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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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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窦仕平和我成了同桌,原因大概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和他同坐一个星期。他这个人戾气太重,没有谁愿意再和他成为同桌,老师最后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我。于是我悲催地在虎口中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每天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说起来还是我命不好,我的上一个同桌小亮同学是个邋遢鬼,你简直无法想象他有多恶心。小亮有一特殊癖好:咬铅笔头。他的每只铅笔一大半是被他嚼着吃了,而且每只笔都是一个形状,顶端凹凸不平,那是他咬了之后剩下的残骸。
窦仕平相对来说好太多了,除了每天他不认真听课,趴在桌子上睡觉,偶尔会摇一摇桌子板凳,其他还算没有太过分。我望着离我三尺之外的小亮正啃着铅笔,流着哈喇子,心里悄悄地沾沾自喜,但生活慢慢告诉我:与虎同穴,安能幸焉。
那时候,小学生的桌子和凳子是一体相连的,也就是两个人共用一张长木桌和一张长木凳,画三八线成为那时不和睦的同桌之间的惯用招数。但窦仕平却从不和同桌划三八线,因为只要他乐意,整张桌子都会是他的。我在不到三分之一的空间中苦苦挣扎,他却在宽阔的世界里悠闲地做着白日梦。更可恨的是,我们共用的那条凳子在他的摧残下折了一条腿,这是他打架后留下的“杰作”。
班上的经费极有限,并没有多余的凳子供大家替换,很多凳子都是找木匠修修补补,传了多少代人的。他这样毁坏,按理是该他找人休理的,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于是乎我勉为其难地和他坐着一张只有三条腿的凳子。他坐两条腿的一边,我坐一条腿的的一边,这是个技术活,只有他那边坐稳了,我这边才不会倒。
我这样委曲求全了有一阵子,那厮开始不安分了,很多次都不先通知我就离座,于是我莫名其妙地被摔了很多次。终于在一个下午,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我听得全神贯注的时候,那厮屁股离了凳子,我摔得眼冒金星,转过头,正看见那厮得意的坏笑,哇地一声,我哭了起来,全班哗然。
老师没有因此怪罪我破坏上课氛围,反而自己掏腰包修好了那条板凳。奇怪的是,经过我这么一哭,窦仕平那小子收敛了不少,大概是被老师揍怕了,不敢放肆了。
窦仕平的成绩不是一般的差,每次期末考试,我迫于他的淫威把卷子摊开了给他抄,在我得98分的情况下他却只能得70分,不是他不屑抄完,而是他抄答案都能抄错行。
二弟的成绩却出奇地好,每次都是班上第一,我从没有给他补过功课,他和我一样,懒得很,绝不会回家后还要拿本书好好钻研。
三年级完,住我隔壁的堂姐窦秋秋要降级到了我班上,当我听到她老爸说起这件事,我还满心欢喜了一场,期待了很久。
但事实证明,没有这个堂姐的“帮衬”会更好,既然她降级,那就说明了她的确不是个好学生。
从她转到我班上以来,我没少因为她被老师责罚。首先,她原原本本地抄我的语文作业被老师逮到,其次她和几个女生认姐妹,把我也排进去,当时老师问六妹是谁的时候,我站起来准备辩解,窦秋秋抢先一步说了我的无辜,当时还懊恼了一阵,觉得自己做了不仗义的事。
后来还有一次,她和班上几个同院子的女生谈论班上的男女,小芳和我恰巧也在场,于是小芳打趣说黄富贵好像喜欢我呢,我也当是调侃说班上罗义星好像对小芳有意思,于是乎大家给班上女生各配了一个仰慕者。
可是,第二天这场对白就传到了班上某些人的耳朵,黄富贵像是被气疯了,冲到小芳的座位上质问她是不是说了这句话,当时小芳被吓了一跳,死不承认说了这话。后来哪个男生跑过来说我听得真切着呢,我慌忙走过去解释说不过是开玩笑的话,何必当真。后来黄富贵慢慢平息了怒火,警告了几句也就完事。
当时我还纳闷,不过是几个女生一起八卦讲的话,谁会那么无聊告诉本人,仔细回想,也就窦仕平和杜晓慧昨天路过,不知道听到了些啥。我看看窦仕平那厮睡得安稳,不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本以为此事算是了了,结果下午我们又被站了黑板。谁告状了,昨天聊八卦的无一幸免。我也不明白了,老师这么关心班上琐事做甚。从此,班上再没人敢谈及儿女私情。
四年级春天那段时间,《情深深雨蒙蒙》受到了我们的热力追捧,电视剧里的各种桥段被大家争相模仿,还有电视剧里的插曲、片头、片尾都被大家演绎得如火如荼。在那个时候的农村,音乐就是从电视剧里传出来的,大家开始懂得了另一种语言。而我脑子总是要慢半拍,唐露能够唱遍电视剧歌谣的时候,我连歌词都背不出来几句。
