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我不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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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梁梓君的十八岁生日——意味着赖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即将跌跌撞撞地奔向广阔的世界，意味着从法律的角度来看必须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全责，意味着……父母再也没有足够的理由阻止青春的爱情茁壮成长了！
是的，勇敢的战士梁梓君小姐，在十八岁的第一天，大声宣布：“我要谈恋爱了！”
然后梁家就迎来了有史以来气氛最为诡异的早餐。
梁梓君首先看了看父亲，很好，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从早报中翻出体育版，戴着老花眼镜看新闻；然后又看了看母亲，也很好，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为家人盛粥，低声地嘱咐花云小心别烫着；最后又看了看表妹……算了，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反正天塌下来也轮不到我这个矮个子去撑着”的淡定表情。
她一方面期待着家人会因为自己的十八岁宣言而表现出特别的反应，一方面又担心着父母絮絮叨叨那些“早恋是毒草是毒草就是毒草”的迂腐话。
心情矛盾的恋爱中的少女连一顿早餐的时间都忍耐不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爸，妈，我已经确认志愿了，是M市的M大。我要去M市和他在一起。”
梁爸爸将报纸放到一边，梁妈妈也停下了手上的活儿，花云……还是在低头喝粥吃油条。
收到老婆大人丢过来的眼色，伪“一家之主”清了清嗓子，说：“阿君，你说的这件事，爸妈不同意。别以为志愿表交上去就尘埃落定，如果我们不想让你读那所大学，还有很多你应付不来的手段可以用。你信不信，你和那个人以后都无法联系？”梁爸爸平时在孩子们面前没皮没脸的，孩子们才敢在他头上撒野。但今天他发火了，梁梓君也有些怕他。
有人唱红脸，自然也有人唱白脸：“阿君，先不说M市离家里远，而且它还不是什么大城市。你一个女孩子跑去那么偏僻的地方读书，爸妈会很担心的。你要是想到外省读书增长见识，爸妈自然支持。你可以选K市、L市、H市的大学，以你的分数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听妈的话，你这怕冷怕热的体质，怎么受得了M市的天气呢？”
“我又不怕！无论我去到哪里，我都可以生存下来的。”
年轻的心烧着一把火，就算是大雪纷飞的M市也能变成四季如春的K市。
谈判破裂了，餐桌上又是一阵沉默。此时，花云喝粥的声音就显得非常突兀。各自生气的三人都不由得以奇妙的眼神望向她。焦点人物视若无睹地喝完碗里的粥，又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发现对峙的三人还在瞪着自己，只好开口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梁梓君翻了个白眼，觉得一直哽咽在喉咙中的难受情绪终于被吞下去了，说话的语气也慢慢地轻松起来：“你倒是说点什么啊，一直低头吃吃喝喝的，很饿吗？”
两位大人没说话，但已经无声地同意了梁梓君这个说法。
“好吧，那我就发表一点自己的感想。”花云点了点面前的碗，“姑妈煮的这一锅淮山百合玉米粥，粥太稀而不够绵，淮山和玉米块头太大而不够软，百合不是新鲜的而有点酸。油条不错，元伯伯家卖的油条果然最好吃。”
三人此时的想法是：这说的都是什么鬼？
在梁梓君噗嗤一声笑出来后，梁家父母对视一眼，梁爸爸也跟着女儿大笑起来，梁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地掐了他一把，直摇头。
“笑了吧？”花云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姑妈姑父，姐也是个倔脾气，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就让她去试试，熬不下去了，她就会哭着回来的。”
大人们没有立即表态，但是看这气氛，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梁梓君欣喜地冲花云眨眨眼，也捧起早就凉了的粥喝了一口，口齿不清地批评道：“妈，小云说得对。这个粥不好喝。”
梁妈妈瞪了她一眼。
用过早餐，花云就招呼梁梓君一起去网球场。高三这一年早就把身体惯得四肢不发达的梁梓君，对体育自然是敬而远之。花云瞟了一眼状似平静的梁家父母，用手肘捅了捅她：“恋爱中的人果然是白痴吗？你以为同样有倔脾气的姑妈能被我说服？我一走，你就等着被大卸八块吧。”
梁梓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紧跟着花云出门了。
“你觉得我有多少胜算？”想起自己征途漫漫，梁梓君愁眉苦脸。
“咦？你还觉得自己能赢啊？不错嘛。”花云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为了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男人屁颠屁颠地跑去M市读大学，放弃自主招生的加分，放弃C大的橄榄枝。我说啊，梁梓君同学，你是不是还没从一年前戏剧人生大赛上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里走出来？”
