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奇迹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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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个海报事件的结果是什么？”
自从上次在这个麻烦的家伙手里拿回自己的海报之后，安邦便一直被对方以传纸条、发短信、打电话、面对面交谈等各种方式追问后续发展。即使安邦一次又一次含糊其辞地避开这个话题，仍不见她有丝毫放弃或遗忘的迹象。
说的也是呢，毕竟眼前这个女孩子可是“今天吃不到的鸡汁拌河粉明天也要继续努力”的顽强派。安邦扭过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干笑几声，转回去又是一副无辜茫然的表情：“哪一张海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就是‘你留在我的身边’啊！”林悦摇头叹气，“想要做的事情就立刻去做，从去年拖拖拉拉到现在，都是什么坏毛病！”
被少女以长辈的语气教训得满头黑线的安邦也是摇头叹气：“所谓‘去年’和‘今年’的距离只有一个寒假而已，别说这种误导不知情人士的话。另外，不要随随便便给我的海报贴上奇怪的标签。”
林悦探头看了看少年露在围巾之外微红的鼻尖和清明的双眼，诶了一声：“你明明就把事情和时间都记得很清楚嘛。”她忽然觉得C市今年的初春格外冷，捏了捏自己冰冷的鼻子。
已经到达极限了。安邦拉下捂住口鼻的围巾呼出一口郁闷的热气：“你把海报还给我的那天，我就贴上去了。”
放学一回家就贴到门上，只要是进门的人都会看到。可是，除了自己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来到这一扇门前了。从隐隐期待的十二月，等到新一年新希望的元旦，直至期末考试结束后放寒假，在理应全家大扫除的腊月二十八，“家人”终于回来了。
听到门铃前去开门的安邦愣了一下：原本以为他们今年又不打算回家了。转而便有些紧张地瞟了一眼贴在门上的海报。他们会说些什么呢？会觉得海报画得还不错吗？还是会皱着眉批评“别把时间浪费在学习之外的东西上”？
“然后，他们什么也没说。”安邦把围巾解开，包在手上充当临时手套。双手稍微暖和起来了，可脖子却冷得打了个哆嗦。本来的目的是要让手热起来的，怎么身体反而更冷了？
反正，事情就是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想要和“家人”聊一聊天——气氛融洽或者吵吵闹闹都没问题——却尴尬得无话可说。原本已经做好“海报贴得稍微有点低呢他们没注意到而已”这种最坏打算，然而捕捉到他们的视线曾在海报上停留的动作后，安邦就猝不及防地被现实杀得兵败如山倒。
明明看见了，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呢？对于儿子画的海报是如此，对于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吗？
“真冷啊。”说出这句感叹时，看见从嘴里喷出的热气，他只觉得无雪的C市都要大雪纷飞起来了。
“既然感到冷了，就把围巾好好地圈在脖子上啊！”手里的围巾被她强硬地抽出来，然后果真如她所说的，胡乱地圈在了他的脖子上。不会替别人围上围巾的少女还要恶人先告状：“你自己也稍微动一动手把它弄好！是不会自理的三岁小孩吗？”
等他呆愣地听话把围巾整理好之后，林悦又将那双一离开围巾的包裹就变冷的手抓起来，用力一扯校服袖子，把手捂住后塞到少年的校服口袋里，拍了拍鼓鼓的衣兜：“这样，就不会冷了。”
她这种安慰别人的技能，勉强打个及格分吧。不知不觉害羞起来的少年正打算毒舌几句把气氛炒热，让那个“海报事件”就这样过去了。结果他还没开口，这个总是会对自己露出阳光笑脸的人就突然哭了起来。
“对不起呜呜呜……我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就自以为是地鼓励你去把情书寄出去，害你又多了一些糟糕的回忆。大哥常常跟我说‘努力就有回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因为付出努力却一无所获的人，在这世上比比皆是”，可是我却傻乎乎地以为这件事一定会像漫画一样有个完美的结局。一定是因为我那微妙的运气拉低了我们的平均幸运值！”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对我道歉呢？为什么又要为了我的事情哭成这个样子？
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满脸写着相信世界和平的笨蛋女生，安邦正是预料到她的反应。这个傻乎乎过日子的笨蛋，还是继续相信这个世界就像漫画一样有趣比较好，要烦恼的话，也该去烦恼今天为什么没吃到喜欢的火锅就足够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哭得停不下来。
