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金质流沙的时光》金枕棉

9、第九章

　　法洛·法德兰魔法师是个神奇的人物。

　　莉莉安不太说得清完美的定义，一般来说那是形容神的，只要是在世上的事物就一定有某些缺憾。不过如果存在一个人符合它所规定的至善以外的条件，那便只有法洛·法德兰魔法师了。

　　莉莉安一直坚信一条准则，那就是，千万不要在法洛面前撒谎，因为那没有用，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那是一个只需对上他的眼睛就会不自觉想向他忏悔的人。

　　一开始，莉莉安很不满，她认为法洛有点小题大做了，或者就是针对自己，这种问题大概全班只有奈哲尔能答上，而法洛只批评自己，并且搞得好像这么简单的问题只有自己不会。

　　但是，可能由于原本就是自己没记住知识点，或者最近对于魔法师的认识有所改变，莉莉安的不满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前往法洛办公室的路上，经过历届毕业生的事迹展时，她忽然停了下来。

　　这里是每天的必经之路，法德兰部长的相片特别显眼，人人都把那个榜当成敬仰崇拜的地方，但是莉莉安今天突然意识到，这里有斯特莱尔魔法学院毕业的每一个学生，自己将来也会拥有这个榜上的一个位置，这真是难以想象，自己会和那么多优秀的人物排在一起，哪怕自己的水平好像远不如人家。是因为习惯了仰望吗，以致忘记了努力去争取。

　　所以当看到法洛那带着笑意的面容时，莉莉安有点心虚，而这要命的心虚在法德兰部长那里简直无处遁形。

　　他只需用那深邃如湖水的眼眸望着你，你一定移不开目光，就这样沉浸下去，不忍在那平静的湖水里搅起一点波纹，满怀面对神像时虔诚卑微的心情，希翼着来自那金发碧眼的人儿的宽恕。

　　此刻也是如此，莉莉安简直想对着他表达自己身为魔法师却没有努力学习为国效劳的懊悔之情。

　　莉莉安自觉地记起国家给魔法师的一系列福利，自觉地记起入学时让她心潮澎湃的起誓宣言，顿时有种自己浪费了天分，虚度了光阴的失落感。

　　而我们神一样的存在，我们伟大的法德兰部长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莉莉安，开口：“斯特莱尔的魔法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种基础问题不考，只是因为实在太简单。”

　　他转身从书柜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在里面翻了翻，取出其中一份，莉莉安发现那是自己的选课结果，但是附带的那一撂又是什么？

　　“你选了魔法史啊，真可惜，我应该问你这个，兴许你能答上。”法洛抬眼瞄了眼莉莉安。

　　被说中心事，莉莉安很是羞愧，侥幸心理不可有啊。

　　“哦，对了，”看着莉莉安听话认错的样子，法洛很有心情，“你们寒假交的论文，赫茨伯格先生让我帮忙看看，今天刚好改出来。赫茨伯格先生认为你的论文，最好修改一下。”

　　莉莉安一脸生无可恋，为什么要跟法洛说呀，赫茨伯格先生对自己可真有偏见。

　　法洛把论文找出，播了播那不算薄的一本：“赫茨伯格先生真的太温柔了，如果是我，会直接打不及格的。”

　　莉莉安感到心情沉重，她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我们的法德兰部长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今天天气阴沉沉的，他那头金发却还是那么灿烂，与周围景致格格不入，简直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他忽然很是认真地说：“魔法师统治人类很多年了，为了统治的稳固，保持人类对魔法的敬畏，我们习惯于营造出一种神秘感，那些古籍，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故作高深，很难判断。”

　　莉莉安听得仔细，法洛看了她一眼，很开心地笑笑：“亲爱的，干脆你换掉重写吧，明年再交。”

　　“明年交可以吗？”

　　法洛想了想：“这么说来，斯特莱尔好像没有补交的规定。”

　　他站在壁炉前，开春天气还是很冷，壁炉里的火燃烧着，氛围显得很安静。法德兰部长开口：“你有留底稿吗？”

　　“没有。”

　　论文都是手写的，需要用到的材料收集起来标上记号，但打好草稿重抄一遍是不可能的，毕竟字数很多，装订好有那么厚一本。

　　“那就没问题了。”法洛笑得灿烂。

　　莉莉安正在疑惑中，就见他一手插在口袋里，转过身，面对壁炉，一手随便一扔，火舌卷起，纸页一下子就被吞没，边缘变成黑色，渐渐烧成了灰烬。

　　莉莉安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惊呆了：“你，你……”

　　法洛走过来，脸上带着魅惑众生的笑容，他揽过莉莉安的肩，低下头，用一种特别诚恳的语气轻声道：“很多论文没有什么价值，非专业的人士根本不感兴趣，就算在专业领域，也没有什么突出贡献，千篇一律，堆在那里也不会有人看，我对此一直很不满，虽然这不归我管，但碰到了总不能就这么略过吧，这不是我的风格。”他笑着戳了戳莉莉安的脸颊，“所以你重新选题吧。”

　　莉莉安气极了：“我已经交了，当时既然没退，那么分总得给我吧。”

　　法洛摇头：“那只是个失误，并且分数是我批的，你想不及格吗？今年交的就算是毕业论文了呀，好好写。”

　　斯特莱尔魔法学院的考试制度是这样，前六年学习，而决定毕业评价的魔药、魔法、毕业论文是一年年过的，第七年交论文，第八年考魔药，最后一年考魔法。

　　这个论文没有魔药和魔法考试那么严格，魔法魔药有等级证书，而论文一般都能过，把论文放在第七年也是为了给第八年的魔药考试和最后一年的魔法考试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可是，你……您怎么能这样。”莉莉安捏紧拳头，愤怒极了。