“人生如戏，但是人生和戏，我还能分得很清楚。我今天才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刚刚结束了高中生活，还那么年轻，一定要做一些青春无悔的事情！”梁梓君拿出手机，甜蜜蜜地看着男朋友发来的短信，“有一个人能让自己不顾一切，是非常幸福的。”
花云很无语：“你总是被少年Jump的热血男主角附身，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你原来还有当琼瑶戏女主角的天分。”
“少女，不要这么阴暗。”梁梓君搂着她的肩膀，指向胜利的前方，“我们要出发，探寻美好的未来！我们的征途，将是那星辰大海！”
“……对嘛，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听见小姑娘冷嘲热讽的回应，梁梓君郁闷地撇撇嘴：“你既然是站在爸妈那一边的理智派，刚刚怎么就出面帮我了？要知道，在你的伙伴心里，早就将你归为我这一类了。”
“我只是不打算干涉你的选择。就像姑妈的那一锅粥，无论我把它说得多难吃，你总得自己去试试。说不定你和不二小熊一样，有着异于常人的味觉呢？好了好了，你别用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眼光看着我。”花云敏捷地闪过梁梓君泪光闪闪的熊抱，面无表情地指向不远处的邮局，“我只是把你教给我的东西物归原主罢了。”
梁梓君一时没能跟上花云的节奏：“邮局？怎么了？”
花云恶声恶气地提示：“作文比赛，汇款。”
某个再次被小姑娘贴上“一爱傻三年”标签的女人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原来是这件事。你该不会还在记恨，我明知道报纸上的作文大赛得奖是骗人的，却在你拿着捷报问我‘要不要给对方邮寄领取奖品的手续费’时保持沉默吧？哎哎，我的本意可是让你自己感受一下，人心险恶，要管住自己的贪心。”
“是啊，我那80块的压岁钱，的确让我有了深刻的体会。”花云呵呵一声，顿了顿，又说，“你教会我的不只是‘小心骗子’而已。”听着围墙另一边传来的击球声，花云笑了，“即使是善意的关心，但自己的比赛被别人打断了，还是会很遗憾。因为，我的球场，应该由我说了算。”
八岁的小姑娘拎着网球包，神采飞扬：“呐，遵循自己的心意，选择前行的方向吧。”
梁梓君呆立在原地，好一会才愣愣地追上去，啐道：“你刚刚那样子，简直就是晨间剧的女主角。”
“乱说！那是龙马在我身上显灵，给你指点迷津。”
之后的事情，果然如同花云所料，梁家父母并没有服软。几个倔脾气的人碰上了，非死即伤。即使在被逼着复读了一年的强力镇压之下，梁梓君还是一意孤行，拿着第二封M大录取通知书，收拾好行李就前往M市追寻自己的爱情。梁妈妈这样温柔的女人竟然被气得搁下一句狠话：“你敢踏出这个家门，就永远别回来了！”
但是，父母和孩子之间血浓于水，哪里有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深仇大恨？撇开梁梓君因为花云的意外受伤而回来这一段不说，她真正回家，已经是大学毕业的那一年了。花云趁着梁家二老审问准女婿，凑到吃着水果看电视的梁梓君身边咬耳朵：“这是我的姐夫？怎么感觉和你以前描述的差好远？”
梁梓君叉了一块孩子他爸削好的苹果塞进嘴里：“因为不是之前那个了嘛。”见到花云瞪圆的眼睛，她一阵好笑，“小云，我还以为你一直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呢。多了不少表情啊。行了行了，别瞪我，我愿意坦白。”她双手高举表示投降，“我发现前男友劈腿了，果断分手。但是分手之后，又发现自己怀孕了。”
花云瞟了一眼紧闭的审讯室，问：“姐夫知道吗？”
“你问这个问题是在侮辱你姐的人品吗？”梁梓君捶了她一拳，“他当然知道。那时候我在他的餐厅里因为孕吐吐了他一身，他脸色都变了。后来他送那盘水果沙拉给我们这一桌时，我都担心他有没有吐口水报复我。”
听着表姐这些话，花云还是如同当年听到她的豪言壮语一般无语。难道每一个爱看少年Jump的人都有一段传奇的青春吗？这个年纪的老女人果然就不该看少年Jump了吧！
其实，在别人眼里，冷静沉着、聪明腹黑的梁梓君，对于花云而言，只是一个感情用事、思维脱线的姐姐。但是，自己的姐姐看起来，还是像十八岁的怀春少女一样美丽。不，也许因为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还多了几分柔软的成熟美。
“姐，初恋得了这么个结果，你会后悔吗？”花云想了想，又问。
“《倚天屠龙记》里有这么一句话，不悔仲子逾我墙。”梁梓君轻柔地抚摸着花云的头发，“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多念一念过去的恩，多想一想曾经的情，人才会比较快乐。”
花云好像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你呢？我不敢把这些事告诉爸妈，就怕他们因为当年没拦得住我，让我吃了苦头而自责。我现在说给你听了，你会不会后悔当时没帮着爸妈拦我了？”
“怎么会？”花云白了她一眼，偷吃了一块苹果，“既然你没有遗憾的话，我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呐，遵循自己的心意，选择前行的方向吧。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我不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