说什么“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可是你呀，明明就是最了解我的秘密的人。你知道我的烦恼，你看穿我的羡慕，你明白我的期待——你是那个将隐藏在海报之内的情感世界看得最清楚的人。
站在我的身后给我向前推了一把的人是你，可决定迈出第一步的人是我。我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必须承担它所带来的结果——无论是幸运的或是不幸的。但是，在我失败的时候，你怎么会以“拉低平均幸运值”这种奇怪的理由把消极的情绪都揽了一半呢？该不会要是我成功了，你又会笑着说“你看你果然做到了”，然后把功劳都给了我吧？
“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安邦抖了抖被拉长的衣袖，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虽然手一旦暴露在空气中就又会前功尽弃，但是在指尖触碰到她的额头的时候，将会带来新的温暖。
他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关系了。但是作为补偿，午饭你请客。”
“诶？咦！我请客的话，得去我喜欢的店！你昨天带我去吃的牛腩猪肠粉好难吃。”
“你也别像前天一样拉我去吃章鱼小丸子。”
时而寒冷到搓着手抱怨“明明已经是三月了”，时而温暖得双手都被心脏传达过来的春意捂热。这就是C市的初春。
“海报事件”如安邦所愿，终于告一段落。新学期的到来恰好碰上C市的三月梅雨天。由于天气原因而重新选择公交出行的安邦，有了更多的机会遇见林悦，也有了更多的机会吐槽这个本应活在漫画里的少女。
例如，林悦最近正忙着准备音乐期末考试的事情。在午休时安邦常常能见到她戴着耳机边听边记歌曲的罗马拼音。提前两个月开始准备基本你去上课去唱歌就能过关的音乐考试，安邦对她那股莫名其妙的认真劲实在难以理解：“如果你把这些精力投入到数学里，每次小测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但是平时会生不如死啊。”一想到这周三还有数学小测，林悦就头皮发麻。之前订正小测卷的时候，被聪明组的少年瞟到试卷的分数，嘲讽了一句“那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数吗”，于是林悦心中关于数学的阴影面积持续扩大。
周测从来都是接近满分的数学能人分享学习心得：“一般来说，音乐考试只要选一首普通的流行歌混过去就可以了。你这种挑战日文歌的斗志也试着分一点给可怜的数学题吧。”
“没门！”她双手交叉摆出拒绝姿势，“我讨厌数学，喜欢音乐。”
真是一个“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才会报以万分热情”的笨蛋，太任性了。不仅仅为了熟悉歌曲旋律而一遍遍地听原唱，还要以一个日语盲的身份记牢完全不知所云的罗马拼音歌词，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麻烦。安邦拿起笔记本翻了翻：“就算是喜欢，这也认真过头了吧？”
林悦把笔记本抢回来，撇嘴：“既然是喜欢的话，当然必须要认真起来。”
“不会觉得很麻烦吗？”
“会的。唱歌什么的有朋友指导那还好说，但是背歌词真的很麻烦。”且不说音乐考试，即使是林悦最喜欢的网球，也会有嫌弃麻烦的训练计划的时候，“不过，因为有了‘喜欢’这种特殊动力，所以才会有‘不怕麻烦’的耐心和勇气。”
喜欢……吗？安邦若有所思：“每个人都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到那种认真程度吗？”
“少年，你为何对这个问题表示出极大的困惑啊？你不是也有喜欢的事情吗？”想起两人初次相遇的情景，林悦模仿他当时的动作秀了一把颠球姿势，“你也像我喜欢着网球那样喜欢着足球吧？”
“诶……没有。”少年更加茫然了，虽然不了解对方对网球的喜爱程度，但可以确定自己这边是完全不能匹敌的，“小学五年级时学校要评级，规定每个学生都要有自己的课余兴趣爱好。足球组的人数少，活动也少，我觉得不麻烦才加入的。”
好实际的初学者——但是在网球俱乐部里林悦也认识了不少有着同样的学习动机的人，而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在之后的训练中都渐渐真心喜欢上网球。所以，林悦会有这样的想法：“最开始的理由先不管……经过了两年的训练，你的心情真的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吗？”
“没有。”这一次，他答得倒是格外干脆利落，“开学时看了一下校足球队的活动安排，我觉得太麻烦了，就把填好的报名表扔了。”
如果有足球天赋的天才少年都这样做，那么国足的崛起更加遥遥无期了。林悦痛苦地捂脸：“这天底下哪里会有不麻烦的运动训练？你这种怕麻烦的心态和那些想要光坐着吃几颗药就能减出好身材的女人有什么分别？”
自从小学开始参加网球兴趣班，晨跑就是林悦每天的必修课。此外还有必须完成的体能基本功，再加上无球挥拍练习、场内发球练习、场内接球练习、对墙击球等一系列网球课程，后续还有培养自己独特球风的针对训练，平时也要多观看球赛多阅读相关杂志书籍来积累理论知识和战术经验。
正因为重复的训练有时会让人觉得枯燥乏味，林悦曾经特别讨厌雨天。在那种容易令人犯懒的天气里，训练的心情时常会动摇。
