歌儿这才又道:“人若是抱着必死之心,必不怕刑罚之重。收买不行,必受人恩情,不报不仁。这种人一般还有骨气。”
      “那依你之见如何可以使之开口?”
      “不敢,隐白曾不眠不休三日,自觉生不如死。当时意念模糊,所说言语皆发自内心。当时之感,如今想来,仍觉后怕。”
      韩昭闻言,看向韩进,收到韩进的暗许之后,便退下了。
      韩进对着烛光开口:“‘隐白’是哪两个字?”
      “‘隐藏’的‘隐’,‘黑白’的‘白’。”
      “好名字。隐白今年贵庚?”
      “不知先生公子贵庚?”
      韩进挑了挑烛心,笑道:“刚及弱冠。”
      念歌儿这才答道:“同岁。”
      “我今日有些累,你先回去吧。”
      “是。”
      念歌儿走至门口时,忽然听得韩进说道:“昨日实在有愧。”
      念歌儿只得回身道:“人之常情。”
      雪仍旧下着,从昨夜到现在,丝毫不顾地上已经尺余。
      一名男子望着地上消失的足印,脊背蓦地一凉,转身时已然来不及,只好任由一条黑亮的绳子带着一道寒光逼近自己的脖子。
      “你是受谁所托?”念歌儿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见对方没有回答之意,便手持寒冰刃,异常果决地刺入眼前之人的胸口,然后转身离开。
      被刺之人倒在地上,直到雪花覆了薄薄一层,方才悠悠转醒,强撑着爬起来,向来时的路走去。
      看到一手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回来的程清时,韩昭急忙迎了出来,话未出口,便听得沉沉的声音自对面的屋顶传来:“公子若是想知道隐白的身份,亲自来问便是,何必要学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韩昭看不清对面那人的脸,只能隔着纷飞的雪花,看到一个笔直的人影。院中一时围了许多弓箭手,纷纷瞄准了房顶上的人影。
      见那头不说话,念歌儿冷笑一声,道:“狐死首丘的道理,公子不懂吗?”
      韩昭手心冰凉,也不下令,只是看着那个人影,直到他自房顶消失,也再没有说一句话。
      依旧蹲在湖边,来回漂洗着寒冰刃上的血迹,念歌儿忽然回神,转身移步,结了一层薄冰的寒冰刃便搁在了女子纤细的脖颈。
      只不过一瞬间的事,念歌儿忽然收手,只说了一句:“是个女子?”
      她离开的脚步表示:她不杀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念歌儿跃上屋顶,将身后的声音与自己拉得越来越远。
      第二日看到舒晢时,念歌儿直接扬起手中的女子画像给他看。
      “怎么回事?”他跳过了回答,直接问道。
      “半夜在湖边被一个戴面具的人架着刀搁在脖子上,还能开口问那人名字的人,不简单吧?”念歌儿这话更像是在问自己。
      舒晢夺过画像,撕了个粉碎,然后离开了。
      他从没有那样失态过。
      再次到韩府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灯下看书,知她进来,便随口问了句:“今日路滑,可有伤着?”
      念歌儿心中一动,将手中的蛇皮绳攥得紧紧地,半是欣喜半是难过地摇摇头,然后走过去站在韩进身旁,低声说道:“隐白给先生揉揉肩吧?”
      “嗯。”韩进点头,手中的书又翻过了一页,忽然淡淡说道:“今日可有问题?”
      “近来疏于读书,说来惭愧。”
      韩进又是点头。
      停了一会儿,忽然有下人进来说道,韩昭请念歌儿过去一同审问。
      念歌儿本是拒绝不肯的,突然想起王之任的话,加之韩进也同意,便随仆人走了。
      果不其然,那黑衣人已然憔悴至极,韩昭一见念歌儿,便迎上来,请念歌儿帮着审问。
      韩昭上去便问道:“你来此刺杀我父亲,是何人所指,有何目的?”
      “是太子殿下。其他的我不知道。”
      念歌儿本是打算做甩手闲人的,但听到那人断断续续说到“奸细”二字之后便忽然来了精神,可那人偏偏又什么都不说了,应该是累极了。按道理本该继续问下去的,韩昭却突然不问了。
      念歌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玩着寒冰刃。
      之后,韩昭又异常恭敬地将她送走了。
      回到住处的念歌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来解决的法子,只好就那样空想。
      已经要第四天了。
      天已经放晴,雪不断融化,水珠自屋檐滴落,落在地上的声音,湿哒哒浸着人心。
      不能去问舒晢,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正这样想着,舒晢便来了。说要带她见二殿下。
      “好好养伤。这世间……担心你的人,还是有的。”
      念歌儿的手颤了颤。
      “知道我为何不杀你吗?”
      他用的是“我”,念歌儿摇头。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算了。”
      退到屋外的念歌儿看了舒晢一眼,问:“王之任现在如何了?”
      舒晢微愣,不等他回答,念歌儿便摆摆手离开了。
      夜晚时分,念歌儿独自站在书架之前,只是盯着手中的书不断发愣。
      韩进问她可有问题时,她几乎想也不想便说了出来:“平生常思,若无姓名思想言语,空此一副皮囊,吾乃何物?自何处而来,将往何处去?生亦何苦,死亦何欢?为我善,非我善?孤可,党可?及至此,却又不免疑惑,思之为何物?不可之之域。其形可变可法,义可估可蛊,力可怖可困,只是……不可谓。可由书得,可由事得,可由心得,却不可不得。”
      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回答,念歌儿则完全出神了。
      等她回到王府后,恰见舒晢远远站着,在黑暗中望着自己屋子的方向。
      晚风回旋,有残雪轻舞,夜色一时分外凄冷。
      第十日夜,韩进对着一纸空白忽然笑了,而后放弃了参奏。
      念歌儿看着自己刚刚磨好的墨,只觉得那方砚台此刻纯净无比。
      消息带给舒晢时,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抬头,告诉念歌儿,“你恐怕走不了了。”
      念歌儿不觉收了收腿,从舒晢手中挣出来。然后看着他,看着被他紧紧捏在手中的药,看着映照着药的闪烁不定的烛火。
      然后,那个一身华贵之气的男子推开了门,唇角虽微微翘着,却不怒自威。
      是公衍。
      念歌儿第一反应便是闪身逃向屋外。
      士兵仿佛有防备一般涌了上来,情急之下,念歌儿一把将寒冰刃插入地下,急忙扬手画出一个八卦,置于寒冰刃上。八卦内即刻化出两条阴阳鱼,绕着寒冰刃不断游动,寒冰刃上,光芒渐生,迅速将周围人罩在其下。
      不过一眨眼的片刻,光芒消失后,念歌儿周围的人成片倒下,再无生气。
      不过呆愣一瞬,公衍一甩广袖,喝道:“围起来!”
      念歌儿不觉后退一步,只听公衍继续说道:“每发此术后,便会陷入沉睡。舒晢,但愿你的推论不错。”
      念歌儿惊恐之余,奋力将寒冰刃甩了出去,面具的眼角缝隙处,是面容看不真切的公衍。
      她睡时,远不如以往他在时那般安心,可不安心,又能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  很喜欢隐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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