　　法洛摇摇头：“随便我怎么样喽，你魔药不错，重写论文对你接下来快到的魔药考试没有什么影响的。”

　　法洛抬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顺便提一下，从来没有魔法学院的学生论文过不了的，你是第一个。哎呀呀，你瞪我干嘛。”他玩味地笑笑，“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哦，不不，我一点也不聪明，我也不是外界传闻的那么天才，这只是很基本的考试啊，是个人都能过的呀。”

　　莉莉安咬牙：“你是说，你是一个很谦逊的人，你不觉得自己非常聪明，而只是认为别人太笨了？”

　　“我想是的。”法洛优雅地微笑，如是回答。

　　当然，现在这个房间里的别人只有一个。

　　所有建立起来的崇拜与敬仰，瞬间化成烟尘，看着笑得邪气的法德兰部长，莉莉安在心里愤慨道：对着你忏悔还不如对着拉斐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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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这样？”玛丽莲娜着急道。

　　在去上魔法史的路上，三个人又碰到了一起，虽然已经过了几天，莉莉安还是处于精神恍惚中。

　　奈哲尔也很震惊：“你写了什么，这么不被看好。”

　　然后他稍微思考了下，补充道：“只是，如果是法德兰部长，总觉得别有深意啊。”

　　莉莉安摇头，然后她说：“我去问赫茨伯格校长，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说什么到时候写完补交就好。”

　　奈哲尔于是分析道：“看来法德兰部长对宽松的论文评判标准很不满，赫茨伯格先生估计也是。”

　　“可是，如果不行，寒假就应当退回，我改改还赶得上交。”

　　“你选题就不好吧，寒假那么点时间改出来也是应付。”玛丽莲娜毫不留情。

　　莉莉安瘪瘪嘴。

　　“但是，确实应该新年那天退回才是啊。”奈哲尔困惑，“那天发生什么了？”

　　“……交论文时，拉斐尔进来叫我参加一个任务？”是这个原因吗？

　　“所以赫茨伯格先生忘了你的论文？”玛丽莲娜一脸太扯了吧的表情。

　　“哦，这倒有可能。”莉莉安肯定的点头。

　　“为什么？”

　　莉莉安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我觉得赫茨伯格先生喜欢拉斐尔哦，嗯，说迷恋可能更准确吧。”

　　奈哲尔和玛丽莲娜半天没说话，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莉莉安，然后奈哲尔拍拍她的肩：“你还是认真写论文吧，想象力不要太丰富。”

　　进到魔法史的教室里，莉莉安颇有点灰头土脸的感觉。

　　教魔法史的西瑞尔老师一脸戏谑地看着莉莉安：“您选魔法史真是有自知之明，只可惜没有魔法元素这门课，哦对，那是比魔法史还要基础的东西。”

　　玛丽莲娜毫不留情地跳起来给了他一个爆栗。

　　西瑞尔老师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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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斐尔上的是专业课，魔法学院的学生全部参加，一共六十四个人，后面还有很多学院的老师过来听课，包括赫茨伯格校长。

　　其实莉莉安更期待拉斐尔上魔药课，但在大家的意识里，魔法部部长自然擅长魔法，就算没有法洛魔法师那么惊艳的容貌，魔力也应当和他不相上下。

　　拉斐尔上课有个特点，他不是单纯的教，而更多是用一种探讨的语气交流，他不会告诉你这个应当怎样做，而是做完一步，问同学们对吧？然后继续演示。可能他只是想看看同学们听进去了没，但是这种平和的语气，确实让人很感动，尤其在他拥有那么高的地位的情况下。

　　所以，当拉斐尔下课后，有几个人上去问他问题。如果换做法洛的话，那是五步内不敢靠近。

　　莉莉安离开时，发现赫茨伯格校长还没有起身。啊，他一定是等拉斐尔一起吃饭吧，莉莉安想道。

　　但是拉斐尔叫住了她。

　　“你等我下。”他对莉莉安说，又转头继续解决某个学弟的问题。

　　于是教室里只剩下莉莉安、校长、学弟和拉斐尔。

　　校长先生过来，和莉莉安并排站着：“你有什么问题也问问吧。”

　　莉莉安绞尽脑汁想问题，最后还是没想到，于是干脆凑过去听学弟的问题。然而校长先生在这时开口了，他轻声让莉莉安和他到外面去。莉莉安困惑地跟上。

　　“本来想亲自给他，但是我还有事，就不等了。这个，请你转交给拉斐尔。”赫茨伯格校长从魔法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莉莉安后就离开了。

　　莉莉安接过时有些诧异，盒子非常轻，而且没有锁上，她随手就打开了，印入眼帘的是一封信，上面用非常华丽的字体写着“莉莉安德加里斯小姐”，一看就是出自某位贵族之手。

　　等等，刚刚校长先生说是给拉斐尔吗？

　　身后教室的门打开了，莉莉安连忙盖上盒子，背过身，把它扔到了自己的魔法袋里。

　　拉斐尔目睹莉莉安这欲盖弥彰的动作，疑惑地问道：“怎么了？理查呢？”

　　莉莉安使劲摇头：“没，没什么，他走了。”

　　拉斐尔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再多问，他看上去心情不错，把教案收到魔法袋里，抬头对莉莉安说：“晚上有空不？我请你吃饭。”