“每个运动员的成功史都是百分之百的汗水。”她神气地指了指自己，“虽然我的目标不是职业网球选手，但是为了能够打破哥哥们的诅咒、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地打网球，再怎么麻烦我也会全力以赴。”
“……开开心心地打网球？”
林悦用力地点头，说得手舞足蹈：“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网球的时候，我就很好奇，那颗球明明没有羽毛没有翅膀，为什么可以飞得那么高？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站在球场上的选手能让球飞得那么高——飞跃到对手没办法追上的地方，就是追上了，球拍仍无法阻止网球的前进。”
“每次看见网球飞起来，我就会觉得，打网球真的很开心很好玩！”
安邦专注地听着她的网球经历，既感到羡慕，又感到不可思议。
这种复杂的情感就像是在晴朗的午后站在阳台上，看见小鸟停在对面楼房的屋顶晒太阳。那个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在阳光里显得非常可爱。他羡慕着小鸟的自由快乐，可是当“我想变成一只小鸟”的念头冒出来的时候，理智又会清醒地意识到“我是人类，不可能在没有魔法的现实世界变成小鸟”。
“无论是网球、周测还是音乐考试，你都要加油。”
说着如此温柔的话，就不要做出推别人脑袋的暴力行为啊！林悦捂着后脑勺瞪他：“当然会不要大意地上啊！我可是我们班音乐考试的第一个考生，一定要把这首歌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
明明说了三个选项，为什么只注意到最后一个？安邦翻了个白眼，按照考试周以及十班的课程表推算了一下，得出结论：“你的生日是六一儿童节？很适合你。”
六一节儿童听不出明褒暗讽，单纯地得瑟起来：“厉害吧？我一直觉得自己能恰好在六一节出生，那就是了不起的奇迹呢！”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在上亿的精子中脱颖而出与卵子成功结合，确实是个奇迹。”
“是是是！你不要强行科普。”护着脑袋的手又捂在耳边，“如果你打算送我生日礼物的话，我想吃金平糖。锵锵！日本的经典糖果金平糖！”
这家伙最近看了和金平糖相关的漫画吧？安邦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等到六一儿童节那天，十班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刚结束，小寿星就迫不及待地从音乐教室绕了一个大圈跑回教学楼报告战绩：“九十分！我获得了优秀的九十分！”
“……我记得音乐老师说过，为了鼓励第一个考生的勇气，分数保证在九十以上。”换言之，准备了两个多月的辛劳成果只是最低分。但是，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估计也不会在意努力与回报的比例关系。
“没办法，虽然我很喜欢音乐，但我完全不擅长嘛！”林悦笑眯眯地伸手讨礼物，“祝我生日快乐，说好的金平糖呢？”
“厚脸皮这一点，你倒是很擅长。”安邦从书包里掏出一袋花花绿绿的糖果，如同茅山道士贴符咒一样拍在她的脑门上，“给你糖，别捣乱。”
天空的云朵、傍晚的夕阳、广阔的大海、金色的沙滩、新生的绿芽、柔软的花瓣……代表了它们的五颜六色小糖果被装在小袋子里，就像是一个五彩缤纷的小世界。
“金平糖据说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会为大家带来预料不到的奇迹。”林悦捏起一粒葡萄紫的小糖果丢进嘴里，“其实我有些害怕所谓的‘奇迹’。但是，在自己的奇迹日吃一点奇迹之糖，应该没关系吧？”
人人都祈求着奇迹降临，她却会感到害怕吗？算了，小孩子的思维不是我等成熟无趣的大人能理解的。安邦一边自我安慰，一边从书包里拿出玻璃瓶子，依然贴符咒似的碰了碰小寿星的额头：“你一直想要的幸运，算是奇迹吗？”
精品店卖给小女生装幸运星的玻璃瓶子却装满了各个牌子的饮料瓶盖。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盖子挤在瓶里，有几个被挤翻肚皮的小家伙露出了一行红字：再来一瓶。
“明年的生日愿望就是‘能买到再来一瓶的幸运饮料’！那是你的原话。”安邦挠了挠脸颊，眼睛望向花坛里的某朵花，“我说，你这家伙不是一直都很幸运吗？”
在拿到幸运瓶之后，林悦就两眼发直地盯着意外的生日礼物：“收、收集这个不会很麻烦吗？它们全都是中奖瓶盖，也太厉害了吧！”
听到夸奖，他很开心，抬手按了按小寿星的脑袋，慢悠悠地答道：“很麻烦。但是喜欢的话，就不会怕麻烦。”
“……原来你的兴趣爱好既不是足球也不是画画，而是抽奖。”林悦用死鱼眼吐槽。
安邦也发动死鱼眼吐槽回击：“别光长年龄不长智商。”
“再怎么长智商也不可能像你一样考出变态的数学满分。”
“对啊，脑子不好没法换。”
“喂！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才是老大！”
让你和我相遇的缘分，是不是也正在某一天开始创造着令我们预料不到的奇迹？
作者有话说第68章 奇迹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