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根本原因,大概是受家庭环境影响。我爸爸天生五音不全,妈妈不爱唱歌,爷爷除了喝醉酒唱两句黄梅戏,奶奶连音乐的调调都未曾哼过,这样造成了我和两个弟弟对音乐完全没有认知,在整个童年都是个盲区。
我说这些不是说明音乐开始流行,而是懵懵懂懂的我们开始明白第三种情愫的存在。受电视剧情节影响,我逐渐意识到男女有别,看待以往那些要好的男同学也有些不同。逐渐地不愿和男孩子靠得太近,对他们说的话也多了一丝敏感。
窦仕平大概看出来我的别扭,放学也不再和我一起回家。我自动地和女生组成了联盟,女生的情谊往往体现在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还有一起上厕所。
但一起上厕所也发生了意外,我们那时的厕所很是简陋,男女厕所就只隔了一堵墙,而且那堵墙上面还有个缺口,不过当时民风淳朴,倒没有哪个真的做些有损风俗的事。
但那个窦裕辉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爬上墙偷窥女厕所,我当时和唐艳梅等人正要一起去上厕所,恰好看到墙上露出来的头,吓得我们慌不择路的跑出来,当时正蹲在坑里的女同学吓得烟花失色,哭哭啼啼,惹得大家的好生同情。
于是乎罪魁祸首窦裕辉成了众矢之的,被一群女生围住厉声批评。这时窦仕平却冲出来对他一顿狠揍,于是本来是窦裕辉的无理,造成了两个人斗殴的责罚。
老师批评窦仕平的时候,我们还是第一次为他感到不平。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二弟的生活依旧是早餐白米泡菜,中午汤泡冷饭,晚上米饭加点素菜的日子。
那时一周能见一点油腥都是好的,有时候半个月有一顿肉吃。哪天炒菜里多放一点猪油,也是极不错的晚餐。
隔壁的肖婆婆总是取笑煮饭的爷爷:“八哥呀,你放这么点油,不加多点水,菜怕是要焦了。”
隔壁的明伯子做着收猪的活,家里生活要过得充裕些,时不时能从集市捡点肉末子,或者买条刚死掉的鱼。
我经常听见堂姐窦秋秋炫耀今天中午家里煮了条鱼,当时也没觉得有多洋气,我和二弟不喜吃鱼,奶奶连鱼汤都不喝,说腥气,所以家里一年都极少买鱼,除非过年请吃团年饭,为了招呼客人买条鲢鱼充个数。
后来我找到原因:爷爷奶奶都不大会煮菜,鱼和面条是做最难吃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二弟从不愿吃鱼和面条的原因。
我不知道爸妈在外都忙活些什么,反正是没有什么钱往家里寄的,甚至还向家里要过两次钱,爷爷奶奶哪来的积蓄,只好厚着脸皮向生活较好的二姑借。后来刘姑父知道不高兴,又厚着脸皮向幺姑偷偷借了些,为此幺姑和姚姑父还闹了些矛盾。
一个娘胎出生的可能多少有些兄弟姐妹情谊,但各自有了家庭,谁还会把兄妹亲情看得比丈夫儿女还重。
爸爸还向周围很多人借过钱,有时我待在家里都能听见院子里的些许议论声。
同样,更多我听到的,就是别人在我爷爷奶奶面前有心无心的赞许:“你家孙女和孙子成绩都这么好,还本分,不爱惹事,你是省心不少哟。”我听着是挺欢喜的,那时候太过活泼的孩子不太受大人喜欢。
我还记得当时院子里的大人们都喜欢拿我、小芳、我弟弟说事,说以后就我们三人能考上学。我对大学高中什么的没概念,只是从大人们口中知道:成绩好就能当科学家。
那时候,科学家是周围人眼中最神圣的职业,我还记得同学们谈理想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说要成为科学家。但是科学家是什么,我们却完全没有概念的。
穷人家的孩子,学习成绩好家长才能有那么一点盼头。但很多家长并不会强求孩子任何东西,好像成绩好坏只与脑子智商有关,怎么样都是命里注定,所以也就毫不关心孩子学习。我庆幸地是,虽然我的爸妈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对于教育的态度是积极地,所以才会在我和弟弟考得好的时候表扬我们,还会举些文化人的例子来激励我们。
其实一个人的命运从出生那刻就注定的了,因为生活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想象,对于那时候处于贫苦农村的我们,与那些在大都市里接受良好教育的孩子,我们的起点就差了好长一截。当然,那时候的村里人,谁都不会想到这些,因为他们走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隔壁再隔壁的县城。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时代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只要田土里的庄稼长得好,男孩子会干农活,女孩子会持家就好了。
我那时候也是极羡慕小芳家的,她家吃肉是最勤的,爸妈在家对她很好,没让她干过农活。我想,要是我家能每天吃上肉,那也太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